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以为只是顿悟和继承，原来、原来你可以看到他，还同他说话。”幽冥喃喃自语，一脸伤感，风玹就不依了，抬起顶着小绯龙的沉重脑袋，挑眉不悦道：“怎么？你也想看到他，再同他说话？”
　　“若有机会自然……”
　　“我不同意。”风玹斩钉截铁道。
　　“只是说话。”幽冥强调道。
　　“那也不行。”风玹一脸不屑，“他是妖王，会迷惑人心的妖术。”
　　“你胡说些什么。”
　　云章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先别打岔。玄龙，你说溯术他……告诉你什么？”
　　好在他的云儿是个稳的。
　　明戈无奈叹息，道：“他说他当初答应与凤族联姻，不仅是因为凤族图谋王位，更因为他察觉到凤族背后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所以想借联姻之机去查。”
　　“他一直以为，联姻是幌子梧真是卧底成婚后便是双发斗法这一点是大家默认了的，没料到梧真有自己的想法，发了疯一般，以一己之力搞得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明戈望着云章，“他还说妖气最与噬兽相和，有助于平息躁动，降低暴走的可能，他很乐意你留在妖界，但考虑到整个妖界的安危，他不敢孤注一掷。”
　　云章垂下头。
　　“他还说他察觉到凤族那股神秘力量的时候，正好发现了你，所以他怀疑你们之间有渊源，也许是相应而生，也许是相慑相胁，但时间太少证据不足，最终什么都没查到。”
　　“这就是你做妖王的原因？为了你的云儿。”风玹托腮道。
　　明戈摊手，“怎么，觉得我自私？”
　　“不。”风玹摇摇头，“觉得你比那犹犹豫豫的溯术要好得多。”
　　明戈笑了。
　　风玹接着道：“你们这夫夫俩还怪像的，都爱把事情藏着掖着，尤其妖王陛下，方才还满口说着不可能。如今一看，你俩隐藏之事正好相互佐证。”
　　明戈无奈道：“我是说你们认为梧华被更厉害的魔控制一事绝无可能，我查得很清楚，除了你这只大魔与你头顶那小魔以外，妖界再无一丁点儿魔气。到了云儿说云团看到过凤族噬兽的虚影，我才猛然发觉这两件事可能有联系。”
　　风玹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所以现在怎么办？打过去？矮冬瓜一定要救，梧华背后的力量也得查清楚，当真还有一只噬兽的话，那就真麻烦了。”
　　云章瞬间黯然，垂目盯着地面，不再言语。
　　厅中一时尴尬，明戈站直身体，对着风玹一抱拳，郑重道：“在下的打算正是觍颜请魔君兄前来相助，私下解决，相信以在下与魔君兄的力量，应当能妥善圆满。”
　　“不想公开闹大？”风玹看向云章，说来说去，明戈不过是想保护他罢了。对于风玹来说，妖界与魔界临近，力量亦相当，妖界凤族若真藏有巨大威胁，风玹绝不可能置身事外隔岸观火，更何况如今他在妖界也有软肋，所以明戈才敢如此张狂地请求。
　　风玹扬眉一笑，“我若答应，怎么补偿？”
　　此话一出，便是应了九分。
　　明戈恭敬地一躬身，“魔君兄若应允，所有功劳归于魔界，在下再将传妖王之位于幽冥，到时魔君妖王结好，两界结盟，皆大欢喜。”
　　“据说仙帝一直想与妖界结盟。”风玹看向云章，“是吧？”
　　明戈抢先道：“若魔界与妖界首先结盟，天界自然被动。”
　　风玹一手托腮，蹙眉深思，良久后道：“加一条。”
　　明戈笑着抬手：“魔君兄请讲。”
　　“事成之后，你欠我一顿打。溯术我是打不了了，便勉强打你出出气吧。”
　　“喂！”幽冥扯住风玹衣袖。
　　“不能还手？”明戈问。
　　风玹点点头，“自然。”
　　“不可。”云章立刻反驳，“玄龙怎顶得住。”
　　风玹拨开幽冥的手，酸酸地道：“瞧瞧人家，多么爱护夫君。”再看向明戈，“我不用法术，就肉搏。”
　　“行。”明戈爽快点头，“难得魔君有兴致，先前还攒着的一顿切磋，挑个合适的时机一并了结。不过事先说好，打归打，你出气归你出气，但我不是溯术。”
　　“好，那就这样定了。”风玹道，“此去打算带多少人？”
　　“方才说了暗中解决，另有一层考虑，就是不想再有无谓的伤亡。不带随从，只魔君兄与在下两个，魔君兄敢去否？”
　　风玹一扬眉，“笑话，怎么不敢。”
