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被子已经被拱成了一团,一个小鼓包安静地起伏着,像是个会呼吸的球趴在床上。
贺故渊勾了勾嘴角,正想把目光收回来,就看见虞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来,然后开始震动。
震动的声音不小,贺故渊怕把虞鱼吵醒,走过去把手机拿起来,瞥了一眼屏幕。
“沈鹤书”三个大字跳出来。
贺故渊冷漠地把电话挂断,顺便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大半夜的打电话,非奸即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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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鹤书见打过去的电话被挂断,微微挑了挑眉,倒是不见生气。
他转了转手里的画笔,在面前的画布上看似随性地落下一笔。
画布上的画已完成大半,能看出上面画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间封闭的房间,装潢得赏心悦目,除了没有窗户外,可以说无一不精,连有棱角的地方都被细心地用海绵垫给包了起来。
沈鹤书又稍微添了几笔,把房间内桌子草草勾勒出来,然后才放下画笔。
“不急这一点时间。”沈鹤书语气莫名,他抚摸着画布的边缘,轻柔的动作里甚至能看出深情款款。
但他的情绪又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平铺直叙的,算不上高兴,也算不上难过。
“很快了。”沈鹤书慢慢地说。
画布上的油彩干了,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给画布添了几分神秘的光彩,有一瞬间,那幅画甚至给人以真实的错觉。但再定睛一看,那种感觉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沈先生?”敲门声响了两下,陆吕从外面走进来。
是之前在飞机上总盯着虞鱼看的那个小青年。
“研究院那边打电话过来了。”陆吕说。
沈鹤书站起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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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虞鱼和贺故渊就又坐车回到了剧组拍摄的深山老林里。
温羡清和宿沉得到消息,提前就站在别墅门口等人了。
在和虞鱼表达了热烈的欢迎之后,两人对贺故渊就没了好脸色。
温羡清冷笑:“贺总工作繁忙,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
宿沉更不客气:“公司都没有事情要忙,贺家是要破产了吗?”
贺故渊:“破产?”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觉得这种说法荒谬可笑到都不用理会。
温羡清、宿沉:这种态度……
更气人了!!!
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剧组抓紧机会赶进度,毕竟山里的天气向来说变就变,指不定哪天又突然下雨,拍摄进度就又得往后拖。
虽然他们剧组不缺钱,但时间还是缺的。
虞鱼日常搬着小板凳,坐在导演旁边看拍摄。
贺故渊和宿沉就跟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站在虞鱼身后,帮他拿着各种小零食,随时准备投喂他。
虞鱼坐在小板凳上,坐着坐着,就不太自在。
他屁股往外挪了挪,想坐前面一点,把在拍摄的温羡清看得更清楚一些,就看见左右两边都伸过来一只手,一只递过来一把剥好的瓜子,另一只递过来一把同样剥好的开心果。
虞鱼:“……”伸出两只手,分别都抓了一点。
他扭过头,建议道:“你们也坐着叭,不然太累了。”而且旁边的导演都被吓得冷汗直冒了。
虞鱼觉得导演很敬业,能够边流冷汗边镇定地继续盯拍摄。
贺故渊和宿沉倒也听虞鱼的话,干脆也坐下来。
凳子是导演助理帮忙去搬过来的。
温羡清这场戏是和路越明一起拍,拍的是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场剧烈的争执。
虞鱼看着温羡清推搡了路越明一把,路越明踉跄两步摔到地上。
那一瞬间,眼前仿佛被浓郁的水雾给盖住了,所有的场景的模糊一瞬。
虞鱼觉得自己好像是透过一层水雾在看东西,因为折射的关系,所有的东西都是被扭曲地呈现的。
树的枝干都变弯了,地面都成了弧形。
怎么回事?
虞鱼眨巴眨巴眼,却看见路越明正从地上爬起来,说着接下去的台词。
……刚刚是他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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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妖怪局派回来做温羡清助理的小齐此刻正在努力爬山。
他刚爬到一半,包里的警报器就突突地响起来,差点儿吓得他滚下山。
小齐惊恐:“怎么回事?这里也有斯图纳塔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实习了,累趴。感谢在2020-01-05 23:22:21~2020-01-06 22:5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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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小齐稳住了差点儿被吓破的狗胆,慌里慌张地把包里叽叽乱叫的警报器给翻出来。
他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怪物气息捕捉量, 颇为不解地皱起眉头。
“应该是一瞬间爆发出了一定程度的怪物气息, 但是很快又不见了……”小齐念念有词地举着那颗圆球状的警报器。
警报器的声音已经停了, 只微微发着红光, 显示异常的气息捕捉量。
难不成这山里藏着的怪物还会瞬移的吗?
