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8……3、2、1。”
第一次翻牌开启了。
祁易眯缝了一下眼睛，目光落在了门口的一个人影身上，那人模样清瘦，额角殷红的鲜血往下滴落，他穿着的衬衫都染红了，远远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胸口的鲜红尤为刺目，
祁易的目光落在了这人的脸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让他略微有些恍惚。
这人也抬眸和他对视了。
这人忽然笑了，哑声道，“还清了……终于都还清了……”
这话左木也听到了，他咬牙伸手遮住了祁易的眼睛，偏头重重的吻在了祁易的薄唇上，用力啃咬，以至于祁易嘴里都有淡淡的血味。
“疼吗？”回过神的左木心疼的看着祁易的唇角，小心翼翼的抹去他唇角的血迹。
“你的接吻技术……”祁易狠狠皱起了眉头，难以接受道，“就算是母胎单身也比你好。你这是接吻吗？你这是咬人吧？”
左木不吭声了。
“你现在觉得，他是你吗？”左木看着地上出现的血迹，问道，“他……是你吗？”
左木的声音，与其说是在问，不如说是在急切的等待一个答案。
祁易沉默了一下，道，“不是我。左木，如果他是我，那我是什么？你的幻觉？还是学校造出来的怪物？”
虽然他在那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但是他总是觉得中间有些不对劲，感觉非常不对劲。
就像是在看镜子，虽然镜子里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总是差点意思。
黑猫在那人出现的那一刻就突然缩了起来，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连头也不敢冒出了。
“我想知道，我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有家人吗？有朋友吗？有工作吗？”祁易忽然停顿了一下，垂眸问道，“有爱人吗？”
“有。”左木抱着祁易，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怀里这个人是真是的，是活着的，不是冷冰冰血淋淋的尸体，在失去祁易的那些日夜里，他每天都在擦拭那把军刀，仿佛透过这把军刀就能看到那个人。
“还有一个小时，不管我们做出什么决定，都会一起走下去的，对吗？”祁易问道。
“是。”左木眸光沉静，他回答道，“你是个非常强大的人，不管是实力，还是内心。你有家人，有朋友，也有工作，是业界赫赫威名的侵略者，但凡被你看中的东西，都会吃下来。你有爱人……是我。”
“我怎么感觉你在说另外一个人？如果我是这样的人，那你呢？”祁易问道。
“你玩过绝地求生吗？”左木笑了一声，道，“你是突击位，我是你的狙击位。无论你想做什么，有我在高处为你架枪，你放心。”
听到这个形容，祁易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等出去了，我们打一局双排。”
“说起来……我带来了一样东西，也许对这次的卡牌世界有帮助。”说着，左木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祁易，他道，“你的档案。之前你去档案室的时候，我把档案已经拿出来了，所以你没找到自己的档案。”
祁易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自己的档案，他微微愣怔了一下后，接过了左木手中的文件，将其打开，第一页上便出现了一张照片，面容和之前站在门外的那人一模一样。
只是照片上的人，模样更加清俊干净，唇角微微带笑，似乎正在低头整理衣袖，看起来温柔又好看。
祁易发现这张照片的背景就是这栋房子。
“拍照人是……”祁易问道。
“我。”左木立刻会意道。
祁易翻开了后面一张，却发现这张照片上的人和之前那张明明是一个人，可是之前那个十分温和干净，但是这张照片上却无端的透着一股凌厉凶悍。
那冰冷的眼神几乎要穿透纸张，落在祁易的身上。
这人的气场无疑是十分庞大的。
“之前那个，是你面对我的模样……这张，是你工作的模样，那天你正好开完会，我去找你，发现你正在训人，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这眼神……可真是漂亮。我就顺手拍下来了，一直没舍得删除。”左木笑道。
他从身后抱住了祁易劲瘦的腰肢，将其用力一带，两人便一同倒在了沙发上，左木立刻伸手按住祁易的脖颈，轻轻吻了上去。
他含糊不清道，“你还在，真是太好了。”他的声音隐隐的哽咽，仿佛是痛到极致，却又欣喜若狂。
难以形容的心情。