　　“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云章与幽冥同时站起来。
　　“你在家安胎。”明戈道。
　　“你在家看孩子。”风玹道。
　　幽冥皱眉道：“它现在喜欢赖着你，你俩都去了，我怎能不去？”
　　“我也是！”云章一脸急切，“玄龙，这是我的事，我一定要去？而且说不定我比你们都厉害！”
　　“不是说不定，你发起狂来，定然比我们都厉害。”风玹看热闹不嫌事大。
　　幽冥看向明戈，诚恳道：“帝尊，属下明白您与风玹想要保护我们的心情，可我们又何尝不是？那日梧华入魔，王妃昏倒前对您说的话，你没忘记吧？如今……我对风玹亦是那样的心情。何况我是您的护法，自然要首先冲锋，守护妖界。所以，我们四个同去不是更好？”
　　明戈沉默。
　　幽冥再道：“不过属下绝无做妖王的资质，亦无那般雄心，还请帝尊收回成命。”
　　明戈想了片刻，道：“回来做妖王，否则不让你去，就这么定了。此处给你们休息，稍后再议细节。云儿，我们出去走走。”牵起云章的手，果断走了。
　　偏殿中，风玹缠着幽冥不断地问：“梧华入魔，云章对明戈说了什么？你对我是怎样的心情？嗯？说出来，快说出来给我听听。”
　　幽冥无奈而嫌弃的长叹：“没有！没说过！什么都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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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心里话
　　明戈牵着云章风一般离开偏殿, 回到卧房, 入晶石穹顶温泉，一方天地隔绝所有。
　　云章有点茫然，不知玄龙突然来此是为什么, 便好奇地望着他。
　　明戈在温泉边的光滑大石上坐下, 两条长腿一直一曲，望着汩汩的泉水，深深吸了口气, “方才一番讨论，事情是讲得差不多了，但不知为何, 我却突然觉得压迫烦躁, 只想找个清净地方，与你随意说说话。”
　　云章站在一边，恍然发觉，与最初结识的那条好结交喜游乐、潇洒爽快放纵恣意的龙相比，明戈变了，变得谨慎稳重，顾虑重重, 此时更是疲惫到向他示弱。
　　他不想看到他这样, 他希望他的玄龙一直是轻松快乐的。
　　“抱歉。”云章垂头道, “都是为了我。”
　　“干嘛总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明戈侧身牵起云章的手，抬头看他，“有话对我说？方才在偏殿我就瞧出了。现下就我们两个, 别憋着了，说吧。”
　　云章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为何要瞒着我？你能看到溯术，能与他说话的事，还有那些内情，为何……”
　　“怕你知道以后不要我了。”明戈故意道。
　　云章先是诧异，接着脸皱了皱，轻捏明戈的手，小声道：“不要胡说。”
　　“那你呢？云团告诉你的事，为何也瞒着我？”
　　云章张嘴回答，就听明戈与他异口同声道：“怕你担心。”
　　二人对视片刻，一同释怀地笑了。
　　云章补充道：“也是因为先前没有坐实，如今有了完整的猜测，我自然就说了。”
　　明戈点点头，“我也一样。”
　　云章犹豫了一阵，问道：“溯术应当还对你说了别的吧？有关我的。”
　　“想听？”明戈反问。
　　云章点点头。
　　明戈眉梢一挑，“这么在意他？”
　　云章使劲儿摇头，表情极为郑重，“是在意你。我知道你如果一直将这些事藏着，你会很难受，会胡思乱想！”
　　明戈一怔。
　　“你说给我听听，我也绝不胡思乱想。”云章抬起右手，认真保证。
　　“我没有那样揣测你，我相信你。”明戈笃定道，“不过你说得对，憋在心里的确不好受。”
　　晶石穹顶的光华投入水中，水波起伏，光斑点点闪耀，如幻境般空灵摆动，正如在意识中见到溯术的情景。
　　“他说他把你交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保护你，让我完成他没能完成的事。”
　　云章有些动容，“那你说什么？”
　　“我拒绝了。”明戈斩钉截铁道。
　　云章一愣。
　　“我对他说：你们俩本就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将他托付给我？解除云章的危机、终其一生照顾他呵护他，是我明戈自愿的选择，哪里轮得到旁人发号施令。”
