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与大魔王[玄幻科幻]——BY:与孟生
与孟生  发于:2020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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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为什么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千面声如魔音,“容话,这不像你。”

容话死咬着下唇,换档踩油,开出车库。

“原来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尔尔。”千面讽刺道:“可怜他把半颗心给了你,换来的就是你这样的冷漠无情……”

急刹车晚了一步,车头撞到了公路的树上,车灯噼里啪啦碎的彻底。

千面惊讶的说:“难道他从来没有告诉你,你体内的心脏是他的?”

容话前额撞在了方向盘上,旧伤再度裂开,可他却浑不觉痛。

他的心脏好似又被滚烫的尖刀捅穿,被撕裂的疼,被烫伤的疼。

容话双眼赤红,极力张大两张唇呼吸。

“你不信我,但慕天驰,你却不得不信。”千面胜券在握一般。

话音一落,容话的通讯里便传出慕天驰焦躁的声音,“容话?”

容话单手扶着通讯器,喉结滚了滚,片刻之后,他极难的出声说:“……慕别,他在哪儿?”

慕天驰很快道:“老祖宗当然是在渊泽。”

容话掐着通讯器的骨节泛白,额头上的鲜血滚下,滑进他的眼睛里。他费力的眨了眨眼,可噙了血的那只眼,视野却仍旧血红一片。

他喘息着又问:“慕别,他还好吗?”

慕天驰竟陷入了沉默。

容话不死心,重复一遍:“……慕别,他还好吗?”

慕天驰没有回答。

第96章 我在地狱01

朔月之夜, 百鬼哭嚎,褪去人身,丧失理智, 回到最初死时的模样。

“每个月的朔月,渊泽的鬼魂都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恶鬼。这是渊泽给他们无法投胎轮回的惩罚。老祖宗......也不例外。”慕天驰快速的说:“这件事,只有历代慕家的家主和先辈们才知道的辛秘。容话,我现在告诉你, 是不想你担心, 你别冲动, 现在就待在原地, 听我的话好不......”

“学长, 他很痛苦, 他很痛苦。”容话打断慕天驰,苍白的手指不断解着安全带的扣,却虑试几次都没能将安全带解开, “我要去找他。”

慕天驰奔跑在去往地下停车库的安全通道上,闻言仰声道:“不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最终一咬牙, 还是决定告诉对方这件事的严重性:“我前几个小时接到祖宅长辈的电话, 渊泽被老祖宗影响发生了异变,里面的鬼会吞噬掉你!包括老祖宗他本人, 就算你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你, 会把你当成食物——”

一阵忙音, 将“吞掉”两个字盖住。

慕天驰一愣, 反应过来再次向容话的通讯接连发出讯息,得到的是长长的呲声。

天地河,接连一色。

入目全是迷眼的红,一轮漆黑的月高悬天际,形似弯线带着残缺的平滑,像是将天空生生扯出一条口子。

容话穿梭在树林中间,他远远的看见那条被称为渊泽的蓝水河畔,此刻成为了血一般的艳红色,不再透亮清澈,变得浑浊脏腥,浸泡着无数厉鬼冤魂的血。

漫山遍野的无尘花,被一场无边的大火席卷,花被烧成了焦炭,枯萎的看不清原形。外形各异的鬼们走在上面,焦花被踩成了粉碎,他们梗着脖子鬼哭嘶吼,不断的破坏着渊泽里的一切,毫无理智,发泄着鬼无法抑制的本能,可怖又心惊。

星河浩瀚,花海浮沉,烁着光芒的蓝水河,如同童话世界里美好的一切,都是假象。

眼前,才是真实。

——这是,地狱。

容话该退缩,该返回。

因为这些鬼会杀了他,把他撕成碎片吃掉。可他脚下的步伐却一刻都停不下来。

他的慕别,他喜欢的人,正在承受着这世上最痛苦之痛。

体内对方留下的半颗心,此刻,正因为另外半颗的满目疮痍在叫嚣着疼痛,容话从心脏深处听到了另一颗主人的痛哀。

他在对他说,我好疼,你怎么还不来?

