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久,相长宁就再次感觉到了一丝魔气,若有若无,从头顶上方传来,他敏锐地抬头,只见一团深紫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朝洞深处蹿去。
有问题!
相长宁低喝一声:“哪里跑?!”
他说着,便抬步追了上去,越往深处去,温度便越低,魔气也渐渐浓厚起来,相长宁紧追着那深紫色光芒不放,轻微的脚步声在山洞中回荡开来。
相长宁的速度很快,就在他要追上那一团光芒的时候,忽然,它一个急转,一头扎入了洞壁之中,眨眼便凭空消失了,相长宁猛地停下脚步,这才发现,石洞已经走到头了。
水珠一滴滴落下,在岩石上溅开,打湿了相长宁的鬓发,他紧皱起眉头,看着面前那一堵洞壁,目光渐渐下移,随即凝住,那里有一道剑痕,是剑锋劈过的痕迹。
相长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秦于晏?”
没有回应,他并不放弃,继续喊道:“于晏?你在里面吗?我是相长宁。”
空气安静片刻,相长宁感觉到脚下传来些许震动,然后轻微的轰轰声传来,像是石磨转动一般,横亘在面前的石壁忽然往一旁挪开了,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来,看起来黑黢黢的。
相长宁感觉到了魔气,他略微沉吟之后,便踏入了洞内,很快,石壁又再次合上了。
洞里是真的黑,即便是相长宁以灵力聚集于双目,看东西也仍旧觉得模模糊糊,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猜想,这或许是因为有魔气干扰他。
相长宁没有看到秦于晏,他一边往前慢慢地走,一边试探着呼喊秦于晏的名字,但是不知为何,秦于晏一直没有作出回应,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相长宁皱了皱眉,抽空打量了一下这个石洞,却发现这里不同于外面,十分干燥,石桌石椅,各式常用物什,一应俱全,倒像是一个洞府似的,只是年代看起来有些久远了。
这绝不是秦于晏自己弄出来的,再加上相长宁感受到的魔气,他不由猜想,这里莫不是从前哪个魔修的洞府?
正在相长宁揣测的时候,他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就在身后,他反应极快,立刻转过身来,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长舒了一口气:“秦于晏,你没事吧?”
秦于晏看着他,暗红的瞳仁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深,他慢慢地道:“你……怎么来了?”
声音艰涩,就仿佛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似的,相长宁道:“你在太乙剑派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于晏仔细地盯着他看,然后说:“没什么。”
相长宁对于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他皱起眉来,道:“你——”
话还未说完,秦于晏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推了他一把,相长宁一时不防,被推得后退,脊背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子硌得他有些疼。
下一刻,秦于晏便俯身凑了过来,准确地吻住了相长宁,舌头舔舐着他的唇,仿佛游走的灵蛇,跃跃欲试地想咬上一口,相长宁一脸发蒙,随即反应过来,开口道:“你怎——”
他这一开口不要紧,秦于晏的舌头顿时见缝插针地溜了进来,强硬地启开他的齿缝,长驱直入。
“唔……”
暧昧的水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莫名令人有些脸热,相长宁感觉自己被秦于晏用力抵在石壁上,就仿佛要被挤压碎了似的,正在这时,他模糊中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探进了襟口,那温度与唇齿间的滚烫全然不同,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把相长宁冻得一个激灵,突然醒过神来,他看见了秦于晏的眼睛。
深红色的瞳仁,其中涌动着无尽的欲|望与贪婪,就像是一头饿狼见到了久违的肉食一般,令人不由心中一颤。
相长宁下意识一把抓住了秦于晏的手腕,他的掌心依旧贴合在皮肤上,牢牢的,不动,就像是一块寒冰,吸走了所有的热度,寒意悄悄自骨子里泛了起来。
秦于晏动了动手,却发现抽不出来,他眼眸微垂,上眼帘略微遮盖了眸中的暗红色光芒,他退开些许,勾起唇角,微笑地低声道:“怎么?你不喜欢么?”
相长宁目光审视地扫过他,以一种十分谨慎的姿态,一寸一寸地滑过他的面孔,不放过每一个眼光和神态,最后又挪回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语带威胁道:“滚出来。”
秦于晏侧了侧头,像是没听懂似的,莫名道:“什么?”
