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门一下子被撞开。僵尸浮肿的脸放大在时小海的眼前。
这一刻,时小海做的就是,把手里的符纸向僵尸扔了过去。
他亲眼见识过单北符篆的厉害。打了出去,符纸会燃烧。他也恶补了知识,五雷符的话,还会有雷电闪出。
符篆打在僵尸身上,准确地说,打在他的脸上,然后落到他衣领上。又掉了下来。刚好落到他手里。
僵尸似乎也愣了愣,然后低头,无知无觉地把手抬了起来,凑到眼睛上去看。
与此同时,“啊~~~~”到达崩溃边缘的时小海大叫起来。“北哥!”
听到时小海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僵尸也慌了神,掉头就跑,只是跑得急,撞着什么东西,脚下一绊。
与此同时,一束光线射了出去,落在了对方身上。单北手里拿着手电筒跟了出来。
那人的身形挪得更快了,一路上踢倒了椅子,又撞到沙发,直往阳台那边跑,就要抵达阳台那一刻,人蓦地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在地上。整个地板都震了震。
光源的尽头,梁惊尘拿了只水杯,站在窗边。水杯里的水连溅都没有溅出来。
☆、周成安
屋里灯光大亮,一片通明,恢复正常世界。
“不要打我,不要找我,我不是贼,我真不是。”刚才的僵尸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连串地叫嚷,求饶。
时小海又惊又恼,瞪着单北与梁惊尘……
“你们知道是人?”时小海要哭了。
“嗯。”单北点点头。“不过,我也是才确定的。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不对劲,整个酒店看起来很干净。屋子里也没什么阴气。当他进来后,我就更确定了。而且,哪儿鬼会偷吃冰箱的东西?”
所以?两个人就一直看自己吓尿,也不对他说一声。这是什么样的团队?
“因为发现他是个人,我就去拿手电筒了。”把时小海吓成这样,单北也表示抱歉。
时小海踹了伪僵尸一脚。“不是鬼,不是僵尸,还不是小偷,那你是谁?”
“我是酒店老板娘谢小惠的老公。我叫周成安。”周成安虚胖的一张脸挤起一团。
“你他妈骗谁呢?”时小海想起刚才被吓了个半死,又踹了他一脚。“酒店主人,你他妈三更半夜溜到客房?还装神弄鬼。你这是来偷东西还是来偷窥视,说,你是不是个变态?告诉我,你是不是专门偷窥人家洗澡的那种?”说到这儿。时小海想起什么事,急道,“这酒店里不会装有摄像头吧,糟了,我刚才洗了个澡,还上了个厕所。”
时小海思维太跳脱,梁惊尘一言难尽。
“他说的没错,他应该就住我们楼上。我们办理入驻的时候,我从电脑看了一眼,六楼显示的是空房,但那个叫娟子的女孩却说已满客。”单北说。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哥们儿?”时小海只要对方不是鬼,别的一切都好说。而梁惊尘对这个结果完全没有任何意外。
“看来是你们酒店自导自演,自我炒作啊。”时小海把手里的摄相机调好,对准周成安。顺便对单北与梁惊尘使个眼色,让他们摆好姿势。但两人丝毫没有镜头感,梁惊尘靠墙站,单北随便坐在个凳子上。
“不是不是。”周成安双手乱摆,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单北也给他挪了张椅子。他扶着快要被断的腰,坐了上去。
“其实吧,我就一直等待这一天,被人发现。我受够了,这段时间,也就是最近两个月,我天天从楼上沿着热水管道,爬下来。就是想,如果被谁逮住,这样我就解脱了,我知道你们是节目组。小惠交待我了,让我不要乱动。说是这段时间过来拍视频的特别多,我心里那个高兴……刚才我说了,我叫周成安。酒店的老板娘谢小惠是我老婆。我们一直都做些小生意。我还有个女儿,叫周小娟,你们大概也见到过,她常在前台帮忙……这要从十年前说起。十年前,我们生意走上正规,买了房又买了车,有一天就特别想出去转转。就把小娟让她爷爷带一天,我和小惠一起出去玩。也没多远,就是到附近转转。附近县城有座五采山,山又高又陡,但风影不错。有很多驴友上传过照片,秋天的景色特别好看。没想到,就在那里发生了我人生最大的转折。我没想到那里山道会那么窄,那天下了点雨,一打滑,车便滚下山去。”
单北给周成安倒了杯水。周成安一脸感激,接了过来,一口气喝了,继续说,
“没想到车子被卡在半山腰。我被撞了出来,滚了下去。也是我运气好,被上山打猎的人给救了。反正就是一直晕迷不醒,高烧。等我有意识能说话的时候,已十天半月了,半个月后我出了山,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我媳妇。我怕呀。我俩虽然一起落山下,但媳妇还在车里,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她。万幸的是,媳妇获救了,住了两天院就回家了。我回家里敲门时,媳妇看到我脸都吓白了。然后我才知道,警察到事故现场,一直是没有搜寻我。以为我就落在悬崖里了,五采山山势险,找了几天都没打到我,就报了死亡。我就把自己的遭遇一说,抱着媳妇两人哭了一场。这是死里逃生,大难不死了。我就准备第二天一早到派出所,澄清一下。可是小惠说,保险公司陪了一百多万。对,我们都买意外伤亡保险。手里忽然多了这么多钱,她正要就盘一个店。就是你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天天有住’”。
周成安说着,耷拉下眼睛,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所以,你们为了把那一百多万据为已有,就继续装死?”单北纠结着眉头。
“我也不想了……特别是近两年,我快憋疯了。再这样下去,我就人不人鬼不鬼了。”周成安说。
单北与时小海对望一眼,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整整十年,周成安都过去了。可就这两年没忍住,大概是因为他媳妇谢小惠谈了个男朋友。头上一片草原,他当然是呆不下去了。
不过……
“老板娘知道你在楼上,怎么会同意我们进来录节目?”单北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这时梁惊尘低沉的声音,“公司那边给了五万元拍摄费用。”
所以……谢小惠就同意了,并且叮嘱周成安这几天小心,不要下楼。
这两人可真是旗鼓相当,财迷心窍。
周成安也就不好意思地默认了。
时小海把摄像机对准周成安,“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你是想公开自己的身份,还想继续这样隐藏下去?”