毕竟这里是卡牌世界，两人到底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把角落里缩瑟的猫咪吓得直叫唤。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左木转头看向祁易，眯缝了一下眼睛道，“刚刚你注意到校长手里拿了什么东西了吗？”
祁易愣了一下，他还真没看清楚。
“空白卡牌。”左木垂眸道，“我本想给他一个教训，所以是瞄准了他的腿，正好看到了他手里的空白卡牌，我上次见到空白卡牌的时候……是我和他做交易的事情。所以这次……”
“所以这次，也有人在做交易。”祁易说道。
“你猜是谁？”左木问道。
祁易停顿了一下，他转眸看了眼左木，两人皆沉默了一下，又一齐开口道，“边阳。”
“想到一块去了，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做。”左木微微抿唇道，“他可能也要走一遍我的老路了……有没有觉得很熟悉，简修文就像曾经的你，边阳的做法，就像我一样……这好像是个死循环，总有人从卡牌世界抽出身来，又有人陷入进去。”
他们看到了边阳陷入进去，却没见过有人安全的从学校毕业出去。
“我翻到了红X”，祁易叹了口气，笑道，“你是鬼牌。”
“我也得到了线索，线索是——墓。”
“我的？”祁易问道，他倒是丝毫不在意。
左木点头，他道，“离这里不远……特别近。”
祁易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却还是问道，“在哪？”
左木转头看向后花园，道，“就在后山上，本想放后花园安葬，但是……”后面的话自然是不必说了，之前祁易死的时候，左木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又怎么会把他葬在后花园？能把他葬在后山，都已经出乎意料了。
两人将黑猫抱在手里，朝着后山走去。
山路难行，之前又似乎下了一场小雨，地面更加湿滑了，祁易好几次险险摔倒，主要是他手里还带着一只猫，实在不方便走山路。
左木立刻转身站在了祁易的身后，道，“你在前面走，我告诉你往哪走。”
树林里弥漫着青草的味道，十分好闻，左木轻车熟路的说着位置，七绕八绕的，险些将祁易给绕晕乎了，他无奈道，“你怎么弄得这么复杂？幸好你认路能力不错，不然今天就算找一天，也未必找得到。”
第六十八章 人面（4）
左木微微抿唇, 他低声道，“我有时候会来这里看看。”
祁易转眸看了眼他，但是却没有说话。
两人找到这块墓的时候, 祁易有些复杂的看了眼这个墓碑, 觉得感觉有些微妙……他走到墓碑旁边，却发现上面隐隐有些划痕，仔细一看，却是在刻着字, 只是字迹有些歪歪扭扭的，深浅不一。
他半蹲在墓碑旁，指腹细细摩挲着这几个字。
左木之墓。
他脸色微变, 看了眼这墓碑上面自己的名字十分端正, 又看了眼墓碑拐角歪歪扭扭的这四个字，一时间心微微抽疼了一下。
左木尴尬道, “喝醉了。”
“这墓碑上雕刻的字都被磨掉一点了，你来过很多次了吧？”祁易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墓碑, 几乎能想象得出左木醉倒在这里, 一点一点的刻着自己的名字，硬生生把“左木之墓”四个字刻了上去。
“喵——”黑猫在祁易的怀里发出短促的叫声，它的爪子搭在了祁易的手腕上, 猫瞳愣怔的看着这块墓碑, 又软软的叫到，“喵呜。”
“它认识这里？”祁易往四周看来一圈，道, “还是说……它看到……”
不等祁易说完，黑猫忽然整个背部都弓了起来, 凄厉的尖叫一声后，蹭的一下从祁易的怀里窜了出去，消失在了树林里。
“不管它了。”左木微微抿唇道，“应该是……他在这里。”
祁易微微抿唇，他道，“我现在有些怀疑这个学校的意义了，还记得之前雪山的事情吗？那几个人登山者虽然不是鬼牌，但是也吃了死者的肉，我们结束雪山副本之后，没几天，我就接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医院接收了一批患者，患有严重的皮肤疾病。后来我查了一下，这几个人就是那些登山者。”
左木垂眸道，“你说的这个我也知道，听说是皮肤病，整个人的皮肤都脱落了下来，只剩下血肉肌理，整个人都是鲜红一片，没有五官……像是被人活活将人皮给扒了下来。”
“对，不仅是这局，其他的也是……所以后来，我认为学校是为了给那些做错事情的人一个惩罚，即使这个惩罚要他的命，那也是咎由自取，可是现在我觉得不对劲。”祁易停顿了一下，道，“规则仿佛正在崩塌，这个学校，与其说是救赎，是审判……不如说是地狱，是深渊。”
祁易转头看着左木，轻声笑道，“我想，我知道怎么毁掉这场噩梦游戏了。”
左木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手，低声道，“别乱来。”
“只要你不乱来，我就一定不会。”祁易对左木实在是不放心，他道，“如果你碎裂半张卡牌，还我回到了现实生活……不，即使你换了我的永生，我也会一直痛苦下去。左木，如果你这样做了，那你得多恨我，才忍心这样？”
左木当然不忍心。
