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话和卢轶同时侧目,叶东文隔着桌站在阶梯下,笑容和煦。
“我们俩?”卢轶背好包,“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
叶东文推了一下眼镜框,笑道:“钢琴系惊才绝艳的两位学弟,东文想结识很久了。”
卢轶和容话对视了一眼后,卢轶转过头来,意有所指道:“只是单纯结识?”
叶东文顿了顿,说道:“还为两个月之后的事,想和你们两位共同沟通一下。”
“叶学长倒是直率。”卢轶瞥了眼容话,“不过他伤了手,这段时间去哪里都不方便。学长有心请客的话,等他伤好了再说吧。”
容话也正有此意,叶东文打量着容话的手,半晌,含歉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正文 第33章 一点月05
卢轶领着容话出教室出的急, 一路疾走。到了停车场后,容话听见卢轶低声爆了句粗口, “真是想赢想疯了吧!”
容话处在状况外, “你怎么了?”
卢轶胸口憋着气,打开车门后, 朝容话努了努下巴, “进去说。”
容话点头坐上副驾驶, 卢轶紧跟着上了驾驶座,他打开顶灯,愤愤的把背包往后座上一丢,“那个叶东文, 没安好心!”
容话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卢轶指着他缠着绷带的胳膊,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的手伤了, 他还专挑今天叫我们去吃饭,鬼知道他想在今晚做些什么。”
容话闻言才回过味来这一层意思, 但心内有些不相信,说道:“初次见面, 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怎么不会?”卢轶气的脸涨红, 有理有据的讲:“那个节目除了请了当红的偶像艺人参加外, 一共就请了你我还有他三个音乐系的学生。我们俩实力摆在那儿,他想要压过我们出彩难比登天, 要是我们中间的任意一个出了意外上不了节目, 换成另外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来参加, 指不定能有他出头的机会!”
容话听得怔愣,好一会儿才道:“一个节目而已,不至于有这么多心计吧。”
“这是我小姑跟我说的。”卢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个节目借用了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我们学校算是赞助方,咱两虽然是我姑推荐去的,但是也是经过我们学校老师筛选同意的。学校里想去上这个节目的人特别多,竞争一概不知,他当初只以为是卢蔚澜对他有愧才帮他谋来了这样一份工作,没想到中间还惨杂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容话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点事情就看不懂了。”卢轶见他面有疑虑,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道:“刚刚还好有我在,不然你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出事了也追悔莫及。”
容话还是不敢相信,他和叶东文只是初见,难道就要因为在一个节目比谁出彩的事而伤害他吗?
“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容话提出自己的想法,“我看过节目赛程,这个比赛虽然有竞争制度,但最后这个比赛获得的资金是要用来做慈善的,并不会分给某一个人。”
金钱利益从根本上就没有冲突,只凭一个出彩率来给叶东文打上不好的标签,容话不太能接受。
“你看的那个赛程只是给参赛人员看的,内部人员给出了消息。”卢轶难得语气里带了点趣味,“最后拔头筹的那个人,奖金十万。并且还可以在年末,和我小姑以及国内几位知名的音乐家,同登上大剧院的舞台演出。”
他打了火,从后视镜里看容话,“现在你相信我的心机论了吗?”
容话系好安全带,半晌道:“以后上课离他远点。”
卢轶点头道:“孺子可教。”
湛海音乐学校操场的背后有一片长年繁茂的树林,林子里虽然安装了路灯,但由于地势广阔,路灯照亮的只有中间开辟的小道,大多数地方,入夜过后便归沉于黑暗。
叶东文穿过小道,径直走向林间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
随着他越来越的深入,原本寂静无声的林中,突然响起了卡兹卡兹的声响,像是年老生锈的铁链,不断被人挤压晃动着,在濒死的生命里挤出最后几个破碎之音。
一排掉漆的铁栏下挂着三架颜色灰败的秋千,正中的那架上此刻做了个穿着西装的小男孩,他双手抓着秋千两侧的链子,身形笔直,随着秋千在空中来回摆动。这一幕起初看着并不突兀,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秋千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变慢的趋势,反而仍旧匀速摆动着。更让人诧异的是,这男孩身后空无一人,且他的身高并不足以用自身的力量推动秋千,时间一长,这景象便变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仿佛男孩背后站了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无声的帮着他推动秋千。
叶东文隔着三米远的距离,在男孩背后停了下来,说:“他没来。”
男孩抓着链子的手一松,只见他坐在秋千上突然转过身体,手搭在椅沿上,用一张戴着绘有怪异符文的紫色面具,看向叶东文,“他为什么没来?”
