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这道士甲定不是世家大族之人,背后没有势力撑腰;其次,道士甲一定是身份敏感之人,这让他也无法依附于世家,或者他觉得世家也不可相信,所以才转向了映鹭书院。
虞长乐道:“莫非他是一只妖怪?也不对啊,那应该直接去求助九歌。”
沈明华越发觉得可怕,他本性有点怂怂的,可又向往冒险之事,要不然也不会喜欢跟着虞长乐和敖宴。他暗骂了自己一句,勉强笑道:“我寻思着,万一这道士甲是个死人呢?哈哈哈……”
他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本意是在开玩笑,还故作潇洒地笑了几声。没想到虞长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道:“说不定呢。”
“万事皆有可能。”敖宴也似笑非笑,“先列下来吧。”
“……”沈明华惨叫,“不是吧大哥!?我只是随口说说,别当真啊!”
虞长乐和敖宴同时笑起来,沈明华气得嚷嚷。几人瞎闹腾了一会儿,忽听得窗外传来争吵之声。
他们已经行到了豫州,快要接近星盘镇了。这地界在映鹭书院的照拂下,一般很和平,连混混闹事都少见,什么事闹的这么吵?
虞长乐掀开窗帘,就见街道旁围了一圈百姓,他跳下车好奇问道:“小哥好,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中年男子见他长得俊俏,说话也讨喜,便分了他一把瓜子说起来龙去脉。
原来,停在路边的是一个推着一车梨的卖梨人,和他发生争吵的是个乞丐。那乞丐想讨一颗梨,卖梨人不同意。
“你说说看,光讨也就算了,说不定还能讨到。”中年人一边嗑瓜子一边道,“偏偏他非说不是讨,是买,拿了一锭假银子说要买一颗梨。这怕不是有病?”
虞长乐踮起脚往人群中心看,见那乞丐浑身脏兮兮,依稀可辨穿的是一身破道袍,头发也脏污得如鸟窝一般。
人群自觉围城一个圈,二人就像唱戏似的你来我往争吵,莫名喜感。
“你卖我个梨要紧呀?我又不是不付钱。”那乞丐嬉皮笑脸,围着卖梨的车转悠,看着一只脚是跛的。卖梨人烦不胜烦,道:“我自己做生意,还不能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了?”
乞丐道:“可是我给了你钱呀!”
众人看向那一锭银子,都感到一阵无语。
“你个老狗,谁会相信啊?”卖梨人都气笑了,“要你这是真的银子,买我这一车梨都嫌多!你拿个假/钱出来骗人,也得拿个像样的啊?”
乞丐晃晃悠悠道:“我付你一车的钱,却只要你一个梨子,算来算去不还是你赚了?”
卖梨人说都不愿意说了,直接推着车准备走人,骂道:“晦气!”
奈何那乞丐扒着车不让走,二人又纠缠了一会儿,那卖梨人都要疯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卖梨人好似也是个脾气倔的,就算他原本还想着白送一颗梨完事儿,现在也不愿意了,和乞丐杠了起来。
虞长乐站在一边看了半天,眼看就要演变为拳脚,拨开人群走进去,道:“让一让,让一让!”
他拿出一斤梨的钱,拿走几颗梨递给乞丐,道:“算我给他买的,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行不行?”
“你这小公子,就是脾气太好!”卖梨人气得不行,恶狠狠道,“这种无赖也愿意施舍!”
那乞丐蹲下去吃梨,吃得飞快,很快一颗梨就只剩一个核儿。
“拿去!我不要你的假/钱!”卖梨人抓起银子,刚欲把那假银锭子狠狠掷给乞丐,目光就一呆。虞长乐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也愣了。
只见那乞丐把梨核儿丢在地上,口中道:“变!”
梨核儿沾了土,竟冒出了绿芽儿,开始见风就长,绿芽儿转眼就长成了一颗梨树,梨树开始开花,花儿很快就谢了,开始结果,转眼间已是满树黄澄澄的梨!
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棵梨树长得有人高,围观人群先是鸦雀无声,而后哗然,猛力鼓起掌来。
虞长乐心说,我靠……
那乞丐把梨子摘下来,分给围观人群:“来,请你吃梨。”
中年男子捧着梨,满脸震惊,瓜子都洒了。他盯了那梨子半晌,咬了一口道:“是真的梨!妈的,是,是仙人啊!”
