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灵子最后一个离去前,他走到林长老面前,意味深长的道:“正如风少主所言,如今线索分明,只怕是这凌家啊,藏了底牌,那两样东西,丢了指不定还是福气呢。”
待到玄灵子离去许久,尚有些愣愣的林长老坐在殿中,突然反应了过来,那位玄天宗长老说了些什么,他的意思,只怕是凌家血脉未绝,忍辱负重三十年,回来复仇了。
想到这,他身上突然泛起一阵寒气,林长老猛地站起,大跨步向外走去,同时急促的吩咐道:“把这些天来过主殿的人都给我查一遍,搜干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混了进来!”
这厢千林派一片人荒马乱,那边风凌正裹挟着冰冷的煞气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突然间,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僧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目光低垂也不知在想写什么,感觉到他的目光后,眼睫微掀,一双平静的双目与他对视。
良久,他败下阵来,原本的怒气也淡了许多,整个人都露出几分疲倦的气息来。
“法师。”他无奈地笑笑,站在原地,像是蛊惑着月尘往前走一般,待到月尘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青年面前,眼睁睁地看着他无比自然地讲额头靠在自己肩上。
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时,他身体紧绷了一瞬,又在青年带着倦意的叹息中放松了下来,犹豫着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两个人相对无言,脉脉流动的温情在他们身周环绕,温软的让人狠不下心来打扰。
“待到此间事了,贫僧该回宗门禀报了。”斟酌了许久,月尘终究语气淡淡地开口,打破了方才那种隐秘温暖的气氛。
风凌的呼吸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站直了身子,就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笑了笑,“好,我也该会岫云。 ”
又是一阵沉默,也不知是谁先迈动的步子,两人缓缓的在小径上前行,一前一后,相距不远,有着别样的默契。
“之前法师应下的可不能爽约,我在岫云等着你。”风凌突然轻声笑道,回身看向沉默的僧人,脸上的笑容爽朗真挚,带着令人放松的暖意,让月尘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好。”他轻声回道。
自此之后,两人回到院中,各自回屋,不曾再见面。
风凌吩咐半鹤几人收拾好行李,在千林又住了几日,听听风声。
听得半松汇报道,有两位主峰弟子,前几日被发现暴毙于屋中,身上便配着白山檀做的薰球,屋中也藏了些剩余,似乎就是出现在主殿中的白山檀。
而那日里被进献给宗主的舞姬与琴姬,都是玉萧峰峰主寻来的,两日前,这位峰主也不见踪影,只留下了这些个修为低微一问三不知的舞姬琴姬,令林长老一筹莫展,暴跳如雷。
听着这些消息时,风凌正懒懒地靠坐在窗边,借着投射进来的日光,眯着眼看着手里的小薰球,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两声。
就在风少爷觉得千林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可凑,准备嘱咐几人启程时,突然接到了一个急报,让他看完后就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出屋门向西厢处去了。
正皱着眉在临行前检查师弟功课的月尘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放下手里的经卷,走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他就听到青年有些轻快的声音出来,带着几分欢喜和激动。“法师,你只怕是暂时回不得少林了。”
月尘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只见风凌挥了挥手手中暗沉的请柬,笑得十分灿烂。
“明夜镇的暗潮即将开市,给我送来了请柬,其中还稍稍透露出今年的拍卖品十分特殊,”他声线突然降低,沉沉地道,“是一份残缺的传奇魔功,你猜,会不会是丢失的这份血夜冥河卷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万字,被自己感动哭了,希望你们也感动
第39章 少林
慧远方丈近日来十分苦恼, 每日晨操都不出席了,将寺内所有事务都托付给了慧可法师,一个人黯然的在佛堂里参禅。
身负重任的慧可法师每日也面色肃然, 原本就冷的脸色仿佛直接结成了冰坨子, 以至于整个少林寺都有些乌烟瘴气的。
被大师兄遣送回宗并怀揣着一封师兄传回宗门的密信, 月净一入山门就被这萧瑟的气氛惊的有些莫名。再回想起大师兄对自己的未雨绸缪的交待, 月净有些不以为然,掌门师伯平日里虽是不着调了些, 但遇上重大事件,必然还是很靠得住的,不行不还有师父吗。
然而他刚升起的信心,在踏入方丈的佛堂前,破灭了。
“师弟, 贫僧不想当这个劳什子方丈了。”慧远方丈有些沧桑的声音传来,低哑的嗓音中还藏了几分萧瑟, 令月净蓦然止住了步子。
怎么回事?师伯这是怎么了,修为出了岔子,还是因为少林平白惹上祸端,要引咎隐退?月净一惊, 无数的猜测浮上心头。
“咚咚咚……”慧可法师静静的敲着木鱼, 良久,方才开口道,“阿弥陀佛,师兄可是有什么难处?”
