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短的胳膊举起,鸟窝里几只小麻雀眼睛还没睁开,张着嫩黄的嘴叽叽喳喳乱叫。
老头:“……”
这段话已经车轱辘似的反复上演了三四遍。老头转头,摆摆手叹气:“随你吧。”
“太好了!”小孩大喊一声,把麻雀窝往老头身边一放,哒哒跑走了,“我去给它们找吃的!!”
他抄走了一根钓竿,“我去钓鱼了!”
谁告诉他麻雀吃鱼的?白胡子老头暗中翻了个白眼,平时一刻都坐不住,现在反倒要去钓鱼了!
刚刚小孩儿一吵闹,溪水里的鱼都被惊跑了,老头慢悠悠地把鱼线提上来,在光溜溜被偷走饵的钩上重新套了蚯蚓。他的鱼竿尾端刻着两个字:怀璞。
怀璞老人一坐就是大半天。
傍晚,夕阳染橘了溪水,小虞夏终于也回来了。
怀璞老头嘴角抽了抽,指着他怀里的东西道:“这是什么?这是个……泥鳅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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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这里了!!前方回忆杀!
这是这篇文最初诞生的灵感,是夏夏和宴宴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所以我最想给这篇文取名《钓龙》来着XD
第62章 时光初见
虞夏怀里的“东西”, 形似长蛇,却长着四条腿;通体灰色的鳞片, 微微泛着蓝光;头上有两个小疙瘩, 嘴边还有几条胡须。
总之是丑模丑样的。
这泥鳅怪身上还有一道很长的伤口,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皮肉外翻,沾着污泥,鳞片都被蹭掉了一大片, 显得它更丑了。
丑泥鳅有一双与它相貌十分不符的漂亮眼睛, 犹如紫蓝色的半透明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现在,这双眼睛正警惕地看着怀璞老人,凶相毕露。
“我是在小溪里捡到它的, 它受伤了, 血把溪水都染红了。”虞夏道。
他原本坐在溪水下游的一个小潭边钓鱼, 但以其脾性怎么可能坐得住?待不到片刻就不耐烦了, 收拾东西沿着溪流往上, 美其名曰“不是我钓不到, 是这里没有鱼”。
就这样越挪越上,一路所有的小潭都被他嫌弃了个遍。
而就在上游溪水的转弯处, 虞夏忽然发现水变成红色了。他以为是夕阳把水映照成了红色,但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血的颜色。
有什么东西受伤了。
虞夏连忙沿溪而上。这条山溪发源之地如同一个微缩的瀑布,上方怪石嶙峋, 泉水轰鸣。
他冒着水雾淌过激流, 只见乱石中困着一条长蛇似的动物, 正在激烈挣扎,血染得浪花都成了粉红色。
眼看长蛇就要被冲下去了,这条小瀑布对它的小身板来说已经很高了,若是摔下去焉有命在?虞夏忙大喊:“咬着我的钩!”
竹竿一甩,鱼线呈弧形落到了长蛇眼前,长蛇一口咬住鱼钩。
“……哇,你好重啊!”虞夏使力一拖,发现这长蛇比他想象得重得多,咬牙切齿了一番总算把长蛇从那囹圄之地解救了出来。
长蛇摔到了草地上,不动弹了。虞夏有些心虚,凑近一看它的胸腔还在微弱起伏,顿时松了口气。
他这才仔细地打量这怪模怪样的小动物。
似乎不是蛇……它有四条腿。凑近了看,这四脚蛇身量不小,虞夏今年七岁,四脚蛇连头带尾要比他还长一点。
因为受了很重的伤,四脚蛇昏迷过去了。
——于是,就有了怀璞老人看到的这一幕。
“你收留收上瘾了?先是一窝鸟,现在又多一条泥鳅。”听他说完经过,怀璞哭笑不得,“还是说你是准备把它炖了吃掉?”
怀璞话音刚落,丑泥鳅就猛地昂起了头。
虞夏道:“才不是呢!它受伤了,我要等他养伤养好之后,再放生它。”
很难判断小孩子界定一种动物是朋友还是食物的标准,这泥鳅也不比鱼好看多少啊?怀璞正咂摸着,虞夏又开口了:“我觉得它很聪明……说不定和我一样呢。”
原来是灵智。怀璞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泥鳅怪,发觉它眼神和神态都十分灵动,显然是开了灵智的妖物。
怀璞离得很近,忽然看见泥鳅怪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鼻子里喷了口气,仿佛一个人在冷笑似的。
怀璞:“……”
“你爱养就养吧,不要来烦我。”怀璞老人道。
“师祖最好了!”虞夏欢呼,抱着泥鳅怪转了个圈,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前几天师祖给我说过龙的故事……龙好像差不多也长这么样,就叫你小龙吧!”
