相长宁扫了他一眼,立刻了然,道:“可是这玉简的缘故?”
黑老三道:“正是,丹方这种物事,造假的大有人在,是以很多修士不会轻信这些,他们只认药王谷的玉简,以此来辨认真伪,而阁下这玉简么……”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相长宁的玉简挺新的,一看就是抄录版本或者赝品,估计赝品的可能性还高一些,毕竟药王谷的丹方已经失传这么多年了,不过这些话黑老三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委婉地表达了一下他的态度和看法。
相长宁倒也并不诧异,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收起玉简和那瓶天山玄水,又特意问了一句竞卖会开始的时间和地点,便起身准备离开,正在这时,黑老三又叫住他,道:“若是届时客人携竞卖的宝物前来,有人问起时,说你是黑铭引荐的便是。”
这却是在为他做担保了,相长宁愣了一下,尔后才笑着道:“那就多谢黑管事了。”
黑老三也笑了笑,笑容有些憨厚,道:“客人慢走。”
所谓担保的意思就是,若是有人要参加竞卖会,竞卖东西,要么交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要么就需要一个齐宝阁的管事为他做担保人,否则是绝不能参加的,若是黑老三不提出来为相长宁担保,恐怕他又得想法子去弄灵石了。
一文钱愁死英雄汉啊!相长宁一边在心里感叹着,一边离开了齐宝阁。
转眼间,便到了竞卖会开始的那一日了,傍晚时分,夕阳刚刚落了下去,夜幕蔓延开来,将河子州笼罩住,灯笼火烛次第点亮起来,将蛟江映出一派阑珊的繁华景象。
大街上人群来往,熙熙攘攘,前方一座极高的楼阁拔地而起,檐牙飞翘,屋檐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晃着,仿佛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一般,招摇着花枝。
楼阁下方的大门,不断有修士出入,车水马龙,好一派盛景,一名青年走在人群中,身形清瘦,一身苍青色的衣袍将他整个衬得如竹一般,气质卓然,容貌清隽,十八九岁的年纪,眉目间还带着几分少年意气,一双眼睛在阑珊的灯火下透出如琉璃一般的灰来,显得十分通透,令人见之则心生好感。
这青年正是前来参加竞卖会的相长宁,待到了齐宝阁的大门口,便有两名少女上前来,将他迎进楼阁内。
他一进去大堂的那一刹那,有至少四五道神识自相长宁身上扫过,在发现他隐藏了修为之后,那些神识便立刻退去了,不敢多加打扰,免得被误认为是挑衅。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还剩下一道,肆无忌惮地在相长宁身上扫过来扫过去,全然没有自觉,相长宁朝那神识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是在二楼最左边的一间雅室,竹帘落下来,挡住了外面的视线,他眉头轻轻一皱,面色如常,随着一名少女往大堂后方走去,才走几步,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与此同时,二楼雅室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咳嗽声,就仿佛有人喝茶呛了水一般,相长宁找回了场子,无声轻笑,然后加快脚步,跟随那少女去了后堂。
二楼雅室中,一名青年正捂住胸膛咳得撕心裂肺,坐在他身侧的老者则是脸色发黑,只见他眉毛胡须上全是茶水,好不狼狈。
雅室中还有几人,俱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想笑又硬憋着的模样,好半天,眼看着那老者的脸色愈发难看,其中一个青年才笑嘻嘻道:“钟师弟,你怎么这样失礼,还不赶紧向长老赔罪?”
那钟师弟咳了半天,差点把肺都给咳出来,这会稍微平息下来,才涨红了一张脸愤怒道:“有人暗算我!”
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暗算?怎么回事?
那之前劝他道歉的青年嗤笑一声,道:“那你的仇家可真是够多了,可别给我们招来什么麻烦。”
“你!”钟师弟怒目而视,瞪了他一眼,道:“论惹麻烦的能力我可不敢与莫师兄比,这话还是送给莫师兄自己罢。”
那莫师兄听罢,正欲反唇相讥,却听一旁的长老沉声喝道:“够了!”
钟师弟轻哼一声,倒是住了嘴,那长老问道:“无登峰的那个弟子呢?他不是说早几日便已到了河子州?怎么不见人来?”
