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很眼熟的画,画的是他之前呆了很久的那个房间。
难不成他们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吗?虞鱼感到了一点困惑。
画的下方还有个署名:斯帕克。
“……沈鹤书的画?”虞鱼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所以他之前是住在沈鹤书的画里面吗……
虞鱼心中一动,他伸手摸了摸那幅画,指尖碰上去就被吞没了。
虞鱼:???他真的是住在画里?
“嘘——”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虞鱼扭头,只看见四周空荡荡延伸着的走廊。
他听错了吗?
“你好呀。”
虞鱼觉得自己的裤脚被什么扯了扯,他低下头,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熊玩偶抱着他的裤腿。
虞鱼蹲下来,把小熊玩偶捏了起来,放在手心。
他好奇地歪着头:“是你在说话吗?”
小熊玩偶点了点头:“是我呀。”它抱住了虞鱼的一根手指。
“你迷路了吗?我可以给你带路哦。”小熊小声地说,它的外形迷你又可爱。
虞鱼摇摇头:“我没有迷路。”
小熊:“那你想要什么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哦~”
“别回答。”沈鹤书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虞鱼抬起头,一件白大褂从头顶罩下来。
虞鱼把脑袋上的白大褂扒拉下来,之前在他手里的小熊已经被沈鹤书毫不留情地捏在掌心里,蓬松棉花填充起来的身子都被捏得扁下去。
“衣服穿上,比较不会冷。”沈鹤书的语气缓和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绅士风度。
虞鱼听话地把宽大的白大褂套在身上。
他还是第一次穿得这么像个医生。
如果他之前是这样穿着去见贺先生第一面,他说不定连冒牌的医师证都不用拿出来呢。
虞鱼的思绪稍微跑偏了一下。
小熊被沈鹤书捏扁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害怕,还是它直接就被沈鹤书捏坏了。
虞鱼困惑地盯着沈鹤书手里捏着的小熊:“它是什么?也是研究院里的实验品吗?”
沈鹤书点头:“差不多吧。大概又是沈常文做出来的东西。”
“别和它们说话。刚刚你要是向它提出了要求,被它满足了,就会被强迫付出代价。”
“可能是一只手、一条腿、一只眼睛或者某个内脏器官。”
虞鱼看着那只可爱的小熊。
哇,好凶残。他悄悄地想。
沈鹤书把扁掉的小熊随手扔在地上:“你有什么想要看的东西吗?”
虞鱼指了指他身后墙上的那幅画。
沈鹤书:“怎么了?”
“你的画都是真实的吗?”虞鱼出声问。
沈鹤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笑起来:“是。”他对虞鱼的敏锐感到了一点愉悦的惊讶。
虞鱼皱了下眉:“那斯图纳塔研究院也是画吗?”
沈鹤书没有回答,只是朝虞鱼笑了笑,他深蓝色的双眸里折射出一点光,温度像是冰冷的。
好叭。这个问题应该是不能回答的,虞鱼想。
沈鹤书适时地给出合理建议:“如果你不知道要看什么的话,那就去看看实验室吧。”
“你迟早也会进去的,不如先提前适应一下。”
虞鱼:“……”他不是很想提前适应。
·
沈常文烦躁地在房间内踱步。
他神经质地反复翻阅着手里的笔记,动作频繁得书页都快被他翻烂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到底哪里不对,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沈常文焦虑地啃咬着手指甲,笔记上的字迹在他的眼中变得模糊,他的头也因为思考过度而疼痛起来。
明明就快要成功了,只要抓住了9号这个催化剂,一切都应该顺理成章的!
可是为什么不对!
“究竟被你藏到哪里了……”沈常文咬牙,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翻阅笔记。
可笔记上面记载的东西又杂又乱,甚至还用了大篇幅的笔墨来记载一些无聊的日常琐事。
“‘今天小九吃了二十颗糖,担心他蛀牙。’你把这种东西写下来干什么!”沈常文烦躁地抓挠着头发。
他的理论一定是对的,他的理论不可能出错。
就算那个人当初否定了他想出来的完美理论,也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懂得欣赏他的杰作!
那个人的眼里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他,永远都只有小九,永远都只有那一群妖怪。
他做得再优秀也只能换来一句平平淡淡的夸奖,可是那群妖怪却能够时时刻刻地获得那个人的关注与喜爱。
可是凭什么呢?那个人明明是和他一样的,明明他们才是彼此最亲近的存在,明明只有他们同样身为人类。
沈常文把笔记紧紧地攥在手里,笔记的封面都被他捏皱了。
现在那个人已经死了,可他留下来的东西里忆旧充满了那群妖怪的影。
而他作为他的学生,他的养子,在他的日记里甚至只出现了五次!
