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宋时光看就知道自己的伴侣不对劲。
“你猜那副局长在哪?”上官宛冷笑,神色几近疯狂,“在J国!这时势,他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的请长假去了J国旅游!你说我们这些感染者在他们眼中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宋时揽过上官宛的肩膀,没有出声安慰——他自己的怒火也在失控边缘了。
“审完了。”秦然从楼梯下走了上来,“果然没有一个知道研究所或实验体被关押的位置。”
看完那封遗书之后,归来帮的人再没耐性和更生党慢慢拉扯,只想尽快把人救出火海,多一个是一个。秦然等人当即就把几个被武力抗争派人肉出位置的研究员抓了出来审问,但一如所料,这些甚至并非常驻研究所的小人物出入都被蒙眼,根本不知道研究所的实际位置。而既然两年前屠梓和浪涯逃出的研究所早就因位置暴露而转移,那么现在那些被遗书点名的权贵就是最有可能知道的人。
“那没别的选择了。”感染者相关一应事宜毕竟是由机情局统揽,那遗书名单上的权贵也与军方为多,军方武备充足兵力强悍根本铜墙铁壁,其它少数外部的又多不在A市,“我们去抓警察局长。”谁让他之前为了污蔑示威者特地飞来A市看戏。
秦然点头,“我去叫无往。”警察也不是吃素的,光凭上官宛和宋时两个未免托大。
“这……”屠梓正在一旁翻卫生局副局长的文书物品,听到这段对话,当即追问,“这边要怎么做?”
秦然顿住下楼的脚步,犹豫一瞬后道:“交给你了。”
第108章
“他们呢?”
不用屠梓特地交代,其他示威者就注意到了一直在领头的归来帮少了几个核心人物。而自然而然,当他们从屠梓处听说了上官宛等人的去向时,也闹著要去。
“别别别。”屠梓恨不得回到几十秒前把自己的舌头吞掉,“他们几个人实力高、机动性也强,我们这么多人过去,要是被抓起来打不反而拖他们后腿?”
“有什么托后腿的。”那几个武力抗争的派的领袖说,“大家都是豁出去的人了,谁怕他们!就算有个万一,我也不需要别人来救!”
“道理明明在我们这边,何必无辜牺牲。”屠梓是真心不赞同这种想法,“与其一窝蜂涌过去,倒不如……”他绞尽脑汁,总算想到另一条路,“倒不如在这边想办法替他们引开更生党的注意力!”
“引开注意力什么的不用我们了吧。”某大学生从控制住卫生局办公室起就一直刷手机,现在终于调转屏幕,让屠梓看上面的内容,“M国刚刚联合多国对更生党发出谴责,更生党应该已经没空管我们了。”
屠梓很是吃了一惊,“什么?”他抓过对方的手机,仔细看了上面的速报之后,两眼都亮了起来,像深夜发现猎物的猫。
“是时候了!”他险些破音,抓着浪涯兴奋地喘息。
“……怎么说?” “什么意思?”四周的示威者纷纷追问。
听过屠梓讲述另一个世界历史的浪涯却能听懂屠梓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趁此……”
“我想了很久了。”知道浪涯懂他,屠梓点点头,转身朝着所有人说,“自从更生党第一次暴力清场时我就在想了。你们也没说错,”他看向武力抗争派的领袖,“光凭讲道理根本没什么用,更生党只手遮天,大可以厚着脸皮指鹿为马——实际上他们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我们似乎也奈何不了他们……但若光论武力,我们也不过以卵击石。”屠梓用眼神阻止了武力抗争派抢过话头的意图。
“我们需要别的力量,更强力的、让更生党除了屈服没有别的办法的压力。”他举起手机,“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这些国家离我们那么远,”马上就有人皱眉,“能顶什么用?”
“离我们远,但是离更生党不远。”
屠梓记得,当年八号月台档案曝光之后,就是靠着在野党的势力才成功让更生党首嚐败绩。在这平行世界,这国家早就是更生党一党的天下,但国外却不是。
“更生党这些年来一直致力在国外扩大自己的势力,甚至试图复制当年在我国的成功。可以说,他们现在的第一大目标,就是在包括M国那些国家的选举中胜出。”屠梓很有信心,“那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不管我们W国国内的人死活、可以不在乎W国国民的想法,却不能无视还拿着选票的M国,还有其他更生党正在搞选战的国家国民的民意。”
“既然M国等国家现在的执政党开始公开谴责,也就证明国外对我们这里的事的关注度已经足够。那更生党想要挽回在当地的形象和选票,就必须在国内放软姿态,给足交代。”屠梓不断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不要太激动,“现在正是逼更生党就范的好时机!”
