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爬越是奇怪,这座城楼比普通的高出三倍不止,一座貌似纯金打造的金光闪闪的大门矗立在正中央。
郁安宁快步来到门前,一俯身准备去推,手臂伸到半空却似触到无形的墙壁,再也无法近前。
“你就不怕里面有点什么?”冷郁声音回响夜空,宛若无波深潭。
郁安宁面色微变,抬头见一道瘦长人影直直立在屋檐,衣袂飘扬,背着光看不清容貌。
郁安宁蹙了蹙眉,这个身影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认识你吗?”
夜色如水,寂静之声无声。
郁安宁:“你是守门人?”
“算是。”
郁安宁腰杆挺得笔直:“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
“急着破障救他?”黑影往旁侧一指,“必须得过我这关。”短短两句,似有千钧之势,令人不得不服从。
郁安宁目光追随处,沈曜正以一敌百、浴血奋战,妖力势头虽猛,却有禁不住无数妖魔自地下汩汩冒出。
他心中愈发急躁,二话不说催动身法腾越而上,用尽打架技巧,举起拳头便向脸招呼,只见对方虚影晃动,后背忽受一记重击,瞬间砸回地面,激起灰尘无数。
黑影立在原处,云淡风轻,“这点功夫自保都难,还想救人,简直笑话!”
他话音未落,顿觉杀气逼近,转眼间郁安宁竟已来到面前,掌风蹭着他的脸颊飞过。
“打架时少废话!”郁安宁落在一旁,双眸晶亮,经脉中气血方刚,无比流畅。
黑影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看向远处。
郁安宁回头,众妖围攻的沈曜刚好被击中后背,从半空直直栽了下去。
“师兄!”郁安宁目眦欲裂,杀意腾腾,恨不能□□冲过去。
“拿出点真本领。”黑影音色沉沉,“再晚可来不及了。”
夜雾中,隐约传来爆喝之声,仿佛破釜沉舟绝杀之境,郁安宁心头一阵狂跳,竟听不出是不是沈曜。
脑海中情景交融,碎片纷乱无比,气血奔腾、汹涌澎湃,可是自那一声起,纷纷奔涌而下,于小腹处汇集。
黑影却不打算给他喘息机会,变换招式极速攻来。
郁安宁一颗心被沈曜占据,救人心切到达极点,反而冷静下来。虽然对什么口诀什么功法一片空白,只用意念将小腹之气旋转凝结,睁开双眸,眼底红光乍现,一个红色光球倏然划破夜空,向着黑影飞驰而去。
“这、这是?!”黑影蓦地睁大双眼,以光球速度,躲避已然不及,气运丹田、双脚一顿,屋顶上踩出一个深坑,看他招式貌似准备硬抗,只碰到外缘,掌心已被烧灼滚烫。
郁安宁勾了勾唇角,身形微动,光球堪堪调转方向,朝着金门疾驰而去,只听轰然一声,阻在门前的无形墙壁已被打穿。
郁安宁“嘿嘿”一笑,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四围一片寂静,丝毫没有激战过的痕迹,黑影默然回首,只看到虚掩的门扇,原来他的关注点一直都在门上,黑影垂眸而视,嘴角忽然挑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轻轻把门合得严丝合缝。
“慧灵根……”他低低说出三个字,目光所及之处,伤痕累累的沈曜已被逼进绝路,妖魔大军仍然如火如荼……
郁安宁没想到当年打架积累的“技巧”在如此高端的对手面前依然适用,可心里的得意很快被焦急驱散,沈曜命悬一线,自己是唯一的希望。
“破障需破门”,他已然破门入,接下去该怎么做,仍旧一头雾水。
郁安宁悬在半空,看着身边漂浮的纤云。
“……有种被诓的感觉。”
嗡鸣乍起,一柄长剑风驰电掣向着面门而来。
郁安宁躲闪不及,剑柄却被一只白玉般的手握住,一袭青衣跃云而出、临风而立,恍若仙子降临。
青衣女子眉眼弯弯,目光轻轻扫过,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郁安宁对她相貌深感词穷,若是沈曜还能描述一下,他脑海中只蹦出三个字——太美丽。
那种纯洁不容亵渎的美。
“姝儿!”云端后有人召唤,声如高山流水,清澈明朗。
“师姐!”还有另外一个人。
女子弯了弯嘴角,转身没入云朵。
“她叫‘姝’?”暗合了母亲的名字,郁安宁好奇得紧,跟随其后准备看个究竟。