一个弟子连忙回道:“长老说的可是谭清仪谭师弟?他说是在一间客栈留宿了,弟子方才发了传讯符去了,想来不必多久,他就会赶过来了。”
飞龙长老嗯了一声,又叮嘱道:“今日我看见丹门有不少人在城中,我凌霄派如今与丹门势同水火,你们若是独自行动,记得头脑要警醒点,万万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其他几人连忙应声:“弟子明白。”
正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外,身着黑色的斗篷,浑身都仿佛被笼罩在那一片黑暗中,给人带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雅间一时间安静无比,片刻后,飞龙长老站起身来,向那人道:“原来是暗凃长老,好久不见。”
那人应了一声,声音沙哑晦涩,若是相长宁在,定然会一眼认出来,这黑衣人正是当初他在河子州见过的那一位凌霄派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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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刺不刺激?惊不惊喜?
黑用作姓氏的时候,读he,二声,同贺音。
我才不说我是随手那么一打出来的,本来是想叫黑山的,不过怎么听来听去都像是黑山老妖……遂改成黑老三2333333
第88章
且说相长宁随着那少女入了后堂, 转过两间花厅, 才到了目的地,那里有一名中年男子在忙碌着,见了人来, 便放下手中的活计, 少女笑吟吟向他道:“祝管事, 这位客人要竞卖宝物,是黑铭管事做的担保。”
那中年修士听了, 先向相长宁拱手见礼, 尔后才道:“不知这位客人要竞卖哪些宝物?”
相长宁也不啰嗦, 从储物袋中取出天山玄水与玉简来, 又与那修士沟通了一番,中年修士确认再无问题之后,收下两样物事,便道:“请客人放心,咱们一定给您办妥帖了。”
说罢,向那少女道:“请客人去雅间休息, 再过一刻钟, 竞卖会就要开始了。”
少女脆声应下来, 浅笑着对相长宁道:“客人这边请。”
相长宁随着那少女又回了前面大堂, 此时的大堂与白日里的摆设完全不同了, 正中央搭了一个高台, 以木梯盘旋向上, 高台栏杆上挂着各色彩绸宫灯, 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高台正中的上空有一道轻软的长纱,正兀自缓缓摆动着,如同女子的纤纤素手。
相长宁被领着上了二楼,巧的是,他所在的雅间乃是左手起第二间,正是之前那道挑衅的神识所在的地方,相长宁正抬手推门,便见到隔壁紧闭的雅间门被打开,正巧与出来人打了个照面。
相长宁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露出一个兴味的笑容来,然后进了自己的雅间,将门合上了。
隔壁雅间中,那钟师弟却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怒道:“什么东西!”
那莫师兄看他这架势,瞬间了然,嗤笑道:“人家不过是看了你一眼罢了,却仿佛占了你多大的便宜似的,怪道你这仇家果然遍地都是呢。”
钟师弟瞪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方才就是这人暗算于我,若非他攻击我的神识,我何至于……”
“好端端的,人家暗算你作甚?”莫栖止讥讽他道:“莫非是看你生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妒忌你不成?”
钟海本就脾气不好,听得此话顿时心头冒火,拍案而起:“你——”
“咔哒”一声轻微的动静从旁边传来,是茶盏底部与桌案接触时发出的声音,明明不大,却仿佛在众人心头落下了一记重锤一般,霎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黑衣人搁下茶盏,声音沙哑得仿佛粗粝的砂石摩擦:“要打,就滚出去。”
声音不大,却没人敢开口,空气一时间沉默下来,莫栖止与钟海两人也偃旗息鼓,不再互相打嘴仗了,黑衣人微微转头,看向身侧的墙壁,仿佛要透过那层层木板,将隔壁的人看清楚似的。
却说相长宁进了雅间之后,便感觉到雪絮不大安分,闹腾着想要爬出来,他这闭关三年多,雪絮的一应事情全部交给了虺女,不想却把它性子给养野了,若非赶路,轻易不肯在灵兽袋中待着,看什么都好奇,恨不得上去挠一爪子瞧瞧。
相长宁也十分无奈,这小东西简直成了精,打又打不得,你若教训它,它反倒立刻能给你挤出两泡眼泪来,泪眼汪汪地盯着你瞧,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叫人不由生出愧疚之心。
相长宁无奈过后,也只有把它放出来,想了想,又取出不妄铃来,一团蓝色的光晕自铃铛中蹿出来,盘旋片刻,落在地上,化作一名美貌女子,正是虺女。
雪絮见了她,便喵了一声,往上一蹦,十分熟练地钻进了她的怀中,亲昵地蹭蹭,虺女也十分高兴,一蛇一猫就这么玩了起来,相长宁在一旁看得颇为费解,但是也随他们去了。
距离竞卖会开始还有些时间,相长宁索性从灵宠袋中将万象虫放了出来,这一看之下,不由略吃了一惊,无他,那万象虫原本青翠的身体此时已经泛起了一片薄薄的橙色,一双小豆眼睛闭着,软塌塌的模样,戳它一下才勉强动弹,翻个身继续瘫着。
“这是怎么回事?”相长宁不由嘀咕一句。
旁边凑过来两个脑袋,虺女与黑猫俱是探头来看,雪絮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然后探出爪子来试图拍那软趴趴的万象虫,被虺女轻柔地挡住了,她语气惊讶地道:“这是万象虫?”
