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龙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薇我无酒
薇我无酒  发于:2019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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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事虽乐趣无穷,但做得多了也十分无聊——不如说,是孤独。
  “师祖有次喝醉酒说漏嘴,提到山脚下小镇的一种酒很好喝。我才知道碧落山下还有小镇。但是因为师父和师祖设了结界,所以我从未下过碧落山。”
  虞长乐铁了心要偷溜下山,可绞尽脑汁,也只误打误撞地闯出去过两次。
  “我试了一年,终于突破了一次结界。”
  十三岁的小虞夏第一次站到碧落山之外,看到了人类的小镇。夜色正浓,所有家户都熄了灯,星光照亮了小镇的名字:“碎棠”。
  虞夏走进碎棠镇,路过一户人家,院子里的狗站起来对他摇尾巴。
  “你好。”虞夏和它打招呼,“你是妖怪吗?”
  自小所有的动物都对他没有敌意,这条黄狗也不例外——而且过分亲热了。狗“汪汪汪!”地扑过来,不停地摇着尾巴让虞夏摸它。
  犬吠响彻夜空,屋子里灯亮了,吓得虞夏赶紧跑了。
  虞夏没再敢乱说话,逛了一圈碧落镇,和所有的狗和牛羊打了个照面。这趟的唯一收获,是他闻着味儿抱走了一缸他没见过的吃食:咸菜。临走时想了想,留了一根金条。
  “第二次呢?”敖宴听的有趣。他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也不知道咸菜,暗自决定要打听打听。不过他觉得,这东西应该不值一根金条。
  虞长乐道:“第二次是隔了半年。”
  这一回,虞夏准备充分,装备齐全,在白天进了碧落镇。他背了一蔑篓的金子。
  结果,小虞夏一下去就给吓了一跳。他赶上庙会了,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但虞夏胆子最大,只犹豫了不到一刻就开开心心地混入人群中了。他目不暇接,看山民们迎山神、谷神,在台上做戏,觉得有意思极了。
  有小孩儿在一个摊子前买吃食,虞夏听到那叫“糖葫芦”。那红艳艳裹着冰糖的果子看得他十分眼馋,虞夏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下别人是怎么付账的。都是铜板或者碎银,没有一个人用金条。
  他有些忐忑,心想怕不是金条不值钱?食欲战胜了忐忑,然而,他人都已站到了摊子前,想买的时候却发现金条不知什么时候给人顺走了。
  “小儿郎,钱没带够吗?”小贩看他。小小的少年,庙会时节还是一身单薄得可怜的白衣,长得倒是不像其他小乞丐,十分玉雪可爱。
  小贩叹了口气,“喏,白送你一根吧。”
  “谢谢!”虞夏高兴得跳起来。
  这根糖葫芦,虞夏很珍惜地吃完了它。他庙会逛得太兴奋,以至于忘了时间,回到碧落山时发现师祖正抱着手等他。
  理所当然地,结界被加固了。之后一直到十九岁这次下山,虞长乐再没和人接触过。十九岁之前,他和人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就是那句“谢谢”。
  “阿蓝总是说人很坏,但我想也不是很坏。”虞长乐道。但说完他又不确定了,他曾经也觉得师父很好,可师父不还是一把火烧了澄月谷。
  敖宴失笑:“幼稚。”
  虞长乐锤他:“你也就比我大一点儿!”
  “如果你自己很强,人是好是坏都奈何不了你。”敖宴对这个不是很关心。他很在意虞长乐对于“金条”的看法,“谁告诉你金条不值钱的?是因为太值钱了所以没人用。”
  虞长乐道:“是这样吗?哈哈哈哈……”
  敖宴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无言以对。虞长乐也下山一个月了,却还是不知道金子值钱这个事实,说明他买东西时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都想着坑他呢。
  但对着虞长乐那双清澈无比的桃花眼,敖宴没有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他。
  他微闭上眼,好像看到了一个还是小少年的虞长乐,踩着溪水中的石头蹦蹦跳跳地向他奔来,背后是碧落山壮美的绚丽云霞。
  敖宴睁开眼,把这个不知从哪来的画面赶出脑海。
  船一路穿行,虞长乐一张嘴根本停不下来。而敖宴竟也十分配合。
  “你是东海的龙二太子,那你见过南西北海的龙吗?”
  “见过。”
  “也和你一样好看吗?”
  “……鳞片的颜色不相同。东海龙相貌最优。”
  答了“泽流君是什么称呼?”