祁易低声叹息道，“噩梦级游戏啊……看着自己的死亡，早知道会经历噩梦级游戏，我就应该多学习一下怎么给自己办葬礼，说不定能听到很多人的悄悄话。如果简修文他还活着，他一定会穿一身黑色的西装，冷着脸站在我的墓碑旁边。”
左木哑声道，“可能吧，这次无论生死，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祁易笑了一声，他的指腹轻轻的摸索着墓碑上的字，眸底暗沉，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忽而，祁易猛然转头看向了墓碑后面，他刚刚隐隐感觉这里有什么东西过去了，轻轻蹭了一下他。
他眸光骤然沉下，往墓碑旁边走了两步后，看到一旁放置着一把军刀，正是之前被他扔掉的军刀。
祁易停顿了一下，他半蹲下身子，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将军刀捡了起来。
“这东西？”左木看到军刀后，瞳孔骤然紧缩，他有些紧张的看着这把军刀，生怕祁易像之前那样，用这把军刀穿透自己的胸膛。
他承受不了那种痛苦了。
“有人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在慢慢的走向他们，左木转头冲着脚步声的地方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祁易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了一棵树旁，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东南方向，那棵树的旁边。”
左木顺着他说的地方看去，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
祁易眉头微微皱起，道，“他过来了。”那人慢慢的从山上走了下来，似乎走的十分艰难，时不时的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祁易。
这目光看得祁易全身发寒。
“在哪？”左木始终看不到人，也忍不住焦灼起来。
祁易微微抿唇，他道，“在我们面前的第二棵树，非常明显，你看到了吗？”
左木摇摇头，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他就是来找我的，所以你看不到他。”祁易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从旁边正准备走过去，却被左木拉住了手腕，他问道，“你一个人去？我不同意。”
“那你跟我一起去？反正你也看不到。”祁易对这个无所谓，他道，“走吧，总得面对的。”
祁易一步一步的往树边走去，他一手拖着军刀，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以防止有什么突发情况，毕竟这是卡牌世界，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都不觉得奇怪了。
突然，祁易的脚步猛然停住了，他转头看向左木，问道，“每局都是十三个人，这一局只剩下我们了，对吗？”
左木点头道，“是。”
祁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苦笑道，“那事情麻烦了，死了十一个，已经超过一半的人数了，也就是说，我们还将面对十一个枉死者。”
似乎是为了回应祁易的话，四周都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仿佛是什么在他们身后，从草地上慢慢的爬了上来。
左木立刻转身回头，看到身后的树上有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手印。
“你说得对。”左木抿唇道，“有人来了。”
祁易将手中的军刀横握，正要应付这些人，却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急忙回头，看到那人一身血衣，脚步稳健的朝着山下走去。
左木依旧跟个睁眼瞎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那些非人的东西似乎十分畏惧这人，顷刻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祁易看他们跑的极快，忍不住道，“果然是欺软怕硬啊。”
“他在你身边？”左木问道。
“嗯。”祁易点头道，他说，“对不起。”
左木的眼眶骤然通红，他咬牙怒吼道，“我不需要对不起！”
“我需要。”祁易凉凉的看了眼左木，道，“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看到自己的鬼魂都还没激动，你在这瞎激动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