终于抓住了宣泄的口子, 慧远方丈似是激动地抓住了自家师弟的袖子, 令木鱼声都隐忍的顿了顿,方才平复下来, 继续不轻不慢的淡淡响起。
“自两个月前,那没边儿的传闻传开来后,我那是日夜煎熬,为宗门的名誉愁白了眉,这回,终于让妙音的醉音老太婆找着了机会,给我传了一封足足有三千余字的简讯,痛斥我驭下不严,有失管教,心胸不够宽广,这才让人寻了空子!”
“咚咚咚——”慧可法师很是漫不经心的答道,“的确。”
“再说说玄成子,莫剑这些个这俩伪君子,明面上给我写了封慰问信,字里行间句句都是冷嘲热讽,就差明了在我面前笑我倒霉,”慧远方丈恨得直拍大腿,句中满是声泪俱下的惨然继续道,“就连山下我那几个棋友老道,瞅我的眼神都跟几年前瞅你似得了!”
嘶——
师伯当真是英勇,月净在门外静悄悄地倒吸一口凉气,在面对师父无所畏惧这一点上,慧远师伯可以说是非常有掌门师兄尊严了。
“咚——”木鱼声停顿了片刻,就在月净已经做好听见师父找师伯茬的准备时,慧可法师却不咸不淡的回了声,“那不知师兄有何想法。”
见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说到了自己此次卖惨真正的目的,慧远方丈万分欣喜真诚地道:“老衲怕是不太适合参与俗务了,以后少林寺的发展就靠师弟你了,师兄我会每日为宗门诵经祈福的。”
“……”慧可法师连木鱼都不敲了。
坏了,听着里面的师父没了动静,月净心里咯噔一声,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虽然看不见师父的脸,但站在门外已经感受到自家师父冰封万里的冰冷怒气了。
突然间他福至心灵,有些明白为什么寺里的师兄弟们的表情都这么萧瑟了。怕是被阻挠的无法安静的钻研佛法,品茶下棋的师父的怨气已经覆盖了整个少林寺。一想到自家师父那张板直的脸上的冷淡神色,他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得不说,慧远方丈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多半都来自于不知死活的试探自家师父的底线上了。
他叹了口气,为了防止少林寺在这个名誉攸关的时刻再传出掌权一辈争权夺势,长老怒劈掌门的传闻,他推开了佛堂的门,喊了声师父师伯,搅乱了里面蓄势待发的气氛。
阿弥陀佛,师伯,你可要感谢弟子救了你的老命。
骤然见到小辈推门进来,慧远方丈迅速收回了自己死抓着慧可法师的爪子,秒换了张慈祥温和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师弟的小弟子道:“阿弥陀佛,月净回来了,你与你师兄办的事,可有眉目了?”
对师伯秒换脸的本事见怪不怪的月净抽了抽眼皮子,随即四平八稳的给两位长辈行了礼,在怀中摸摸索索,将月尘吩咐他收好的信拿了出来,向两人递了过去。
慧远方丈正待伸出手去拿,却见冷冰冰的师弟不容置疑的伸出手,将那份信抢先抽走,在他控诉的眼神中,掀起眼皮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
他反射性地一缩手,双手在身前一兜,在月净有些莫名的目光中,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斜着眼看向慧可法师手中的信,吊起嗓子问道:“除了写在里面的东西,你师兄可有消息让你带回来的?”
闻言,月净眼珠子向上一抬,细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不对,师兄的确有口信托我告知您。”
在慧远方丈期待的目光中,月净慢吞吞地边回忆边答道:“师兄说,原本打算将千林这边的事情处理清楚后就回宗,但突然来了几条线索,事不宜迟,只得暂缓些时日才能回来了,他这一路上与风少主同路,不必担心。”
“暂缓些时日啊,不着急不着急,修行悟道在何处不能悟得,与风少主一路啊,与他一……”慧远方丈突然卡了壳,他转过头看向月净,慈祥地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他与谁一路?岫云风家的少主风凌?”