云下青山连绵,山巅一玄一白两个男子并肩而立,一位冷峻、一位洒脱,身形、气度、容貌都是蕴藉天地灵气的产物。
三人聚在一起,郁安宁词又穷了。
“羽、瑛,方才这招如何?”女子笑容里藏着两分自矜。
玄衣男子微微蹙眉,掩不住眸底的宠溺。
“师尊严令禁止……”白衣男子话未出口,却被姝儿打断。
“师尊远游何从知晓,倒是瑛师弟你,不要告密哦……”
“师、师尊?”瑛抬头,面露惊讶。
姝儿敲他的前额,“骗谁呢?”余光瞥见师兄望向自己,微微点头。
姝儿冷汗直冒,慌忙转身跪地,“拜见师尊!”一抬头,微风轻起,芳草斜阳。
“你们两个!”娇俏声音响彻云霄。
郁安宁忍不住微笑,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恬淡美好得令人忘却所有烦恼。
时光飞逝、岁月如金,师兄妹三人相伴走过一段美好的岁月。
可是,随着修为的不断提高,心智阅历日渐成熟,他们从青葱懵懂的少年少女变成凌绝江湖的少侠,继而开宗立派,成为始祖。
三个人的感情也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起了变化……
☆、袁瑛
羽和瑛同时钟情于姝儿, 他们一言一行中的爱恋,连郁安宁神经这么大条的人都看得出来。
姝儿和瑛情投意合, 两人甜蜜场景一幕幕划过, 每每天妒有情人, 姝儿在最后关头竟选择了羽,二人成婚之时, 瑛心碎不已, 怅然离开。
不久,黑云滚滚、天地变色,一场浩劫降临天下。
为了拯救黎民百姓, 三人重新聚集在一起。
已经成为母亲的姝儿却在战斗中发现了丈夫不曾吐露的过去, 震惊之余心灰意冷,重新回到瑛的身边, 两人隐姓埋名,开辟了一个新的空间,命名无极六界。
看到这里,郁安宁已经全身冰冷,仿佛一脚踏入深渊。
接下来的场景快速划过, 直到瑛抱着一个婴儿,在姝儿额头落下轻吻, 兴高采烈地说:“咱们的儿子便叫‘安宁’好不好?希望他不受纷扰,安稳一世。”
姝儿正欲点头,一道惊雷劈下,直将茅屋断成两截。
郁安宁陡然醒悟, 目眦欲裂,大叫一声:“母亲!”疯狂地扑上去营救。
他在这世界本是幻影,所有动作都如微风一般。
姝儿爱子心切,抱起婴儿拼死躲闪。
雷电在瑛身上炸裂,瑛全身冒着烟气将妻儿护在身后,拔剑指向天空,“你已登上天帝宝座,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天空乌云密布,万钧雷霆把天地连为一体。
一袭白衣在电光中缓缓落下,羽冷峻禁欲的面容出现眼前,薄唇轻启,“随便开辟一处蛮荒孤便寻不到吗?”
瑛身上烟气仍未消散,“此地灵气匮乏、功法永难大成,我们如此避退,你还想如何?”
羽缓缓抬手,瑛瞬间便被一只无形手臂扼住喉咙,提至半空。
一双狭长凤目望向姝儿,“天后,随我回宫。”
姝儿冷笑,“你已昭告四野八荒与我和离,你忘了吗?”
“孤也可以昭告四海,重新立你为后。”
“羽,你混/蛋!”瑛禁不住破口大骂。
羽却并未抬头,目光倏然划过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修长的手指逗弄着他粉嫩的小脸儿,“开荒的人流落在外,孤不放心。”
看他流露出的眼神,连郁安宁的心也猛然揪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婴儿已随着他的指尖,停留在半空。
夫妻俩异口同声:“安宁!”
“师兄,别难为孩子,求求你!”功法悬殊太大,姝儿自知没有脱身的可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羽垂眸望向面前的姝儿,唇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找不到一丝悲悯,“孤不会重复第二遍,你想好了吗?”
姝儿近紧咬的嘴唇快要渗出血来,含泪抬头望着面色通红、早已说不出话的丈夫。
羽抱着婴儿,转身欲走。
“我答应你!”姝儿终于开口,“但有个条件!”
羽顿住脚步,语气森冷,“他若留在这蛮荒之地便罢,否则……别怪孤无情。”
瑛眼看妻儿身影掩进云端,从半空重重摔下,躺在自己砸出的人形坑里独自垂泪。
云端后,一个面容清隽的少年蓦地现身,俯身叩拜。
羽定定看着他道:“元赤,你看谁回来了?”