“你别忘了,即便这些国家没有更生党极端,它们也一样是歧视感染者、有隔离政策的,谁知道他们有多清白。再说,”不是所有人都像屠梓一样积极,有些人一听就不赞同,“难道你以为M国政府什么的是在帮我们吗?不过是拿我们当攻击更生党的借口和炮灰而已。“
“那不然要怎样?”不等屠梓回应,赞同这是最佳时机的人就反驳道,“难道要等谁善心大发舍己为人来打救我们吗?他们有他们的目的,我们自然也有利用他们的地方,这样的天作之合还嫌腥,想得也太美了吧。”
没几句,示威者之间又吵了起来。浪涯握着屠梓的腰,一把将他举上了文件柜顶,屠梓占了制高点,朗声让所有示威者听他说一句,“现在的条件也许不完美,但的确是个目前为止最好的机会。”
“不论国外的实际情况是如何,感染者在何处都被贴着不利的标签是事实。”屠梓没用吼的,但却说得很清晰,“我们急需要第一场胜利,感染者必需要有第一个据点。我们国家的感染者活在更生党的魔爪下,无疑是最艰难的一群,但现在也是最有希望的一群。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苦难让我们聚在一起,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堂堂正正的,让更生党认错低头,解放我们的同胞、为全世界的感染者建第一座塔!”
听完屠梓这番话,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跃于刀锋之上,更使我心火燃烧不败。”忽然的,浪涯低声唱了一句。
屠梓眼眶泛着泪,他蹲下来,垂首看着自己的哨兵,右手从柜子顶上探下去,轻轻握住了浪涯的手臂。
——他总是懂他。
而此刻,其他示威者也懂了。
浪涯唱的那一句#听见,让他们想起了自己最初受触动、只想给自己、给同胞、给别人争取一份公道的心情。
“……好!”
“好!我们走!”
“来!大家一起!”
有一个人响应,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千千万万个。曾经被吓退、被挑拨、被分裂、被污蔑、被击败、被不甘和怒火冲昏理智的示威者重新拾起了当初的热血,还有那一颗单纯明净的心,离开那一片的混乱和无人区,重新列队,整整齐齐地站到了政府大楼门前、那一对荷枪实弹的守军面前。
这一次,他们举着的标语有很多个国家的语言,但翻译出来,却都只有一句很简单的要求——
“严惩强奸犯,解散不人道研究所,还感染者自由,为感染者正名!”
我们,他们,是哨兵、是向导、是感染者,不是权贵的实验体或玩物!
第109章
佟权盯着屏幕中的M国总统已经有十五分钟。
如果目光目光能隔空杀人,这位总统怕是已经被凌迟。
“明明也养了一队由感染者组成的洗脑特工,”佟权的愤怒几近压抑不住,“在那儿装什么大圣人!”
感染者的能力是把如何锋利的双刃剑,不管属于哪个国家,只要是当权者就没有不知道的。放在外面是难以管束的祸患,收在手里却是最好的武器,要不然也不会不只他更生党,全世界都不愿意给感染者一个普通市民的身份,全按照社会边缘人处理。
这些感染者必须无助,才能由别人控制,否则形势只会反过来由他们当家作主,这个事实上从他爷爷在位时起就清楚不过,否则也不会那么坚决地杀了意外觉醒的副手祁清河。
——一群蠢货。
更生党在M国今届的选前民调中节节领先,眼看就要大获全胜,谁知道现在的执政党如此疯狂,竟然不惜引感染者这群狼入室也要借这层次W国国内的风波抹黑更生党!