容话游过血河,河里的血滚烫,刺痛着他的皮肤。他浑不觉痛,径直游上岸,登陆到地狱的入口。

四散的鬼嗅到人气,纷纷停下了去往别地的脚步,一顿之后,不约而同的向他袭来,容话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一边绕过鬼群,一边朝向他张开血盆大口的鬼们挥舞木棍。

通往那处宅院的路只有一条,从各地聚集到这里的鬼只会越来越多,他不能在这里和这些鬼缠斗的太久。

容话浑身都是血,脑海却异常清醒,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水村的山洞里,稜岁企图掏出他的心脏。他那时候虽然意识朦胧,但隐隐约约记得,稜岁的爪子在扯出他心脏的前一刻,被一股力量震退,让他逃过一劫。

一只鬼咬住了容话的手臂,手上的木棍一松,掉进了脚下烧红的火焰里。

他在昏迷之前,责怪了慕别,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早点来找他。

可慕别明明一直就在他身边,慕别把心脏给了他,慕别无时无刻都在保护他。

他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被人呵护在心口,却浑浑噩噩。

容话掐住那只鬼的嘴,用了力,任凭那只鬼生生撕下了他一块肉,眼也不眨。他有些癫狂,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容话甩开那只鬼,另一只鬼噙着血的利爪朝他直直刺来,容话钳制住这只鬼的手腕,从他头颅的位置带来心脏处。

脆弱的皮肉很快被刺穿,心脏砰砰直跳,一道无形的力量将这只鬼弹飞了数米远,后方接踵而至的鬼倒下一片。

容话捂着心口汹涌的血,跑向另外半颗心的主人。

血滴成线砸进火里,火焰扑闪发出滋滋的声响,颜色变得更深,更艳。

古式的宅院前前后后的门都大开着,半截粗|长的锁链露了出来,从里往外延伸。

容话沿着这条锁链一直往前,穿过宅院,进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

这里太黑,他一点都看不见,只能手扶着一面墙壁往前走着。直到他听见锁链撞击在一起发出的碰撞声,他循声快步走过去,鼻尖里毫无预兆的窜进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还没有唤起他的理智。”苍老的声音叹息,“老朽的刀剑,也抑制不住他的邪念。”

“当年,就不该把他放出来,因果轮回啊......”

一口石棺沉在中央,厚重的棺盖掀开在一旁。一个人被锁链囚在石棺下,四肢都带着沉重的镣铐,铐上的锁链牢固的镶嵌在墙壁四周,拉扯着他的身体迫使他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衣服,脸,头发。全部都看不出原样。

他像是,已经死了。

贯穿他心口的剑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抽了回来,他身上的血早就流尽了,一动不动的。那人却再次举起了剑,对着他千疮百痍的身躯再度刺去。

“......住手,停手!”

容话从后方遏制住老人握剑的右肩,使尽全力一拧,卸了对方的胳臂,拿起从老人手里掉下的剑,站到慕别身前,双手握紧刀柄,毫无章法的对着眼前的三人挥舞着,“滚!滚!滚!”

三个老人猝不及防,被容话接连的攻势逼的连连后退数步,容话这才停了刀,滚着血的刀尖指向前方,他浑身颤抖,目眦欲裂,“......我杀了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一人认出了容话,辩解道:“你不要冲动,我们并不是真的想伤害子故!朔月过后,他还没从疯魔里苏醒,渊泽因他而生,没有他渊泽会破碎,百鬼会跑到人间作祟,我们这也是为了唤回他的理智才出此下策!”

慕别此刻已然奄奄一息,容话才像是那个丧失了理智的恶鬼。

他听不进去一句解释,不断挥着刀砍向这三人。那三人不能对他出手,对他的乱砍乱舞束手无策,三人对视一眼后,摇头叹息,齐齐变成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原地。

容话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手里握着的刀一秒钟也不肯离手,直到听到锁链发出的一声清响,他背过身,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他跌跌撞撞跑向石棺前的人,在浑身鲜血淋漓的慕别面前跪坐下,伸出手想抱住对方,手在半空又缩了回去。

那么多伤,碰他,得有多疼。

支撑着容话的最后一口气骤然一泄,他咳得双眼通红,颤巍的伸出手,撩开挡在慕别眼前的发轻轻的拨到脑后,地下室四壁上微弱的火光,朦胧的印清慕别的脸庞。

慕别眼帘紧闭,眉心蹙着,忽略脸颊上斑驳的血迹,他就好像是睡着了,正在做一个不太美妙的梦。

“慕别。”容话低声喊,伸出指腹慢慢擦拭慕别脸上的血,“慕别。”