叶东文答:“和他同行的人把他带走了。”
秋千载着男孩仍旧不徐不缓的在半空来回摆动,他闻言脸上的面具忽然动了起来,五官变得狰狞,生动的不像是面具而像是一张鲜活的人脸。
“废物!”男孩稚嫩的童音里充斥着愤怒,“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还要你干什么。”
他说完,叶东文口中便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半边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紫色印记。叶东文像是对这种处罚已经习以为常,慢条斯理的抽出几张纸擦了擦自己嘴角残留的血迹,“这里是人类世界,他不来,我难道还能把他直接打晕带过来吗。”
“不准伤害他!”男孩厉声道:“我要完整的他,不能有一点破碎!”
叶东文亲切的面容,此刻在镜片的折射下泛出冰冷的光,“那你不如直接把他带过来,囚禁在身边。”
“还不是时候。”男孩用细小的手指抚上面具,随着他的动作,脸上狰狞可怖的神情被逐渐抚平,变得平和下来,他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柔和:“还要再等等……”
叶东文把手里带血的纸巾随手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那你让我带他来做什么。”
男孩嘻嘻的笑,面具随之一变,从紫色变成了黄色。他雀跃的说:“我想他了,我想要见见他。”
男孩从秋千上站起来,面具上的表情喜笑颜开,“他叫容话,容话,嘻嘻……我好想见他啊!”
叶东文面无表情的看着男孩在秋千上手舞足蹈,藏在镜片的眼闪过一点隐约可见的讽刺。
他这一丝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情绪还是被男孩捕捉到,男孩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奴仆就该有奴仆的样子,不要干涉主人的决定。”
叶东文面色惨白,四肢百骸瞬间被一股尖锐的疼痛刺穿,他痛的蜷缩在地,从牙缝中出声:“……他不过只是拿了你的面具,取回来你就不会这么在意他了!”
男孩跳上椅沿,任凭秋千摆动,他却站的极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叶东文,“你是在嫉妒他吗?”
叶东文剧痛的身体有一刹的僵硬,咬牙否认道:“我没有!”
男孩笑的天真无邪,“最好是。”
他腾空而起,脚下仿佛踩着无形的阶梯,一阶一阶的往下,走到痛不欲生的叶东文面前,敲打道:“即便他拿了我的面具,那也是我想让他拿的。”
男孩抚摸着叶东文被汗润湿的头发,“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拿走我的面具,据为己有”
叶东文僵硬着身体,用力的点了点头。
“听话的奴仆,主人才会赏好脸色。”男孩收回手,认真的说。
话音方落,叶东文体内的刺痛霎时消弭殆尽。他倒在泥地里,镜片因汗水的蒸发起了一层薄雾,看不见他双眼的神色,只听他粗喘着气道:“是。”
男孩这才重新回到摆动的秋千上坐下,不知是赞还是讽的说:“真听话。”
卢轶请容话在外面的西餐厅吃了晚饭,一顿饭解决过后,八点过一点。
两人走出餐厅,卢轶询问容话:“味道和你上班的那家餐厅相比怎么样?”
容话思索了一番,说:“各有千秋。”而后又补了一句,“等我手伤好了,来我家做客吧,我和玉宇一起下厨。”
“行啊!”卢轶顿了顿,“不过容话,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啊?”