相长宁右手紧紧拽住他的手腕,就像是要把腕骨拗断似的,另一只手悄悄摸上了秦于晏的丹田处,五指略微呈爪状,他微微眯了眯眼,道:“你莫不是想让我徒手将你掏出来不成?”
空气安静了片刻,两人互相对视,一错不错,都紧紧盯着对方不肯放松,过了一会,“秦于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石洞中,十分陌生,相长宁从来没有见过秦于晏像这样高声大笑,此时见了,只觉得怪异极了,眉头紧皱,嫌恶之意丝毫没有掩藏的打算。
“秦于晏”笑声渐歇,尔后讥嘲地看着他,道:“我若是不肯,你又能拿我如何?”
相长宁面无表情地道:“如此,我便将魔种挖出来。”
“秦于晏”闻言,又是哈哈一笑,道:“你挖了魔种,他便要死了,没有我,他还如何修天魔道?如何能苟全性命?”
相长宁丝毫不为所动,慢吞吞地道:“死了便死了,正好我将他的尸身制成傀儡,既能打,还听话,省了我不少事情。”
“秦于晏”顿时一噎,片刻后便笑了:“你若真舍得,当初还会费尽心机给他种下魔种?”
相长宁冷声道:“你且看我舍不舍得!”
他话音刚落,五指便往外一抓,“秦于晏”立时往后退开,只是速度依旧慢了点,前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五道血痕赫然,他不由面色微变,似乎没想到相长宁说翻脸就翻脸,他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什么,却见相长宁眼神冰冷,再次袭了过来,看上去似乎是真的被惹怒了。
“秦于晏”躲过一记,五指微张,破邪剑便出现在手中,只是石洞狭窄,完全施展不开,它也不会用那些剑招,一时间颇有些狼狈。
正在这时,相长宁突然大喝一声:“秦于晏!”
“秦于晏”的身形顿时一滞,整个人便停在了当场,双目中露出几分茫然,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抬眼看向相长宁,喃喃道:“我……”
下一瞬,一团深紫色的光芒自他头顶飞出,往石壁遁飞而去,看上去似乎想故技重施,再次逃走,但是相长宁岂能容它这般从容来去?高喝一声,祭出混元鼎来,只听“铛——”的一声响,伴随着令人晕眩的嗡鸣,那团深紫色光芒一时不防,一头栽倒在地,动弹了两下,被相长宁抢先一把抓住,抄在手中,死死捏紧了。
大概是力道太大,那东西被捏的大叫一声,竟有点像是婴孩的哭泣声。
第166章
相长宁捏住的那一团, 是一个巴掌大的婴孩,通体散发出深紫色的光芒,如同一团火焰一般将他整个包住,它正拼命倒腾着两条腿, 试图挣脱桎梏。
相长宁岂能让它如意?五指握紧,威胁道:“你若再动,我手上的劲儿可就没有轻重了。”
那小小的婴孩听了,立即不敢再动, 反而嚷嚷着道:“你放开我!”
相长宁嗤笑一声,又捏紧了, 直捏得它翻白眼,张了张口, 想骂点什么,最后仍旧是忍气吞声地闭了嘴。
相长宁去看秦于晏,只见他捏了捏眉心,表情痛苦, 不由放轻了声音,道:“如何?”
秦于晏摇摇头, 长舒一口气, 然后看向相长宁,嘴唇动了动,道:“你怎么会来?”
听了这话, 相长宁好气又好笑, 道:“你在太乙剑派那神来一剑, 我若是不追过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秦于晏抿了抿唇,颇有几分心虚之意,相长宁皱起眉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秦于晏顿了片刻,才道:“是幻阵引动心魔罢了,再加上这魔种推波助澜,我当时并未控制住自己。”
闻言,相长宁忍不住挑了挑眉,举起手中的那巴掌大的婴孩,道:“就是这东西?”
那婴孩不由挣动起来,嘴里吱哇乱叫:“什么这东西那东西的,本座可是魔婴!你最好对本座客气点,否则——”
还未等它把话说完,相长宁手上一用力,只听咕叽一声,那自称魔婴的小玩意立刻就闭了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识时务者为俊杰。
相长宁举起那婴孩仔细打量几眼,白白胖胖,拳头大小,小脸团团,捏上去软绵绵的,看上去还有几分天真可爱,如果忽略它那双深紫色的瞳仁的话。
魔婴没穿衣服,看上去像个缩小版的胖娃娃,相长宁看了一会,那魔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涨红了脸,把两腿别起来,别别扭扭地骂道:“看什么看?你们人修真是没礼貌!”