小齐想不出答案,把警报器又丢回包里, 继续苦逼地爬山。
他倒是想坐车,但是一没有钱, 二没有权,作为没有姓名的小助理, 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上山。
等小齐好不容易找到了温羡清住的别墅,天色已晚, 山里的雾气也变浓了。
他好奇心作祟地朝身后看了一眼, 蜿蜒曲折的山路已经被雾气遮挡得差不多了, 两侧的树木高耸,遮蔽了残阳, 昏暗的景象有种诡秘的恐惧感。
小齐猛地扭回头,给自己的头顶来了一巴掌,把差点儿吓出来的狗耳朵给拍回去。
这也太可怕了, 之后他回妖怪局一定要从槐局长手里多扒点好处。
小齐想着,匆匆忙忙往别墅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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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 又休息了一阵后,虞鱼先进了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山里冷, 他就穿了套加绒的连体睡衣,是上次兔子睡衣的进阶版。
虞鱼颠颠地抱着换下来的大衣,把引路纸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
每天都要检查一下考核的完成进度。
剩下没完成的就只有两张,一张是贺先生,一张是沈老板。
沈老板还没具体接触,可以先不管,虞鱼就直接看了贺先生的那张。
【考核完成度:50%】
虞鱼:???
他懵懵地望着上面的“50%”,又稀奇又困惑。
只完成了50%?那他是完成了哪一半?又是没完成哪一半?虞鱼揪着眉心,发愁地想。
他的任务应该是要把贺先生的偏头痛给治好,也就是说现在贺先生的偏头痛好了一半?
虞鱼正认真地思考着,房门就被敲响了。
虞鱼踩着拖鞋,哒哒哒地往房门走去,然后拉开房门。
是温羡清。
他端着一碗汤圆站在门口,汤圆应该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温羡清微微垂眸,便瞧见虞鱼探头时露出的白皙后颈。
虞鱼刚洗过澡,后颈上耷着的头发被水汽打湿了,开门的风一吹,他就被凉得忍不住缩脖子。
瞧着模样可怜又可爱的。
温羡清目光微动,看虞鱼好奇地探头探脑,便笑着解释:“今天冬至,导演请大家吃夜宵。”
虽然夜宵的钱是因为宿沉让制片人拨款买的,但温羡清并不会为情敌说好话。
虞鱼一听,立刻把人让进来,乖乖地在小圆桌前坐好,等着投喂。
温羡清将那碗汤圆放到了小圆桌上。
虞鱼拿着小勺子,高高兴兴地捞汤圆起来吃。
他咬了一口,第一个挑中的汤圆是芝麻馅的,甜甜的芝麻馅从破口里流沙般地淌出来,和滑糯的表皮一起入口,口感甜润,是能让人幸福感爆棚的甜。
虞鱼眼睛亮晶晶的,“啊呜”一口把剩下的半个汤圆也给咬到嘴里,快乐得周身都要冒出幸福的小花花。
温羡清坐在虞鱼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吃。
虞鱼吃完了一个,注意到温羡清投过来的目光,有一点不好意思地问:“你要吃汤圆吗?”
他说完,又恋恋不舍地低头去看碗里的汤圆,在心里默默地数还剩下几个。
一个、两个、三个……还剩十五个。
如果分给温哥一两个的话,也还有十三个或者十四个呢。
温羡清扫一眼虞鱼的小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好笑道:“不用,我刚刚吃过了,鱼鱼吃就行。”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虞鱼悄悄松了口气,估计是在高兴保住了他的汤圆。
温羡清扬了扬嘴角。
“鱼鱼这次打算来探多久的班?”温羡清问,他看虞鱼又塞了一个汤圆到嘴里,脸颊都变得鼓囊囊的,被可爱到忍不住笑意:“我是希望越久越好。”
虞鱼把汤圆咽下去,大概是汤圆太甜的缘故,他说话都带着股甜甜糯糯的感觉:“那我就呆久点叭。”
反正第五个雇主沈鹤书也在锦城,他可以留下来观望情况。
虞鱼想着,又咬了两口汤圆。
温羡清面色温和,平日里的巨星气场都收敛起来,不那么耀眼,却更加温润,如同被人温养后的玉石。
“之前拍的《割裂》,还记得吗?”温羡清说。
虞鱼点点头,当时他还是温羡清的临时助理呢。
温羡清笑容带着点诱哄:“过段时间就会上映了,要不要一起去看?”
