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安淮是当兵的。
小陈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脑子就忽然好了,这还有啥说的,他虽然当兵当的晚,但是也从前辈那里听过一个狙击手的故事,虽然没见过人,可是这么一看,也只能是面前这个骆安淮。
伴随着夏日的炎热和运动汗水流淌下来,到最后,是秦南岳从后面用手扼住骆安淮的脖颈,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嗓音伴随着热气轰在他的耳边,“小子,你输了。”
骆安淮被他的动作弄得心烦意乱燥的不行,耳尖的红色更重了,像是燎了云霞一样,不过因为刚经过运动,没有人去关注到这一点。
“嗯,是我输了。”他一边说一边拉开秦南岳按在他脖子上的手,一时居然还没有拉动,使了点狠劲儿才把这个混蛋的手拉开。“秦教官,我可以下去了吗?”
刚才还趁机占便宜的人再次恢复正经,谁都不知道刚才他还趁着格斗结束的时候动手动脚。“嗯,下去吧,身手不错,你以后再多练练,肯定会更好。诶,你要不要试试去当个兵啊,你要是当兵,我肯定手把手教你。”
骆安淮平复着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礼貌地拒绝道:“不麻烦您了。”
是啊,总有些东西,一碰就放不开了。
像是即将离开弹道的子弹,又像是那些破土而出的爱恋。
这一天晚上,骆安淮的日记本上记录了这样的内容,「距离军训结束还有十天,我抬起了手,我好像碰到了天。」
第二天晨训仅仅跑了三圈步就由秦南岳宣告结束,“那个,今天早点放,一会儿你们学校要举办开学典礼,估计一个早上就浪费完了,大家早点去,好好吃点东西。”
九点的时候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依旧是有啥没啥的浪费时间,只不过其中校长致辞中的一段话还是引起了喧哗。
“今年,也有从联邦的各个地方来到我们蒸发的学子,他们每一个人都将是这个时代赋予政法的最珍贵的礼物,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们一定会成为政法的骄傲。在这其中,有获得了联邦数学竞赛冠军的民商法学院的霖宿鹤同学,有再高中就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赚到人生第一桶金的政治与管理学院的凯撒同学,有前往偏远地区进行改造志愿活动的刑事法学院的丝诺尔玛同学,有获得联邦美术金奖的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的贺今朝同学,更有三年前便已经凭借全科S加进入我校,然后保留学籍前往军队服役三年,参加过赤阳围剿系列任务,获得两枚橄榄枝勋章和多次表彰,现在重回我校的反恐怖主义法学院的骆安淮同学......”
因着举例中的这句话,骆安淮成功地引得周围所有人转头去看,有好事者已经开始小声叫他的名字询问真假。
骆安淮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现在能够开枪并不代表他能将那些遗忘或放下,可是没有一个人肯这样轻易的放过他。那枚橄榄枝勋章名不副实徒有其表,他甚至不敢看到它,将它留在军营里便落荒而逃。
——「这一次战役之中,我们涌现了无数英雄,他们有些已经沉睡,有些依旧还在。可无论是谁,无论哪一个,他们都值得被铭记。他们是联邦最高贵的人,他们是联邦最闪耀的曙光。」统领第三军区的年轻少将站在那里这般说道,「今天的橄榄枝勋章,不只属于台下的各位,更属于那些无法睁开眼睛的人。」
骆安淮当时就站在台下,他没有抬眼去看那名优秀的年轻的将军,没有去看旁边的战友,他只能站在那里,身体僵硬脸色苍白,无法动弹。
授勋结束之后,何塞立刻到骆安淮的身边问道,「安淮,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骆安淮当时想开口,可是他是在开不了口,只能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
何塞后来想起那个笑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那个笑容里面,满是绝望的光。可是当时的何塞并不知道,所以他抬起手拍了拍骆安淮的肩膀,「你没什么事情就好,我还以为是小重......」
何塞说到这里就想起来自己没过脑子,立马住了嘴换了话题,「诶,对了,今天食堂改善伙食,我们走快点去吃,怎么样?」
骆安淮摇了摇头,「你去吧。我有点困,想回去休息休息。」
再之后,他就离开了,连摘肩章换勋章的退伍大会都没有参加,只留下一封信,被出任务回来的秦南岳看到。
——校长说的不对。
骆安淮想。
他不曾拥有过获得那些表彰的资格。
他眼神躲闪开所有注视的目光,将自己努力藏起来。
“都看什么呢,头转那么大幅度都不怕直接扭掉了?”秦南岳不耐烦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谁要是再乱看,我就把他眼睛挖下来。开会能不能认真啊?”