慕别缓缓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瞳孔涣散了一瞬,看清眼前的容话后,眸子里生出了几丝难以察觉的血色。

容话发怔的和这双眼对视,眼眶里起了热雾,他哽咽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慕别唇角慢慢绽出一抹诡异的笑,他突然发力身体往前一倾,隔着染红的白衬衫,一口咬在了容话的肩骨上。

血液从纤细的血管中进入他的口中,他的喉结快速的上下滑动,贪渴已久的厉鬼,找到了止渴的源头。

容话面色煞白,上半身无力的往后仰。

刚到嘴的食物被阻断,慕别急躁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后倒的人,镶嵌在墙壁上的铁链有了一丝松动,他还要再使力夺回他的食物,容话却张开了一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身体相贴,慕别迫不及待的撕开容话的领口,咬在锁骨上,贪婪的吸食这具身体里温热的血液。

容话不偏不躲,在慕别的耳畔边小声的问:“我可以抱你吗,你会不会,很痛?”

他在问一句明知答案的回答,而被询问的人,此刻无暇回答他。

容话只能蜷着手指,缓慢的搭上慕别钳制着他肩膀的手,触及手背,冰冷刺骨,半分没有平常的温暖。容话尝试着张开五个指头,把慕别的手掌包裹住,像对方从前为他做的那样,捂热他的整只手。

可他的手也冷,两只冰冷的手缠绕在一起,根本无法产生一丝热气。

容话却不想松开,他说:“没关系,等你好起来,我们回家。”他五指用力,笨拙的穿过慕别的指间,“我等你好起来,我等你。”

一只血蝶悄无声息的从容话的袖子里跑出来,飞进了慕别的心口,吞食着容话血液的力气忽然一停。慕别抬起了头,眼睛里的血色消弭殆尽。

慕别定定的凝视容话,他看见对方眼神恍惚,半晌,说:“我从来不知道,我那么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把剩下的半颗心都挖出来给你。”

慕别的指腹摩挲过容话苍白无色的唇,他笑着问:“你爱我吗?”

容话低低的答:“爱。”

“那就好。”铮的一声,像是有利刃出了鞘。浅酒窝重现在慕别的脸庞上,他笑的有些漫不经心,但吐出的字眼却仿佛刻上了如诅咒般的正式与沉重,“我也爱你。”

尖锐的利器捅穿了他的心脏,他的心房处插着一把冰冷的匕首,握着这把匕首的主人,是他的小王子。

慕别手里的刀鞘掉到地上,他用这只手擦拭着容话脸上的泪,“宝贝,你哭什么?”慕别语气柔和,“我不疼,你别哭。”

千言万语仿佛一齐全部堵在容话的嗓子眼里,他微张着唇,吐不出一个字。他只能愣愣的看着慕别,脸上的泪止歇不住。

慕别擦不干容话的泪,张开手臂,终于把人抱进怀里,“你知道什么是厉鬼吗?”

“厉鬼就是,一旦被他盯上的人,直到死也不会有挣脱开他束缚的那一天。”温热的泪滴进慕别的胸膛,他冰凉的身体好似有了一点热意,慕别在容话耳畔说:“容话,你即便死了,也只能成为被我囚在身边的鬼魂。”

“你逃不开我的……”

慕别说到这里,忽然闷声笑了两声。片刻后,他像是自嘲一般,“但我,又怎么舍得?”

“我这么喜欢你,捧在手心,含在口中,记在心间。”慕别的声音突然哑了下去,“都不够。”

容话的脊背上忽然闪过一阵赤光,慕别掌心按在这里微微用力,刺穿皮肉,一张红色的面具被他从容话的体内抽离,他将这张面具丢进暗无天日的角落里,霎时成了粉碎。

容话喉结滑动,终于出了声:“我......”

“别哭。”慕别吻住容话的唇,“爱你。”

这是他留给容话最后的一句话。

他的身形在顷刻之间,变成了无数的血蝶残影,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也找不见。

容话轰然倒地,抱着他的人后靠在石棺上,只剩一具苍白的骨骸。

容话浑浑噩噩的从地上爬起来,向那具骸骨爬去,他把这具骸骨抱在怀里,眼神迷茫的像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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