“……主席。”秘书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要是有得选,他绝对不想再佟权这个脸色的时候前来汇报,但……
“说吧。”佟权倒了一杯威士忌。
秘书悄悄打量着佟权的反应,尽量简洁地汇报:“示威者退出了卫生局办公室,从新聚集到了政府大楼正门前,举着多国语言的标牌——”
秘书倒抽着冷气闭上了嘴,不自觉地微微后退,离那刚刚飞溅开来的玻璃杯碎片远一些。
“消息倒是接收得挺快。”佟权淡淡一句评论,声线没有半点温度。
“还、还有,”秘书吞吞口水,继续报告,“机情局监察组回馈的讯息,说是负责政府大楼正门的守兵有同情示威者的倾向……”他的声音愈说愈小。
佟权的愈加冷肃的气势自然就是那个让秘书化身蚊子叫的原因。
机情局也没有故意给沈梁穿小鞋,他确实对示威者手软了。
当示威者再次出现在防线前时,他没有作出任何形式的驱赶或警告,甚至还指挥着13队缓缓后撤,将防线退到政府大楼正门的台阶下,给人潮汹涌的示威者腾出直通政府大楼正面的大直路。
对于这种行动,他给出去的解释是“示威者气势太强,为了减少伤亡,避免过早冲突”。
但他自己知道不是。
他的队员也知道不是。
那一封被公开的遗书和附带的无数证据让他们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尽管沈梁从来未曾觉得军方是完美的,但这样的黑暗还是超越了他的想象。尤其那份名单中还有军方的司令级人马在,身为军人的一份子,沈梁心中的愤慨丝毫不必站在对面的示威者弱。
面对A市陆军13队的退让,示威者也没有暴起冲击防线。
“沈少校,”屠梓和浪涯一起站再示威者的最前面,平静地直视沈梁双眼,“我们不会冲进政府大楼,你也不必出来和我们对话了——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在示威之初屠梓和沈梁每天拿着扩音器辩论的时候,沈梁就被网民起过底,屠梓也了解过他的事迹。尽管当初沈梁维护更生党政府、反驳过、还武力驱赶过他们,但就凭当初沈梁带队救援西郊南镇时表现,屠梓也能相信网上那些评价绝不会全部都是谎言。
他不觉得沈梁是坏人。
尤其从当下沈梁超脱克制而四散的情绪波纹中,他能感受到对方心底的悲痛和愤怒。
听了屠梓的话后,沈梁没有作声,不答应、也不反驳,像一尊被安放在原地的木头人。
屠梓没有再说下去,他从同伴手里接过扩音器,转身踩上几个水果箱子搭成的矮台。
“佟权。”
他直接唤出了那个最有分量的名字。
“出来对质。”
“你、我、全世界的人都清楚,能为这一切负责、给一个交代的人,就只有你。”
“别躲着当缩头乌龟,出来。你出来!”
“出来!” “佟权出来!” “出来!”
紧跟着屠梓的话,后面一众的示威者也跟着大喊佟权的名字。
近十万人的声音如雷贯耳,不需要透过电视或网络转播,此时身在示威区附近的人也都亲耳听到了。
那无论A市政府大楼顶层办公室的隔音有多好,佟权应该也听到了。
“……”秘书沉不住气想要问主席怎么办,但又不敢真的作声。
“让所有人不准轻举妄动。”佟权下令。他绝非怕了这群乌合之众,只是对手情绪正在最激动、风头正在最盛的时候,现在蓦蓦然出去说话,短兵相接之间只会对己方不利。反之,那么一帮毫无组织的散沙,就算被一泼黑水凝聚成一块,只要放置得够久,它自己自然会再度松散下来。
秘书依言传令,传到一半,却又慌张的跑了回来。
“主席……”这次他连门口都不敢跨进去了,“警方那边派了人,要去驱散示威者,现在先头部队已、已经在楼下了……”
“……什么?!”听到这种与自己的布局全然逆反的消息,佟权甚至沉不住气调监控,直接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直合着的窗幕。
所谓临高望远,从政府大楼的顶层能清楚看到示威人群的末尾,而现在,那里确实出现了一队身穿深蓝色制服或黑色背心,佩着各级肩章的警察。
经历过留守期间连日来自警方的游击骚扰,归来帮众人早就有所准备,由小滔领导,在示威队伍的最后缀了一排归来帮的哨兵和几个向导,拿着从留守位置拆下来的雨棚竹子,拦马似顶着凶神恶煞的警队,不让他们闯进示威队伍中间。
见第一波冲阵不成,警车上几个大喇叭就开始广播,“请示威者停止冲击政府大楼,中止暴力示威行动,并尽快离开现场,否则警方将使用必要的武力!重复……”
屠梓站在另一端远远一听,和身边所有人一起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