秦南岳的恐吓起到了极大的作用,那些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收了回去,进而改变成为正襟危坐的姿态。
骆安淮低着头,忽然有人拿手碰了碰他的侧脸,“喂,小子,我忽然有点不舒服,你陪我去趟医务室。”
出了会场,骆安淮就推了推从刚才就靠在他身上装虚弱的秦南岳。“起来。”
“我不舒服。”秦南岳低声道,“我难受。”
“你没事。”骆安淮知道他是什么脾性,他只是担心他,所以才撞成这样带他出来透透气。“你再不起来,我就踩你的脚。”
秦南岳见好就收的直起身子,不过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却没有取下来,“我是真的有点不舒服,所以想出来透透气,但是又想跟人聊聊天,所以顺带着以公谋私的把你带出来了。”
“你还知道是以公谋私。”
“是啊,我的觉悟不够,不就要靠您这种觉悟高的人单独教育教育嘛。”
“其实我没事。”骆安淮低着头,“我不会有什么事。”
“那你就当我自作多情心疼你。”秦南岳这样说,然后揽住他的肩膀,“你就当是我在追你,想为你多做一些事,这样,可以吗?”
可以......
可以个鬼。
☆、第二十章 前尘往事
第二十章前尘往事
秦南岳没等骆安淮回答那个有关追求的问题,他也知道骆安淮不会回答,所以继续说,“咱们俩聊聊呗。”
“聊什么?”
“聊聊我们嘛。”秦南岳说,“反正这会儿不回去。”
聊个屁。
骆安淮现在还在秦南岳刚才的那句追求中没有走出来,所以脾气比别的时候更暴躁,对方这样蜻蜓点水一样撩拨了一下又退回去,换个其他的问题继续,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当时你是盯着我来看了是吧?”
“......”
这个问题在军队三年秦南岳问了最起码不下十遍,骆安淮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还要继续问下去,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你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你当时确实是在看我。”那段回忆他记得很清楚,怎么可能会记错。
骆安淮没回话,别过脸。
秦南岳继续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忽然想起了些事儿,你知道的,年龄大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会忘了,其实也不是忘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可是那个梦之后,我忽然想起来。”
“小子,在去军队之前,你见过我吧?”
秦南岳这句话话音未落,骆安淮就转过来,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我第一年当兵的时候参与了一次救援任务,有星际海盗绑了一艘飞船,我从里面救了一个小孩,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过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当时那小孩儿问我说,‘为什么会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哪怕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别人的命’,我给他说,‘因为我们是联邦军入,这是我们的使命和责任’,他又问,说‘那你们为什么要当兵’,我当时开玩笑,想起了那句著名的征兵宣言,就摸了摸他的脑袋,‘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可是我确实没有想到那个小孩竟然把这件事情记住了,后来他甚至还来了。死小孩,那个孩子,是你吧?”
骆安淮依旧安静的看着秦南岳,其实对方没什么证据,他完全可以打死不认。
可是秦南岳还没有说完,“你可别急着反驳,那个小孩绝对是你,除了你,谁能在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长得让我动心。”
好了。
秦南岳讲起骚话之后果然让他甘拜下风,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不过这句话听起来还是有些奇怪的,那时候他才多大,秦南岳如果真的看着他就觉得动心,那也挺变态的。
“所以,你当时认出了我吧,你是认出了我,所以当时才盯着我看吧?”
“不是。”骆安淮说,“你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秦南岳权当自己没有听到骆安淮的吐槽,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我后来老问你为什么来当兵,你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你那么回我,是在暗示我是吗?”