可小九呢?几乎每一页都有这个名字。
“明明我才是最尊敬你的,明明我才是继承了你留下来的一切东西!”沈常文呼吸急促地喘息着,“那群妖怪根本什么也不懂!斯图纳塔不是他们用来过家家的东西!”
嘶吼声惊动了旁边容器里浸泡着的怪物们,它们仓皇地躲到角落里,蜷缩起来,试图离噪声源更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的爸爸是个很好的人类哦~
今天依旧是沈变态呢。
第94章
虞鱼甩着白大褂宽大的袖子, 慢吞吞地跟在沈鹤书的身后。
刚才去给虞鱼拿白大褂的时候,沈鹤书已经顺带换了衣服,不再是浑身**的状态了。
看起来又是一如既往的优雅有礼。
“到了。”沈鹤书的嗓音在空旷的走道里想起来。
虞鱼抬头,瞅了瞅门上歪歪扭扭钉着的铁牌。
虞鱼困惑地出声:“资料室?”他把门牌上写着的文字念了出来。
不是要带他去看实验室吗?
沈鹤书露出笑容:“是的。因为你好像不是很想去实验室参观。”
“如果想要了解研究院的话, 资料室就足够了。”沈鹤书说着, 伸手拉开了资料室的门。
入眼的是一大面的书柜和档案柜, 书本和资料都被一面面玻璃隔挡着, 保存得很是妥善。
虞鱼眨眨眼, 大致扫视了一遍,发现里面基本都是各种各样的神话书籍, 最具代表性的大概就是《山海经》、《克苏鲁神话》等等了。
是院长的个人兴趣吗……?比起怪物研究院的资料室, 这里反而更像某个神话研究爱好者的藏书室。
“看样子, 你很意外?”
虞鱼扭头, 沈鹤书站在他身后,冲他淡淡地笑了笑。
虞鱼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点点头。
沈鹤书挑了下眉:“之前我说过,有种说法觉得,妖怪是从传说里诞生的。”
“沈常文很是相信这种说法。”
沈鹤书微微仰头,看向面前的书柜。
“只要有一定流传度的故事,他都会收集起来放在这里。”
虞鱼觉得有点儿晕乎乎的, 他揉揉眼睛,含糊地说:“传说也包括安徒生童话吗?”
他还记得沈鹤书给他举的例子是小美人鱼。
“包括。安徒生童话的受众很广不是吗?年幼的孩子和已经从孩童长大成人的成年人,都听过安徒生童话。”沈鹤书低下头,望着虞鱼说话。
可能是因为站得久了些, 虞鱼总觉得脚底又酸又疼的,腿也变得没什么力气,他跺了跺脚,但是那种不适感反而因为这个动作加重了。
沈鹤书敏锐地察觉到了虞鱼的不适:“不舒服?”
虞鱼拽紧白大褂的袖子,难耐地喘了一口气,他渐渐觉得脚底的疼痛感加剧了:“……脚疼。”
沈鹤书将胳膊伸到了虞鱼面前,扶着他坐到了资料室的沙发上。
“失礼了。”沈鹤书蹲下,动作利落地卷起了虞鱼的裤腿,然后脱下了鞋袜。
小半截光滑的小腿露出来,薄白脆弱的皮肤上趴伏着浅浅一片鱼鳞,一直蔓延到了脚上。
沈鹤书目光一顿,半晌才道:“看来是人鱼药的副作用。”
坐下后,腿部的难受便慢慢褪去了,虞鱼弯腰低头揉了揉脚踝。鱼鳞触手冰凉,手指碰上去的时候还有种无法形容奇怪感觉。
“人鱼药的副作用?就是这些鱼鳞吗?”虞鱼拧起眉头。
沈鹤书沉吟片刻:“恐怕不止……你觉得脚疼应该也是药的副作用。”毕竟上岸后的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都犹如踩在刀尖上。
“暂时先坐下休息吧,想喝点什么吗?要让鱼鳞消失需要补充水分,你现在应该挺口渴的。”
虞鱼:“唔,橙汁就行。”
沈鹤书把虞鱼卷起来的裤腿重新放下来,因为怕虞鱼过于敏感的脚部觉得不舒服,就没有再给他穿上鞋袜。
他站起身,语气温和:“好。”
“如果觉得无聊,可以看看这些书。”沈鹤书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了一叠书下来,放在桌上,而后便转过身去,想帮虞鱼取橙汁去。
“沈鹤书。”虞鱼倏地出声,喊住了人。
沈鹤书回头,弯着嘴角:“怎么了?”