这话简直冒着傻气,但围观人没一个嫌他傻的,纷纷激动起来。虞长乐差点都被忽悠了,仔细看那梨树,猛然瞧出不对来。这分明是法术造出的幻象!
就在此时,卖梨人大叫一声:“我的梨!我的梨呢?”
刚刚所有人都被乞丐变梨吸引了注意力,没人还记得卖梨人。此刻一回头,却见他原本满满的一车梨全都空了!
原来根本不是变梨,而是偷梨。那一树梨子全是卖梨人的。
卖梨人脸涨得通红,丢了车就来捉乞丐。场面登时一片混乱,虞长乐一个灵修之人,也差点被挤得找不着北。他不得不退到卖梨人的车边,顺手一摸那锭银子,怔了怔。
这银子居然是真的?
那乞丐哈哈大笑,在人群中乱闯乱撞,一群四肢健全的人竟追不上一个跛足。跛足乞丐一派癫疯之态,哪有什么仙人之姿?
忽而,虞长乐感觉手腕一痛,一股陌生的灵气注入了灵脉。他一惊,迅速抽手,那人力道却大得他都挣不开。
是那跛足乞丐!
虞长乐看到那乞丐抬起脸冲他笑了一下,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须臾之间,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逆流了,呆在了原地。
疯道人只片刻,就又消失不见了,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挡住了脸。只有虞长乐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那跛足乞丐的一只眼,是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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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不出题目了=。=59敲黑板,甲乙分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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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为止漂泊【二更】
跛足、瞎眼, 道袍。这就是他们刚刚提过的道士甲!?
还有, 他对虞长乐说的那句话。
“小白叫我来看看你, 你过得还不错。”
小白,是指白怀谷?
“快追那个道士!”虞长乐冲马车的方向大喊一声,向道士甲追去。但没走几步, 他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 脚底虚浮发软。
怎么回事……?
周围的声音好像变得很远,一股灵力从刚刚道士甲摸过的手腕开始,在经脉里横冲直撞。虞长乐跌倒在地, 陷入了黑暗。
*
虞长乐迷蒙中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还有人给自己把脉。他知道自己是躺着,但意识却仿佛脱离于肉体。
这种感觉很像在火泽秘境, 他杀了那两个玄衣人后体会到的。
那股陌生的灵力似乎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像是在他体内找着什么东西。
一个灵修最无法掩饰的就是他的灵力,就虞长乐的体验来看, 这灵力的主人性格应当是乐观、宽厚、积极的,性情非常坚毅果敢, 绝不会是一个疯子。他的灵力给人感觉就像阳光一样。
而且, 这是一个人, 不是妖怪。
虞长乐穷极无聊地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疯道人皮囊下居然是这样一幅面孔。
那股灵力似乎找到了它要找的东西, 全盘依附了上去, 剩余的则自行游离出了体外。就像一个漆黑的蛋壳里忽然被破开了一线,虞长乐感到后腰左侧一痛,接着整个身体的知觉都恢复了过来——
天光大亮。
“你终于醒了?”一道语气很不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虞长乐想笑一下,结果一咧嘴就发现嘴唇干疼得厉害,摸了摸已经褪了皮。敖宴的面孔映入眼帘。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头发也有点乱,恶劣地开口:“嗯?出去看个热闹也能晕倒?虞夏,你还真是个麻烦精。”
虞长乐莫名觉得“麻烦精”三个字过分亲昵了,道:“我昏迷了多久?你……都没睡好吗?”
“三天。”敖宴冷笑,想了想又补充道,“三天三夜!要是我不看着点,你怕是已经烧傻了。”
虞长乐摸了下额头,摸到一块凉凉的毛巾。敖宴好像还没骂够,虞长乐伸出手轻拉了下他的衣角,眨眨眼道:“好哥哥,别生气了。我要怎么谢谢你?”
敖宴:“…………”
他站起来恶声恶气道:“我去睡觉了!”
敖宴走出房间,一把带上了门。
“……”虞长乐闭上嘴,把“你的床不就在我旁边吗”这句话咽了下去。
他坐起身,觉得饿得厉害,而且非常口渴,头晕脑胀。虞长乐看到敖宴床边有一只杯子,就慢腾腾地往那边挪动。
“吃东西,别饿死了。”
门又砰地一声被打开,敖宴黑着脸走进来,把托盘重重放在他床边上,又把虞长乐手里的杯子一把拿走,道:“隔夜的水,你能喝?”