“他娘的!”郁安宁小腹一阵滚烫,再也看不下去这憋屈戏码,随手一掌甩向那张高高在上的冰山脸,这一下便不得了,虚幻的影像直接被轰出黑色大洞,并且迅速扩大,直至将整个画面吞噬干净,四周再次陷于一片虚无,只剩怀中婴儿冲着他“咯咯”发笑,最后化作一个金色的光球,冉冉升起。
“障眼!”郁安宁心头一动,催动身法追随而去,不想那东西极为灵活,竟与他捉起了迷藏。
郁安宁越急越追不上,金球三跳两跳,居然跑到黑洞边缘,眼看便要被吸进无底深渊,
郁安宁急火攻心,第二掌差点甩了出去,便有一道烈风横挡在前,截住了他的力道。
沉郁的声音道:“你毁了这里,他也没命!”
黑影倏然出现,金球仿佛认识主人般跃进他的手心。
郁安宁忍不住低吼,“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父亲,袁瑛。”黑影道。
郁安宁差点回喷:“我还是你爸爸呢。”却在出口最后一刻忍住了,因为对方被金光映亮的面容竟与自己七八分相似。
“姝儿便是你的母亲。”他继续道,“而那个婴儿……”
“别说了!”郁安宁哪里会看不明白,只是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罢了,追逐真相是一回事,可真相突然出现在面前,他却失去揭开的勇气。
“就是你。”黑影没给他留下任何逃避的余地。
任凭郁安宁捂紧耳朵也无济于事,他的声音仿佛能直接刺入脑海。
“你把我引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也不全是。”袁瑛托着光球若即若离,“我还想告诉你,对一个人掏心掏肺很痛苦,即便把命送给他,他还是会离你而去。”
“那又如何?”
“如此,你也要救他吗?”袁瑛举了举光球,“突破障眼,你可能会死。”
话音未落,一道长虹划过眼前,郁安宁没想到自己功法如此突飞猛进,握着手里的物件道:“若真是我父亲,你这话也忒多了,一点儿都不随我!”
袁瑛微微一愣,眸底却隐隐划过笑意。
郁安宁五指一合,金球在掌心化作碎片,倏然散发出万丈光芒,淹没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不知睡了多久,郁安宁睁开眼睛,湛蓝色的天空闯入视野,四围覆盖着皑皑白雪。
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却发觉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一扭头,沈曜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师兄?”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回握在掌心的手凉的要死,伸手一探,鼻息全无。
覆到胸口仔细听了听,一瞬间,郁安宁感觉心脏仿佛炸裂开般,疯狂摇晃着他的身体,“师兄,师兄,封擎!”
“呼……”鬓发凌乱的人猛然皱了皱眉,“停手,不要晃了……”
郁安宁面露喜色,“封擎,你醒了?”
“你叫我什么?”对方浓眉聚拢,一脸难以置信。
郁安宁撅了撅嘴,“还装什么,我都想起来了!”
惊喜太过突然,以至于封擎这般冷静的人物都有些猝不及防,居然口吃了起来,“为、为何?”
“说来话长,”郁安宁轻叹一声道,“总之我见到父亲了。”
“嗯?”沈曜只记得自己陷入心魔,苦战濒死,没想到郁安宁竟有如此际遇,面色微微一变,问得居然小心翼翼,“伯父看到我那时的样子吗?”
郁安宁:“……伯父?”
郁安宁故事梗概还没说完,“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发自地底深处,雪地蓦地震颤起来。
封擎站起身,望向山脚的北冥城。
城内熙熙攘攘,城门处人来人往,好一派繁华景象。
雪地震动得愈发剧烈,白雪崩塌,大块大块地剥落,一直绵延到城外。
连绵雪山深处,忽然传来熟悉的沉郁嗓音,“儿子你好自为之吧,你爹心愿已了,余生都是你/妈/的啦,妈的啦,的啦,啦……”余韵绕梁,连绵不绝。
郁安宁:“我咋觉得他在骂人啊?”
封擎忽然低喝一声,“不好!”
郁安宁:“怎么了?”
“记不得他们把这里称作什么?”
“……鲲之眼?”
“鲲之眼。”封擎点头,“那鲲是?”
“糟糕!”郁安宁低吼一声,天空陡然传来灌耳长鸣。
两人齐齐抬头,果然见一袭黑影御剑衣袂飘飘、御剑飞行,而在他的身边,彷如小岛一般的阴影竟然是一条鲲!
郁安宁看得有些傻眼,“那个是……”
封擎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化做原身的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