“……”小龙的表情一瞬间,似乎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我先给你包扎,”虞夏把小龙抱进屋子里,拿出绷带和伤药,“这是我师父做出来的药,很好用的。我跌破了皮,只要撒一点第二天就能好。就是有点疼,你忍一忍。”
粉末状的伤药洒在了伤口上,被血水溶化。
“疼吗?”虞夏看着都疼,问道。
小龙偏过头看自己的伤口,甩了下尾巴。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这疼痛一样,只是觉得很麻烦。
虞夏用绷带把他包了一层,小龙不耐地挣扎了几下,无果,只好蔫蔫地趴下来。他趴了一会儿,像是被厚厚的绷带硌到了,猛地干呕起来。
小龙头趴到桌边,呕出了几根沾着血的羽毛。
虞夏惊了:“你吃鸟?等等……泥鳅还会吃鸟吗?你们不都是躲在水下的泥里的吗!”
小龙神色恹恹。
虞夏回想了一番,觉得那伤口好似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钩出来的,若是鸟爪也说得通。他看小龙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这一定不是一条普通的泥鳅。
这几根羽毛璀璨华丽,隐隐沾着妖气和灵气。它们的主人定然也不弱小。
“小龙龙,我先去给你做吃的……嗯,你先待在哪儿呢?”虞夏问,“你是不是需要水?”
小龙点了下头。
虞夏眼神转了一圈,落到了自己屋边的小溪里。他登登跑出屋走到溪边,用石头在溪水里垒了一个圆,小心地把小龙放了进去,“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小龙在水里转了一圈,头露出水面,下巴搁在石头上看他。
“我会给你修一个漂亮的小窝的!这个就先住着。”虞夏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笑道,“那我走啦。”
只是分隔片刻,给他说得像远行一样。
夕阳西下,层林尽染。敖宴仰头看了一眼天穹,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结界,把这座山与外界阻隔了开来,就像传说里的世外桃源。
结界设置十分高明,灵力波动与刚刚那个老头一致。若是未曾被结界主人记录过、而又灵力很强的妖物试图通过,就会被阻隔在外;若欲图攻击结界,则可能有性命之忧。
若不是他尚且年幼又在和鸟妖打斗时受了伤,也不可能掉进来被小孩捡到,说不定就要死在外面了。
这里确实很适合疗伤。
那小孩不足为意,老头看起来也对他没什么兴趣。但在这座山里还有另外一道气息,如一座冰山静静伫立在某处。敖宴看向了那几间小屋,复又低下头,闭目养神。
片刻后,虞夏端着砧板放在了小龙面前。
“师祖说,麻雀要吃青虫的肉糜,所以鱼就我和你分啦。”他道,“快吃吧。”
虞夏坐在溪边,垒好石头和树杈开始烤鱼。鱼肉渐渐发出鲜香味儿,他把最小的那条取下来,偏头:“咦?你怎么不吃?”
小龙盯着自己面前那堆血淋淋的生肉看了一会儿,眼里露出嫌弃的神色,一纵身叼走了虞夏烤好的鱼。
“你不吃生的?”虞夏奇道。小龙盘绕在他肩上,伸出头不紧不慢地细细咀嚼着鱼肉,莫名有几分矜贵之气。
篝火温暖,照出了一人一龙的摇晃的影子。
怀璞慢悠悠地从水边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小孩偏头和泥鳅怪说着话,弯弯的笑眼里映着橘色的火焰。两个小朋友一起分吃着烤鱼,你一口我一口。
这泥鳅怪还挺讲究,怀璞心道。
“虞夏!”怀璞驻足望了一会儿,把怀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看看师祖给你带了什么?”
虞夏转过头,惊喜道:“小龙!你有窝了,可以和我睡在一个屋了!”
那是一大块山石雕出来的缸,盛上山泉就能让小龙住进去了。
怀璞听他叫“小龙”,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叫他什么?”