敖宴把他拎回床上,又步履匆匆地去倒水。
托盘里是清粥小菜,虞长乐默默地开始吃,心想自己好像真的有点麻烦。但是这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好像也不错。
敖宴把水接回来,虞长乐捧着水杯。“我睡了。”敖宴躺到床上,闭眼宣布。
“……还有一件事。”敖宴躺了没多久,又开口道。
虞长乐问:“什么事?”
“灵契,消失了。因为那股灵力。”敖宴状似随意道。
虞长乐一怔,猛地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原本套着金环的手腕空空如也,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还提醒着他这里曾经有一道灵契。
这道灵契足足把二人栓了两年多。如果没有这道灵契,虞长乐和敖宴可能在初遇后就分道扬镳了,不会一起进入映鹭书院,不会发现他们曾经年少时便相逢与山海宴上。
甚至没有这灵契,虞长乐在水下那次就会死了,等不到一条活在水中的龙给他渡气,把他救出深水。
而敖宴则依旧漂泊在天地间,见到有趣的就落脚片刻,而后便生厌离开了。他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小小的书院停上两年之久。
现在,灵契忽然被解开了。
最开始敖宴最想解开灵契,两年之间,虞长乐也不是没有那么一刻两刻的时候生出过“如果没有灵契就好了”的念头。毕竟十里的限制非常不方便,二人甚至不能一人待在山上、一人到星盘镇去晃晃。
但突然就这么解开了,虞长乐反倒有种莫名的失落。
他捧着水杯,有些没滋没味,试探着笑问:“那,我们敖二公子是不是就要飞走了?”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必须要待在一起的理由了。两年里,虞长乐也交了这么多朋友,可是……
可敖宴毕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重要的朋友。重要到,都有点不像朋友了。
“你傻吗?”被子里传来敖宴没好气的声音。虞长乐心中微紧,道:“嗯?”
敖宴道:“你乱想什么?我好好的飞哪去,回龙宫吗?”
虞长乐微微睁大眼睛,而后弯起唇角,点头:“嗯!”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为什么只是晕倒敖宴就这么担心。拐钱婆的灵契,非身死不得解,敖宴是以为他要死了?
虞长乐又有点心酸又有点好笑,冲口而出道:“我没事的。”
敖宴睁开眼睛看着他,偏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谁要关心你了?我只是觉得稀奇,我睡觉了。”
灵契,身为东海龙族的敖宴走没找出解开的办法,却被一个疯道人一股灵力就解开了。虞长乐不由把道士甲的身份想得更神秘了一点。
“你睡吧,我也睡了。”虞长乐吃饱喝足,躺下道。
敖宴道:“去,别吵我。”
两个人对话像幼稚的小孩子一样,虞长乐却觉得很开心,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
再醒来已经过了晚饭点,虞长乐这才跳下床恢复了闹腾。沈明华和欧阳苓都来看过他,虞长乐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自己昏迷期间一直在发高烧,连先生们都束手无策。
沈明华道:“我都没想到敖公子有这么细心,啧啧。”
“先生喊你去问话呢。”欧阳苓道。
敖宴睫毛动了下,醒了。
“我们吵醒你了吗?”虞长乐歉然。
“没有。”敖宴气色已经恢复了,“问话我也去。”
他好像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虞长乐吐了吐舌头,道:“那我们走吧。”
二人来到明志殿,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幽幽光线中,锦衣紫袍的青年端坐在太师椅上。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琉璃镜上细细的金链折射着暖色的烛光。
敖宴蹙眉:“敖宸?你怎么来了?”
敖宸手中端着一只瓷白的茶盏,磕了磕茶杯盖道:“阿宴也来了?虞公子好。”
若是只看这位景清君,虞长乐会以为这是一次老友的围炉夜话。但他对面的浣纱先生面上却没什么笑意。
虞长乐立即猜到,这是为了九星令的事。
果然,敖宸道:“人间山雨欲来,本君想把本君的弟弟带回龙宫。不知先生可否愿意?”
“景清君还是当问一问泽流。”浣纱先生道。
敖宸看向敖宴,笑意不减,呷了口茶水,却透露出威压。
虞长乐发现这两兄弟虽性情差别很大,但骨子里透出的强势却是一模一样,敖宸只是坐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人会忘记他是未来的东海龙王,此时的龙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