　　云章：“……”
　　云章汗涔涔道：“……当真？”
　　明戈点头，“千真万确。”
　　云章轻轻撇嘴：玄龙的占有欲很强，明明是主人，却被当作客人，当时他一定很生气。
　　“那溯术怎么说？”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那样答他，觉得很没面子。”明戈讥笑，“但他与我不同，生气了也不直接表示，而是拂袖赌气，说我再蛮横的话，他就不把力量给我了。哼，我怎么可能屈服于他。他还说了些你怎会看上我之类的话，呵，那才是我要对他说的。”
　　云章惊讶，“他会这样说？”
　　明戈摊手，“就是这个意思，措辞稍典雅些罢了。”
　　云章噗嗤一声笑了。
　　明戈鼻孔喷气，满脸不屑。
　　云章俯下身，从背后环住明戈脖颈，在他耳边道：“玄龙，你变成原身吧。”
　　“嗯？为何？”明戈莫名。
　　云章道：“你先变。”
　　“哎，这里还是有些小，不太能施展开。”明戈看看周围，略烦躁地念叨，“洞房时已经觉得了。”
　　“没关系，就先变个小的。”
　　明戈听话变来，“嘭”地一声，周身泛着点点金光的玄龙出现，大半个龙身没入温泉，龙头及前身趴在大石上，与云章对视。
　　“变好了，要做什么？”比平时的明戈略低沉些的嗓音带着回声响起。
　　云章跪坐在硕大的龙头前，笑着摸摸龙须、龙脸与龙角，柳叶形的精致眼眸中满是幸福的情意，“玄龙你知道吗？你吃醋的时候，还有自己同自己生气的时候十分可爱，如果变成龙形，那可爱就会加倍，嗯不对，是加十倍都不止！我不知怎么描述，总之就是十分十分可爱，是旁的人都看不到，也不会懂的那种可爱！”
　　明戈：“……”
　　玄龙龙目眯起，两只前爪交叠搁在大石上，龙头一低搭在上面，因不好意思，便只好作面无表情沉默状，结果云章更开心了。
　　“就是现在这个模样！有点委屈，有点气愤，相当可爱！”
　　明戈：“……”
　　无法说什么了，只能轻轻动一动以掩饰尴尬。
　　云章细微入微，立刻关怀道：“又有哪里痒么？我帮你挠。”
　　玄龙缓缓摇动龙头，片刻后道：“云儿，你见过溯术的龙形吧？”
　　云章回想了一下，点头：“见过一次。”
　　“我俩的龙形谁更威武英俊一点？”
　　云章笑了，心想这缸醋真是又大又酸，上回比了人形还不够。
　　“快说，要真心话。”明戈威逼道。
　　云章道：“他现出龙形的时候我还很小，又过去了很久，我的确有些记不清了。但你的龙形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夸奖过。”
　　“记不清了也有个大概吧，就算只是一些模糊印象，也能勉强比一比。”明戈坚持不懈地问。
　　他这样说，一贯认真的云章果然仔仔细细地思索起来，越思索越不知如此回答。明戈见他迟疑，亦觉后悔，龙爪抬起胡乱摆了摆道：“算了算了，这问题是挺无聊的，一看就是只有风玹那等六界第一醋缸才能问出的，我怎能与他一样。”
　　云章笑了，不断摸着玄龙的额头安抚，心想其实玄龙和风玹不应该比打架，而是应该比吃醋，那一定比打架更加好看，更加棋逢对手难分高下。吃醋虽然不太好，但如果只是偶尔，那这等小脾气小牢骚亦是种别样的可爱，他很喜欢。
　　“是了，有个问题真想问问你。”明戈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云章收起笑容，“嗯，你问。”
　　“如果有机会再见到溯术，你会对他说什么？”
　　“若有机会重来一遍，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阻止他为我牺牲。但如果只是像你一样在意识中见到他，”云章思索了一下，神情伤感，“那我应当只能对他说声抱歉，道过感激，努力为他做到他想做的事情，然后大概就……就再也不见吧。”
　　玄龙垂下眼帘，一时沉默，只听温泉水波轻轻荡漾。
　　“突然觉得，我先前那样答他，态度是差了点。”明戈低声道，“今日种种的源头是他，你我相遇亦是因为有他，我不该对他过于苛刻。”龙目弯起，露出得意的微笑，“反正如今你心里只有我，他也不能跳出来同我抢你，就算他能，他也抢不过我。”龙头向前凑了凑，更加近地注视云章。
　　云章诧异：“你做什么？”
　　玄龙龙爪尖上的小钩扣住云章腰带，沉声道：“帮你安胎。”
　　云章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