相长宁扬眉:“看你没穿衣服,光天化日,真是有伤风化,啧。”
魔婴顿时大怒,张开口,一团紫色的火焰喷涌出来,但是还未到达相长宁面前,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一抓一收,那火焰顿时便消散于无形了。
秦于晏冷声道:“休要放肆。”
魔婴鼓着脸,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相长宁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秦于晏道:“是从魔种中催出来的,我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若是我精神疲惫之时,它……可以控制我的身体。”
这话说过,相长宁顿时默然,他忽然想起来方才发生的事情来,很显然秦于晏也想起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秦于晏不动,眸色深如古井,相长宁不由面热,移开了目光,落在石壁上。
空气就这么暧昧地安静了好一会儿,相长宁才清了清嗓子,道:“我已找到混沌了,听梼杌说,它对于修天魔道一事,知之甚多,不若我将它放出来,你与它谈一谈。”
“甚好。”
相长宁便将混沌召出来,因石洞不够宽敞,是以他特意将混沌的体型变小了,这么一看,倒真像一只长毛犬一般,它侧了侧头,作出一副打量的姿态,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折射出青幽幽的光芒,鬼火也似。
相长宁对秦于晏道:“混沌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不过你可以用神识与其交谈。”
秦于晏点点头,正欲开口时,表情忽然一肃,朝右方看去,相长宁也发觉有异,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数道神识在附近搜寻扫视,至少有七八人之多。
是什么人?
相长宁皱了皱眉,道:“我出去看看。”
秦于晏立即道:“我与你同去。”
相长宁略微沉吟片刻,拒绝道:“不必,我看看便回,你如今情况不稳定,若到时候又出什么事情,反倒不妙。”
他见秦于晏还欲说什么,又将目光投向混沌,就这么小会功夫,它就已经垂下头去,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了,若是再过片刻,估计就要趴在地上了。
相长宁道:“以我如今的修为,难道还怕什么人不成?若事情不对,我自然会回来找你。”
秦于晏见他态度坚决,遂无奈答应,相长宁又看了看手中的魔婴,想了想,叫了混沌一声。
混沌过了半天才给反应,略微直起身来,一双青幽幽的眼睛看着他,相长宁把那魔婴封印住,然后向它的方向一抛,混沌适时地张开大口,将魔婴叼住。
魔婴就仿佛是被冒犯了一般,高声尖叫起来:“你竟敢这样对本座!你会后悔的!”
那声音实在是吵,相长宁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混沌将嘴巴一闭,魔婴被整个含在嘴里了,只留下两条白胖胖的小细腿儿在外头胡乱挣扎着,显得十分绝望。
相长宁勾起唇角笑了,朝秦于晏微微颔首,道:“我去了。”
秦于晏应了一声,又仔细叮嘱道:“万事小心,若有不对……”
他说到这里便停住了,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样物事来,对相长宁道:“若有不对,你便将这枚玉佩捏碎,我立刻便会有所察觉,前去接应你。”
相长宁低头看了看,只见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的白玉佩,上面刻着纵横的剑纹,深蓝色的穗子,玉佩灵气盎然,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相长宁伸手将那玉佩接过来,想了想,也摸出一个小东西递过去,笑道:“这个是从前雕着玩的一个小东西,便留给你罢。”
他说罢,待秦于晏接了,转身便离开了石洞,秦于晏见他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后,这才低头看了看,是一枚竹哨,通体苍翠,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似乎不是竹子,材质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入手温凉,表面细腻无比,上面刻着细致的竹节,十分简洁。
秦于晏细细打量着那竹哨,眼底透露出几分愉悦来,将竹哨握住手心摩挲了几下,才珍而重之地放入储物袋中,回头一看,却见那只混沌打瞌睡打得正香,已经快要溜到地上去了,半点上古凶兽的威风都没有,魔婴仍旧在拼命倒腾着两条腿,试图把自己的大半个身子从对方的大嘴里面拔出来,只是努力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效果,遂只能恨恨放弃。
却说相长宁出了石洞,立即感觉到有神识扫过自己的身上,这说明他被来人发现了。
他倒也并不慌,从容迈了出去,很快,一行人陆陆续续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团团围住,看了那群人的模样服饰,相长宁略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
而那行人中,有一名女子也惊讶地失声叫道:“长宁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