“小龙啊!”虞夏答道。
怀璞差点喷了,嫌弃的目光在小龙身上溜了一圈,道:“龙怎么可能长这个样子?我告诉你,龙是漂亮又威风的,当年我可是见过……”
他话没说完,就突兀地停住了,硬生生地转到了下一句,怏怏道,“反正,它太丑了。不可能是龙,何况它连龙角都没有。”
小龙似乎很火大,朝怀璞剜了一眼。虞夏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叫它小龙。”
他喜滋滋地抱着石缸,认真地往里头注水,最后把小龙放进去。
小孩小小短短的身体抱着一个巨大的石缸进了屋,端端正正地摆在了自己的床前。在他床边的木桌上还有一个麻雀窝,里头几只肥肥团团的小麻雀。
月上中天,皎洁的银晖洒在窗前。
“你们怎么不吃呀?是不喜欢吗?”虞夏趴在桌边,担忧地看着小麻雀们。师祖准备的菜青虫,它们一动都没动。
“啾!”一只小麻雀叫了一声,鸣叫声已经有些沙哑了。
虞夏道:“是不新鲜吗?”
他立刻换上了新鲜的食物,试图喂到它们嘴边,却被一再拒绝,只好放弃。
天已经很晚了,窗外山中满是虫鸣,萤火虫在黑暗的草丛里飞舞,明月照出婆娑树影。虞夏该睡觉了。
他不放心地最后看了麻雀窝和石缸一眼,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露出一个头,笑着轻声道:“晚安呀。”便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小孩子的呼吸就匀称绵长起来。
哗——
石缸里传来水声响动,敖宴冒出一个头,打量着屋子。这个屋子不大,与他龙宫里的房间根本不能比,既没有白玉床,也没有珊瑚桌,更没有缀在珊瑚树上成百上千的夜明珠在夜晚时发光。
但,却莫名地很温馨。连那乱糟糟的纸堆,都透着股快活调皮的气息。
“啾!!”
小麻雀看到忽然出现的怪物,吓得叫起来。敖宴转头看过去,内心审视着这些小东西。
幼小,脆弱,却还特别的倔强。敖宴看得出,若是它们还不吃东西,恐怕就活不过今晚了。
这本来与他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它们死了,那个小孩子可能会伤心。
敖宴还在犹豫,那小麻雀却已经被他的气息吓得惊扰不安了,一个赛一个地拼死大叫:“啾啾啾!!”
这声很大,床上的小孩翻了个身。敖宴立即瞪了麻雀们一眼,龙族的威压对低等生物有天然的压制,麻雀们的叫声打了个颤:“……啾……”
敖宴继续看着它们,眯起了眼睛。
“啾……”麻雀们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开始吃准备好的肉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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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何所执念
山中岁月一晃而过, 转眼间,小龙已经在碧落山待了半月。虞夏发现他的恢复能力很强, 十几天后, 伤口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鳞片还没完全长齐。
“好无聊啊……”
虞夏瘫在小溪边, 一双脚还泡在水里,踢着水花。
敖宴在水里晒太阳,闻言睁开了眼睛, 心道确实很无聊。若非养伤, 他是绝不可能在一个这样的山里一连待这么久的。
“现在是六月了吗?”虞夏仰天,掰着指头数数,“六月……啊, 山里的见夏果要结果了!”
他霍然起身, 兴奋道:“我们去采果子吧!”
见夏果是一种灵果。于夏之初结果, 青涩时是深红色, 随着它愈发成熟, 颜色会越来越透明, 完全熟透时如透明的红水晶,十分漂亮。
未熟的见夏果, 往年怀璞有时候会采来拿它酿酒,酿出来的酒是浅红色,十分好看。
虞夏絮絮叨叨说完, 小龙无言地看着他, 虞夏道:“我是不能喝酒啦……但是它的气味有安神的功效, 能祝人好眠。”
小龙眼睛更眯了,好像在说,你睡得还不够多吗?
“好吧。”虞夏终于承认了,“我就是无聊。往年师祖都不准我去采,说要杜绝小孩子沾酒的一切可能性……你陪我去吗?”
小龙从水里跃出来,攀到了他身上,扬了扬下巴。
说来也奇怪,虞夏第一次钓起小龙时明明很重,但他落在自己身上时,却几乎感觉不到分量。
“现在就走!”虞夏见他答应了,瞬间坐不住了,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见夏果生长在另一个山头上。
虞夏只偷偷跟着师祖来过一次,就那一次还被揪住了不准再来。因此他印象不深,只依稀记得大致方位。
“嗯……我记得是在——”虞夏迈着小短腿,吃力地走在山路上,边走边望,“怎么看不见……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