闻得此言,慧可法师也皱着眉将目光从信笺上抬起,直直地落在站在身前的小和尚身上。
“是啊,”月净有些迟疑的答道,师长们突然的古怪反应让他瞬间警惕起来,“可是风凌这人有什么问题?”
“哦哦,那倒是没有……”慧远方丈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有些牙疼,却又有些忧愁,他不自觉的掐动起手中的念珠,沉默思考了许久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怅然道:“唉,总是会有那么一日的。”
月净听着师伯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再看了看师父也似乎若有所思的神情,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风凌与自家师兄只见究竟有何不妥,让他们这般反应,却死活没没办法从师伯口中问出一句什么来。
就在这时,慧可法师也放下了手中长长的信纸,显然是已经看完了其中的内容,在掌门师兄询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后,他沉吟了片刻,一边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一边意简言骇地讲其中内容概括与慧远方丈听。
“宣武阁与千林派中事,似是魔修蓄意所为,嫁祸与少林与妙音坊,常升与端明二人私藏了血夜冥河卷残卷,全部在死后被强行盗走,并且凌天剑现世。”
他简短的概括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并重点咬字强调了最后七字,而慧远方丈在听到最后半句话时,也神色骤然一变,通身的气息都变得冷肃了起来。
“凌天剑?真品在端明手里?”他皱紧眉,强调了心中的这句话一遍。
一时间,佛堂中气氛变得沉闷凝滞起来,月净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位师长突变的神色,并细细地确认了这件,良久,互相对视一眼,长出了一口气。
“哼!天道轮回,终究谁都逃不过。”慧远方丈目光冷厉,冷哼一声,怒气毫不掩饰地发泄出来,显然对端明遇害之事颇为解恨。
“轮回?逃不过?师伯,这是什么意思,端明宗主做过什么吗?”月净耳尖地捕捉到了这几个关键词,飞快的询问道,满心的疑惑一个都解不开。
总觉得师伯与师父似乎知道些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他们这个反应与其他宗门中长辈似乎全然不同,就好像,少林曾与端宗主有过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见小弟子满心的好奇,慧远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放弃了,他只是用着有些复杂的目光看了看月净,轻轻叹了口气,阖上双眼道:“如今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再过些时日吧。”
月净还想再问,却被师父的一个冷眼瞪了回去,他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终究还是在师父的威严下败下阵来,他垂头丧气的向长辈们请辞,转身回院休息去了。
佛堂中,又只剩下了师兄弟二人,良久,慧远方丈又睁开眼,神情复杂地看着慧远面前的木鱼,幽幽道:“慧真啊……”
慧可法师听到这个称谓,脸上神情愈发紧绷,捏着木棒的手骨节突出,显然用上了好几分力,遏制不住的怒气几乎要喷薄而出。
此时,慧远方丈又突然站起身来,他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佛珠,斜斜地瞥了师弟一眼,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他向前跨了一步道:“我要上莲峰!”
“师兄!”慧可法师猛地抬头,难得露出些许愕然神情来,“你,你当初不说了此事看天意不插手吗?”
“天意?天意不是已经出现了,凌天剑啊,”慧远方丈有些感慨道,“凌天出世,已经能够说明一部分天意了,若非是凌惊澜……”他摇了摇头,没讲话说完,只沉默地步履坚定地走出了佛堂。
慧可法师静静地坐在蒲团上,看着木鱼发了一阵呆,低声叹了一句,“二师兄,你可曾想过月尘会有这么一日?”
没有人回应,他阖上双眼,手腕有规律的又挥动起来。
“咚咚咚——”寂静的佛堂中只余清脆的木鱼声在其中回荡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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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秘密
慧远方丈无心再看身后的师弟是什么神情, 他满腔都是复杂翻腾的情绪走出佛堂,回身望了望佛堂上挂着的匾额。
只见上书四字,光明净域。
看了这么些年, 没想到今日竟觉得这般讽刺, 慧远沉沉的叹了口气, 随即转身往寺中西处去了。
穿过一条大道, 再从弯弯曲曲的小径中绕出,一座巍峨的宝塔出现在他眼前, 藏经阁三字悬于殿门上,字字都透出古朴威严的神秘气息。
慧远方丈手握串珠,心中默念了几遍心经,将心绪平复下来后,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僧袍, 抬步一脚踏进了塔中。
他也不动用灵力,就这样步调平稳缓和的向上走去, 墙壁上镌刻的经文围绕在上面,落入眼中化作了肃穆庄重的力量,安抚着来者躁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