容话默了两秒,“玉宇做,我给他端个盘子递个碗。”
卢轶毫不留情的嘲笑:“亏你能说得出口下厨!”
“我进厨房了。”容话为自己争辩两句,“也算下厨。”
“歪理邪说。”卢轶打开车门,“快进去,送你回去后我也好早点到家。”
容话刚要坐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飞快的跑过一个人影,竟是慕别。
“怎么还不进去?”卢轶催促道。
容话若有所思,突然关上车门,对卢轶道:“我刚想起来在附近还有点事要办,你先回去吧。”
卢轶哦声,“要不要我陪你这个伤患一起?”
“不用。”容话推辞,“小事一桩,你先走吧。”
“行吧,你自己注意点。”卢轶也不再劝,开车打火,一路驱离。
容话过了马路,朝慕别离开的方向走去,没走上两步,就被几栋居民楼挡去了前路。他试着绕开居民楼走了一圈,发现居民楼后都围着墙,是死路。
容话站在居民楼下等了片刻,拿出手机给慕别拨了电话过去。
慕别那边隔了很久才接起电话,“喂,容话?”
“是我。”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带着点玩味,“想我了?”
容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还在工地上班吗?”
“是啊。”慕别答的不假思索,“今天得晚点下班,砖太多了搬不过来”
容话:“好。”
“你早点睡,要是冷就多盖一床被子。”慕别还在嘱咐,“等我晚上回来再给你暖暖”
容话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两栋居民楼的夹缝中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他说:“不用了。”
慕别穿梭在居民楼之间,仰着头好像是在找着什么,“怎么能不用?给小恩人暖”
他隔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侧目时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容话。
慕别面上那一瞬的停顿短到让常人根本无法捕捉,他温和的笑着,走向容话,“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我,一刻都等不了?”
容话却是当真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转身就要走。慕别从侧后方绕过来,挡在他面前,“一句话不说就走?”
“说什么。”容话仰视慕别,语气冷淡:“继续在这里听你胡编乱造?”
慕别失笑,片刻后说:“好吧,我带你去看。”
说完,拉起容话的左手往居民楼里走。容话仍处在被欺骗的怒意中,慕别现在的行为在他眼里完全是莫名其妙,“放手,你要拉我干什么!”
“我骗你的原因,你不想亲自去看看?”慕别使了点巧力,既让容话挣不脱,又不会牵扯到另一边的伤患。
“我不想知道。”容话动了气,“我要回家!”
“嘘。”慕别突然以指抵唇,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两人拉扯之间,已经进入了一栋居民楼。这栋居民楼有些老旧,从外面看着还好,进到里面才发现楼内没有电梯,还是老旧的水泥梯,楼梯间的灯年久失修,整栋楼的过道常年处于黑暗之中。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见慕别的指示,容话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他们才进到门口,居民楼外的路灯还能透进来一点,但仍然昏暗。即便容话和慕别现在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容话也看不清慕别的脸。
“你到底要做什么”容话挣着自己的手腕,试图从慕别手里抽出来。
慕别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挣扎,游刃有余的拉着他沿着台阶往路上走,“跟我来。”
容话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被动的跟着慕别上楼,心里憋着一口闷气。
两人径直上到五楼,慕别领着他一路走到五楼的走廊上。这层走廊呈一字型,一眼能够望到头,除了住在走廊尽头处的一家,门口自行挂了个灯泡亮着,整层楼仍旧漆黑无比。
“看看。”慕别眼神示意他看尽头处的那家住户。
容话扫了一眼,蓝绿色的防盗门,门身上掉漆露出铁锈的痕迹,平常又普通,没看出端倪。慕别见他神情有疑,这才像突然记起什么一样,在他手上捏了一下,“忘了,你现在看不见。”
“看不见什么?”容话转头看向慕别,却在一片昏黑里什么也看不清。这时,一股冷凉的吐息突然迎面扑进他的双眼里,冰冷之感一触及眼球瞬间变得滚烫,容话被刺分比陌路人还要浅薄上几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