  “杂……他们不敢称我名讳,只称泽流殿下。”
  “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
  在凡间话本里,龙是近于神灵的物种。但事实上,神仙佛祖只是凡人杜撰出来的,龙妖也只是妖的一种,虽然纯血的龙生而为天灵妖,但到底也是众生的一员。
  而时常被称作仙人的灵门世家,说到底也只是人。
  这些虞长乐都知道,所以看敖宴并不敬畏,只有好奇。
  他有听过一些小妖八卦,这一任东海龙王名为敖战,生有二子,二太子就是敖宴。
  东海二殿下在妖界不说特别出名,但提到也都是知晓有这么个年轻人的。
  叛逆,桀骜,虞长乐在碧落山时,对东海二太子的印象便只有如此了。据说他年轻俊美,身手也了得,应当是不少女妖爱慕的对象。
  “你名声很坏吗?”虞长乐问。
  敖宴说:“不知道。我总被关在龙宫,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听来的,戏水淹城也往我头上加。我可没干过。”
  阿蓝戏谑:“龙二太子最出名的难道不是脾气差?据说十岁时闯出龙宫,就把一个拦路的妖怪打得半死不活。”
  “你见过事实?”敖宴反问。
  虞长乐嘴上没把,差不多已经把自己透了个底朝天。敖宴却是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乏善可陈。龙宫最没意思,我出来后也就四海漂游,也很无趣。”
  “叮”。二人同时低头,发现金链已经消失了,只余下手腕上各有一只金环。
  “暂时而已。”敖宴立即道,“我不可能一辈子被束缚着的。”
  船早已行出鬼市,天光大亮,两岸可听到晨鸟啾鸣。被鬼雾迷晕的船夫和渔人终于醒来,船夫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忽然大惊:“我怎么睡着了?!”
  虞长乐体贴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船夫奔到船舱外:“怎么都开了这么远了!!”
  “钱会按数给的。别吵。”阿蓝被闹醒了。
  船夫惊恐地左右看看:“谁在说话?!”
  没人解答他的疑问。
  虞长乐低头,看到蔑篓里的玉佩,终于想起来这回事儿了。他碰碰阿蓝:“阿蓝,你看看这玉是哪里的谁的?”
  “我怎么知道是谁的?”阿蓝不耐烦地闻了一下,“气味是上宛的。”
  “宛……那好像我们会经过的地方?”虞长乐半个身子都斜出窗外。远远地,一道城门映入眼帘,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好长的城墙!那是什么?”
  “那就是上宛。我们到豫州了。”敖宴道。他把翘着的腿放下来,走到了船头。
  虞长乐不安分地爬到了船篷顶上坐下,迎着天光,从袖子里取出了一节竹制口琴。只要能接触到,他什么小玩意儿都会一点,连叶子都能吹出花来。
  悠扬欢快的曲子在河面上飘起。虞长乐踢掉鞋子,晃着腿,长发扬成了一面乌黑的帆,白衣猎猎而动,恍若蝶翼。
  两岸青山妩媚,碧水动人,他的面孔却生生把这浓丽都压了下去。美,而不自知。
  敖宴一回头就看见少年晃动的白生生的脚,脚趾圆润粉红,脚踝纤细有棱角,小腿白皙优美。
  “把鞋穿起来!”他捡起鞋丢虞长乐。
  虞长乐来了劲,丢了口琴扑下去和他闹起来。小船一路洒下畅快清越的笑声。
  *
  船及岸。
  晨雾岚岚,笼罩了城门,烟青色的城门上刻着一个“宛”字。清晨行人稀少,几个牧童骑在牛背上带牛出城门吃草。
  虞长乐奔向城门,蔑篓里哐哐直响。敖宴远远地吊在后头。
  阿蓝看不过眼,追上他斥道:“你慢点!”
  “哐!”
  “哎哟!”“啪嗒。”
  虞长乐还没来得及答应阿蓝,就看见一个小少年直直地撞向他。少年扑了个大跟头,而他则被不知何时过来的敖宴眼疾手快地揪住领子往后提了一步。
  只原本攥在手里的玉佩掉了出去。
  玉佩掉在那少年眼前,虞长乐道:“抱歉抱歉……”弯腰去取。
  谁知,那少年愣了一会儿,忽然跳起来大喊道:“小偷!!”


第5章 桃花看邪
  这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生得俊俏漂亮。白衣上以丝线绣着墨绿的竹,精美异常,腰悬灵剑,脖子上挂着一只碧玉长命锁,颜色与玉牌如出一辙。
  他连衣服上的灰都来不及拍便一把夺过玉牌:“我说怎么找遍芥子城都找不见,正要去城外找,原来是你偷了去!”
  虞长乐看着少年,微微一怔后才道:“是误会,我……”
  这少年身上有些不对劲,他心想。阿蓝道:“你看到了什么?”