相长宁颔首,道:“不错。”
虺女忍不住道:“你倒是好运气,这等灵物竟然也能弄到手。”
相长宁笑而不语,虺女看了看,便道:“它似乎要进阶了。”
闻言,相长宁恍然大悟,万象虫之前便懒趴趴地不爱动弹,是以他一直没有往这个上面去想,上一回它吞了玄雷之后,便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如今看来,确实是要进阶了。
想到这里,相长宁再次将万象虫收入灵兽袋中,以免它受到什么影响,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道沉稳的中年男子声音,霎时间传遍整座齐宝阁,竞卖会终于开始了。
相长宁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修士正站在高台上,抬手冲四周团团一礼,又说了些欢迎之类的客气话,寒暄过后,他才道:“今夜一共有四十二种竞拍物品,分别是各类法宝灵宝,不一而足,希望各位客人都能顺利拍到自己心仪的宝物,万事以和为贵,现在竞卖会正式开始。”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轻纱便团团转了起来,轻柔得如同一团云朵一般,十分漂亮,其中隐约有赤红的光芒闪烁着,片刻后,待轻纱缓缓停下时,那光芒便露了出来,却是一个金色的圆环,只有手镯大小,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纹路,左右对称各嵌了一粒绯色的宝珠,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似的。
“第一样竞拍物品乃是一件中品法宝,名为火蚕环,此等法宝出自东海赤火派一位炼器大师之手,环身以金曜石雕刻而成,坚硬无比,最为珍贵的是上面这两粒宝珠,乃是自火明山深处采挖出来的火精珠,这法宝攻击性极强,诸位且看。”
主持竞卖会的中年修士一抬手,往那火蚕环中注入灵力,却见上面光华流转,绯色的光芒开始游动起来,经过那两枚火精珠之时,便由一开始的绯红转变为赤红色,光芒夺目刺眼,只听咻咻几声尖叫,五道流光急速蹿出来,绕着那中年修士上下游动起来,其速度之快,令人几乎看不清楚那火光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相长宁抱着双臂站在窗边,隔着竹帘看了一会儿,兴味地点评道:“这东西拿来给丹炉点个火倒还不错。”
虺女看了看,道:“我不大懂你们人修的法宝,怎么?这个不好么?”
相长宁失笑,道:“金曜石是好东西,火精珠也是好东西,这若是配在一处,可就不一定了,金曜石属金,火精珠属火,它们既不能互补,也不能彼此辅助,弄出这么个法宝来,无非是把最好的材料堆砌在一处,有个好名头,骗一骗傻子们掏钱罢了。”
虺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楼下那中年修士继续道:“火蚕环竞价为三千五千上品灵石,请诸位开始出价。”
空气安静了一会,很快,楼下一个雅间传出来一个男声:“三千五中品灵石。”
“三千七。”
相长宁便不由笑:“看来傻子还有不少。”
虺女略带好奇地道:“那依你看来,这劳什子火蚕环价值多少?”
相长宁声音带笑道:“我方才不是说了?拿来给丹炉生个火就差不多了,旁的不必想了,一道火灵符才多少灵石?”
虺女打眼看了看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道:“可是你现在连一张火灵符都买不起了,若不是那位什么黑管事给你开了方便之门,恐怕你今天连这竞卖会都进不了。”
相长宁:……
两人正说话间,那火蚕环已经竞价到了五千上品灵石,最后仍旧是被楼下第一个开口喊价的人竞得了,中年修士笑容满面地恭贺一句,便将那火蚕环交给一名少女,由她捧着送往竞得者的雅间中。
“接下来第二样宝物,乃是一样符宝,”这回那中年修士倒是卖了一个关子,道:“诸位可知道沉腾道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