虞鱼很好说话地点头答应:“好呀。”
《割裂》是部悬疑片,虽然虞鱼在剧组里看过了拍摄,但是后面他就生病了,没有把剩下的关键解密部分看完。所以他对《割裂》的完整故事还是很感兴趣的。
而且有温羡清出演的影片,向来都质量过硬。
虞鱼把一整碗汤圆都吃掉,他舔舔唇,露出些许餍足的神色,唇瓣水润,仿佛抹了一层蜜糖。
温羡清看了两眼,递过去一张纸,让虞鱼擦擦嘴。
虞鱼接过纸巾,擦了擦,然后瘫在椅子上,懒洋洋地不太想动。
他思绪放空着放空着,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温羡清正打算收拾桌面,他刚端起碗,就听见虞鱼问他:
“对了,贺先生告诉我,温哥、宿总、还有萧璟都有妖怪的血统。”
“温哥是什么?”
温羡清手一抖,差点把碗里剩下的一点汤水给洒出来。
“贺故渊告诉你了?!”他太过震惊,以至于一向平稳的声音都带了点抖,面上也没法维持着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虞鱼点点头。
温羡清:“……”他等会就去找贺故渊算账!
温羡清咬牙切齿地想着。
他沉默片刻,把手里的碗又放下了。
“我的血里有蛟龙的血。”温羡清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虞鱼。
“蛟龙未化龙前,属蛇类,所以我的血有很强的毒性。”温羡清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有具体说毒性到底有多强。
实际上,除了顶层的大妖外,一切事物都不敌他的血。
“宿沉有海妖塞壬的血统,声音可以迷惑控制他人。萧璟我接触不多,暂时不知道,不过他似乎是最近才觉醒了血统。”
温羡清本着能拖一个是一个的原则,把知道的和盘托出。
虞鱼眨眨眼,接受良好。
他又想起了一点事情,之前他和贺先生还有温哥去游乐园的那一次,温哥说自己也遇到了一只画皮。
现在想想,当时温哥应该是单独解决了那一只,因为警方回收的两具画皮尸体,有一只是被腐蚀性液体烧焦了的。
虞鱼歪歪头:“贺先生说我的香气对他的吸引力没有很大,你也是吗?”
温羡清看着虞鱼,对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眼角无辜地往下撇,眼神是纯粹的信任。
他点了点头。
虞鱼呼出一口气,那这样他应该也不用担心其他人了。
温羡清笑了笑:“不担心了吧?”
虞鱼“唔”了一声。
温羡清把桌面稍微收拾整洁,暂时没有再去拿碗。
他站起身,望着虞鱼:“能不能帮我对一下明天要拍的戏?我有一段台词记得还不是很熟。”
虞鱼看向温羡清,下意识想,影帝也会背不住台词吗?
温羡清看懂了虞鱼脸上直白的情绪,他笑:“当然会,我又不是过目不忘。”
虞鱼乖乖站起来,帮温羡清对戏了。
他没什么演技,只会拿着温羡清给他的那一小段台词,干巴巴地棒读。
虞鱼磕磕绊绊地念着:“山外的月亮难道比山里圆吗?你就这么想要去外面?“
温羡清没有停顿地往下接:“不是。”
虞鱼:“?”他看了看台词上的“是”,正想要出声纠正。
温羡清就接着说:“但从你的房间看月亮,要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圆。”
他凝视着虞鱼透亮又茫然的黑眸,话语里皆是情深意重:
“所以,我一直想从你的窗子里看月亮。“
温羡清刚说完这一句话,门就被敲开了。
小齐站在门外,震惊地望着温羡清,身后还跟着贺故渊和宿沉两人。
小齐感受着来自温羡清的死亡视线,只觉得自己差不多要被当场鲨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