虞鱼从桌上的书堆里抱起一本,记载传说的书一般都有着一定厚度,这本《古希腊神话》也不例外,厚得可以用来做凶器了。
虞鱼摸了摸封面,抬头看向了沈鹤书:
“你是从什么样的传说里诞生的?”
沈鹤书一怔,他定定地看了虞鱼一眼,深蓝色的眼眸里情绪莫测。
虞鱼无辜地歪歪头,黑眸在灯光下显得剔透极了。
沈鹤书甚至觉得那双黑眸像是一对漂亮的玻璃珠,能够完完整整地映出他的所思所想。
他轻笑一声:“谁知道呢?”
沈鹤书转身,背对着虞鱼,从资料室里走了出去。
虞鱼皱着眉,注视着沈鹤书离开的背影。
总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从沈鹤书身上感受到的情绪变得摇摆不定。
像是压抑着恨意,又像是挣扎着透露渴求,一种矛盾又复杂的情绪。
“没能问出他是什么妖怪啊……”虞鱼叹了一口气,倒也没什么失落。
他早就知道,以沈鹤书的戒备心,他不可能直接从对方口中问出什么有效信息的。
虞鱼百无聊赖地打开手里的书,这本《古希腊神话》大概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封面看着虽然算得上崭新,但可能因为没有怎么翻阅过,打开时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虞鱼揉揉鼻尖,翻过一页书,紧接着又被翻页带起来的灰尘呛出了两个喷嚏。
他眼底带着水光,把鼻尖揉了又揉,没一会儿鼻尖便被他揉红了。
虞鱼吸吸鼻子,警惕地盯着他放在膝盖上的书。
不能再翻了,再翻的话又会打喷嚏的。
虞鱼谨慎地双手抓着书,头扭向一边,然后使劲儿地把手里的书抖了几下。
空气里散开细小的灰尘颗粒,虞鱼对着灯光看了会儿,觉得回房间后他要马上去洗澡才行。
灰尘抖干净的书被重新放到膝盖上,虞鱼蜷在沙发上,翻阅起来。
“嗯……我不太擅长记外国人名啊。”虞鱼看着书里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希腊名,有点儿头大。
虽然他对于古希腊神话略有耳闻,但这本书里大概囊括了所有的神话故事,出现的远远不止“宙斯、赫拉、波塞冬“这些常见的名字。
虞鱼看了一会儿,实在记不住那一大堆的人名,自我放弃地草草翻了翻书。
“这一页折起来了?”虞鱼好奇地看着那页折起来的书页。
他把折叠处摊开抚平,读了上面的内容。
“塔纳托斯?”
这个名字虞鱼认得,是古希腊神话里死神.的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沈鹤书的画展上也展出过同名的画作。
虞鱼目光顺着文字缓缓下移。
“……唔,有别人写过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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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图纳塔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白泽重复了一遍贺故渊的话。
贺故渊已经暂时平静下来,赤红的瞳眸也恢复成了正常的沉黑色,那股遮天蔽日的威吓感也收了起来,看上去如同平日里那般稳重沉着,只是面色笼着愠怒。
他之前就问过温羡清和宿沉同样的问题,但对方都无法准确地给出答案。
既然他们都不知道,妖怪局便更没有问的必要。
白泽靠着身后的桌子:“你听说过‘塔纳托斯’吗?”
贺故渊皱眉。
“那是古希腊神话里死神.的名字,不过比起他,‘哈迪斯’的名字可能更有名一点,所以你不知道也正常。”
白泽:“‘斯图纳塔’这个名字,其实就是‘塔纳托斯’反过来而已。”
贺故渊沉声:“反过来?”
白泽勾唇笑了笑,他摘下眼镜,目光透过镜片望向地面。
“不知道该说他幽默好,还是说他无聊好。居然觉得把死神.的名字反过来就意味着新生……”
而且还是听了鱼鱼的建议取出来的名字。
不过,这才是他的作风吧。
毕竟父亲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足够温柔包容,有时候却又像小孩子似的爱瞎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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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鱼摩挲着书页侧边写着的注释笔记,写下这段文字的人有着一手好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