“不是。”骆安淮继续反驳。
“你记住我记住了那么多年,一直放在心里,在你心里我很重要对吗?”
“不是。”他虽然这样说,可是却感觉自己好像守不住阵地了。明明是这样简单的否认,却好像已经耗尽了他的心神。
“小子,你是不是从很早之前,从我救你的时候就喜欢我啊?”
“不......”这一次骆安淮话音未落就被秦南岳抬起手来捂住了嘴,“骆安淮,你怎么只会反驳我,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就不能直接了当的承认你在意我重视我喜欢我吗?”
其实承认也可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确实是在意秦南岳,重视秦南岳,喜欢秦南岳。
这其实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王大鑫看出来了,凯尔斯科尔看出来了,何塞也看出来,他们周围的所有人都知晓这份爱意情愫无法掩饰,他们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在疯狂的为此证明。
对,这一切,明显的没什么可说的,只有当事人蒙在鼓里好久才笨拙的察觉到。
他为什么要反驳?
他为什么不能说?
他完全可以告诉他的,告诉他这件无足轻重,至关重要的事情。
可惜秦南岳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没有办法开口出声。所以他抬起手把他的手扒拉下来。
骆安淮缓了一口气,他接下来会说一长段话,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也是一件难事。
他提前提醒秦南岳,“你听我说,你不要打断我。”
“我承认,我当时就是认出了你,所以才盯着你看。”
“我承认,你后来老是问我为什么当兵,我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我是在暗示你。”
“我承认,我记住了你那么多年,一直放在心里,在我心里你很重要。”
“我承认,我很早之前,从你救我的时候就喜欢你。”
“我承认,我重视你,在意你,喜欢你。”
他刚才秦南岳说过的他反驳过的一切全部推翻重来,直截了当的承认下来。
“不过你还有不知道的,我是为了你才选择当兵的,我不是一个高尚的,高贵的,善解人意,愿意为别人不求回报的付出的人,也不是一个充满野心和抱负,想要借助这条路往上爬的人,我自私自利,我没那么多温柔和善意,我甚至没有年轻人或多或少都有的英雄梦想,我从来没想过做一个英雄。”
骆安淮剖析了他自己,将他的那些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部讲出来——“秦南岳,我来这里,是因为,你是我绝无仅有的英雄梦想。”
秦南岳听到这些话半天没吭声,然后又低低地笑出声来,“这次是真的表白了吧,指名道姓的,就是我对吗?”
骆安淮纠正,“是袒露心扉。”表白这个词太浪漫太婉转,不适合他们言语中藏不住的沉重的东西。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邀请我和你在一起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他和骆安淮之间始终有一道鸿沟,这道鸿沟不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才存在,而是因为过于了解才清晰可见。
“没有。”骆安淮这一次拒绝的同样干净利落,“我还有必须要跨过去的事。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不会邀请你和我在一起。”这种厚重的心理负担他把必须要解决掉,如此,他才有所谓的未来,可以和秦南岳一起的未来。
“我知道。”秦南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的准男朋友。”
骆安淮听到他这个称呼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秦南岳又想起来了一件事儿,“对了,我今天下午不在,要回去一趟,凯尔过来替我一下午。”
“哦。”
“你都不问我干嘛去了吗?”
“那是你的事。”骆安淮不是那种多嘴会问的人。
“万一我回去之后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呢,比如说找了其他什么人之类的。你现在不多问我几句打探清楚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去哭。”
“只要你舍得,”骆安淮凑近了他一点,露出了一个笑容,颇有神采飞扬的意味,这种在他脸上少见的神情将他浸染,生出一种特殊的美感。“如果真那样,我们就完了。”
秦南岳因为这种神情而动容,在他的所有记忆之中,关于骆安淮最为深刻的回忆就是当初刚带骆安淮没多长时间,对方打出连续十个十环后,将狙击/步/枪扛在肩上,涂了两笔油彩的白皙面孔上眉毛挑起,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带有挑衅性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