  “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虞长乐飞快回道。
  “误会什么误会!”少年打断了虞长乐。他年纪小,气势却不小,“你可知这玉牌有多贵重?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玉牌?!”
  虞长乐在船里时仔细看过玉牌,上头镌刻着苍劲青竹,圈成一个家纹似的图案。背面左下角有一个四字印,但并不是通用文,他认不出。
  于是他诚实地:“不知道。”
  “你!”少年气极。
  少年盛气凌人,但身边一个护卫仆役都无,不像个贵公子。
  敖宴皱眉,把虞长乐拨到身后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少年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气势弱下去,他才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好好听别人说。”
  “你告诉他。”他转头对虞长乐道。
  一炷香后。茶棚内。
  “我还正想着怎么物归原主呢,结果你自己过来了。”虞长乐一边吃一边道,他依旧笑眯眯的,确实为此高兴。“唔……上宛板面果然好吃!”
  敖宴不愿意屈尊坐茶棚的凳子,抱手站在一旁,心中想,这个人就没有会生气的时候吗?
  少年脸涨得比撒气时还要红,面碗也没有动几口。虞长乐的话听在耳里觉得分外刺耳。“谢谢虞公子。”他闷闷不乐道,“我叫……阿苓,刚刚我冒犯了,请别在意。”
  虞长乐笑道:“没事。”
  敖宴冷哼了一声。
  他注意到虞长乐从见面起就一直盯着阿苓看,虞长乐不会掩饰视线,好在也没被发现。
  “年轻人啊,有什么说开了就完事儿了。可不能憋在心里。”茶棚主人插话。这是个老妇人,虞长乐他们是清早的第一批客人。她看着虞长乐狼吞虎咽,心里也欢喜。
  阿苓吸了一口面,颇为郁闷的样子。他道:“你们是外地来的?是来豫州做什么的?”
  “我想进映鹭书院,他是陪我的。”虞长乐拍拍敖宴的肩。
  “你也是去映鹭书院?我也很想去!”阿苓眼睛一亮。
  虞长乐没想到遇到个同路人,笑道:“这么巧!那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对了,你刚刚说你的玉牌是什么?”
  阿苓心虚地摆摆手,干巴巴道:“噢,那玉牌没什么。不知道就算了,你不用在意。”他明显身份不俗,却不愿多说的样子。虞长乐挑眉,道:“那先吃面吧,我都饿死啦。”
  一般人吃得快了总不大雅观,但虞长乐却不。他吃相让人很有食欲,又快又香,也不做出文雅样,像什么小动物在进食一般。敖宴都给看饿了。
  虞长乐把碗一放,道:“再来一碗!”
  敖宴犹豫了一会儿,问:“很好吃吗?”龙族进食周期长,但若是想像人一样一日三餐也并无不可。
  “很好吃呀。”虞长乐挑了一筷子,端碗凑到敖宴面前,“你尝尝,啊——”
  “……”敖宴从小用的筷子是金银玉石,龙宫每人都有自己偏爱的专筷,从不像街边小吃这样混用。更别提和人吃一副筷子了。
  敖宴还在迟疑,虞长乐就拉着他坐下了,“来嘛来嘛!坐在我身边。”
  敖宴直板板地挨着虞长乐坐着,低头叼过了面,咽下去后才道:“还行。”好像没有虞长乐吃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好吃。
  虞长乐不等敖宴阻止,便道:“再再来一碗!”
  虞长乐吃饱喝足,摸摸肚皮满足地叹了口气。敖宴看了眼摞起的两个大海碗,心想他人身量纤细,没想到这么能吃。
  对面的阿苓,碗里只浅下去一个尖,食量小得像猫食。
  “阿苓,”虞长乐终于道,“你之前在哪里?为什么……身上有邪气?”
  他觉出的古怪,就是这个。
  邪气?
  敖宴顿时抬起头,却不是去看阿苓,而是去看虞长乐。他心中缓缓腾升起讶异来。
  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气息,同一属类的事物,气息也相似。就如同妖气、鬼气、人味,一探便知。
  若是细分诸如龙妖、花妖、狐妖等等,它们之间也会有细微差别,而同一地域出生的事物,气息也会略有相同。
  但有两种气不同,一是灵气,万物皆可修炼获得;二是邪气,万物若是心生恶念,就会带出邪气,叫它戾气也好、煞气也好,总之不是善类,是泯灭心智之物。
  灵气与邪气就像阴阳的两极,不管是人是妖是鬼,万物都可拥有,却势不两立。
  可问题就出在,灵气与邪气都不是肉眼能察觉出来的,否则要堪舆铃与风邪铃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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