“我想当回人。”周成安把胸一挺。
时小海点点头,“那行,我帮你把这个视频发出去后,你就可以回归社会,当个正常人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了热心肠的,爱上进的,充满了表现欲的时小海。
时小海问了周成安很多问题。周成安抱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态度,十分配合地老实交待。
于是在单北呵欠连天里,时小海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自首。希望社会能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周成安挺起了那个有些虚胖的身板。
录制完毕,征求几个人意见后,周成安便转头向窗户走去。
“你干嘛?”时小海叫住了他。
“我住楼上,当然是回去了。”
“你可以从大门走。”单北指了指门口。
“我没钥匙。”周成安堆起一脸笑,快步向阳台。
然后在单北与时小海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看着周成安处了阳台,爬出了窗子,站在空调机上,顺着管道,爬到了楼上一层。
看不出来,虚胖的周成安居然动作异常灵活。可不是,这都爬了十年了,练就了一身蜘蛛侠的本事。
这一家人也都是奇葩,为了贪图这100万人身意外保险,把周成安关在楼上十年,硬生生地造就了一个钟楼怪人。
这一折腾,已凌晨四点。单北眼睛都睁不开了。因为不是个灵异事件,反倒有些像闹剧,时小海也不害怕了,嘴里哼着小曲,抱着摄像机回了自己的屋。
单北一下子扑在床上,衣服都没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自己身上多了条毯子,两条腿也被放在了床上。
单北睡得迷迷糊糊,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一看时间,都十点多了。事件这么快解决,实属意外。本来他们都做好了在这里呆一周的预算。
单北在床上又盹了会儿,才翻身下床,靸着鞋子,从卧室里出来。梁惊尘已端坐在沙发上,正在喝咖啡。咖啡香味十分浓郁。这里只有速融的,居然闻着也这么香。
“今天有什么打算?”梁惊尘声音十分清醒。
单北只是张着那双还没有睡醒的眼睛,摇摇头。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梁惊尘问的时候,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有点发白。表明内心的一丝紧张。
单北眨了眨那双迷瞪瞪的眼睛。
反正今天也回不去,刚好去附近转转。这个小城虽然地处北方,地理偏远。在历史的某个阶段,却是个非常古老的工业小城。直到现在,还保留着有一些极具特色的工业时期建筑。
这些建筑有一部分被开辟为艺术展区,吸引了大批游客。特别是前来采风写生的艺术生。
来此之前,单北做了功课,还带上了自己的速写本。
闻言,当即表示赞同。
梁惊尘握咖啡的手放松了,同时心放回了胸膛里。
下一刻,“那我现在就去叫时小海。”
于是在单北兴致勃勃的背影里,梁惊尘的目光更纠结了。
没一会儿,单北又转了过来,“小海还没睡醒,按了几遍门铃,也不开门。”
梁惊尘和颜悦色地说:“昨晚他太累了,让他多休息会儿吧。”
说的也对。昨天受到惊吓的是时小海,跑前跑后录制节目的也是时小海。
今天也没什么事,就让他多休息。
单北便兴冲冲地梳洗,换衣服,背了背包。把小兰和大壮放在了自己的连衣帽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兰和大壮似乎有些害怕梁惊尘。只要梁惊尘在,两个纸人都非常老实,躲在他的帽子里,连脸都不爱露出来。
大概……梁金城身上的阳气太重。
因为没有电梯,两人步行下楼。还没到达一楼,就听见下面传来争吵声。老爷子谢金来怒气冲冲而中气十足的的吼声:“说了多少遍,叫你不要跟他一起出去,你还是不听。”
“爸,我都40多岁了人了,你还管我。”谢小惠的声音。
“你40岁?你七八十岁我也能管。我也是你老子!”老爷子人狠力量大,说话的气势掷地有声,“你那个男朋友一看都不是个好东西。你以为他喜欢你呀,他不就是看你手里有俩钱儿。”
“你怎么说的,人家徐扬哪儿不好了。对你不孝敬?对娟子不好?”谢小惠也是个伶牙利齿的。
谢金来不让闺女谈恋爱,深层原因当然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女婿。虽然这个女婿现在见不得光,但也不能让谢小惠胡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单北也不好评价。便放轻了脚步。
一下楼,颇有些尴尬。周小娟在前台,正埋头吃着面。
谢小惠的男朋友,那个叫徐扬的,也在前台靠着。对面父女俩的争吵一字不落地落在耳多里,大概此种对话听得多,一点都不以为意。
昨晚谢小惠上楼送热水壶的时候,徐扬也一起跟了上去,单北也是只晃了一眼。
现在白天看起来,更加年轻,不过三十岁的样子。不过谢小惠也不显年纪。和周小娟站一起,像姐妹。只是周小娟并没有遗传到她妈的好基因。相貌略显平庸。而且因为神态阴郁,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倒像是隔代遗传了他爷爷谢金来的气质。
“出门啊。”徐扬笑着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周小娟也把脸从面碗里抬了起来。扁平的脸依然没什么表情。
“梁哥,你说周成安会不会去自首?”一出门,单北问梁惊尘。
“纵然最近不去,他在里面也呆不下去了。”梁惊尘说。
作为一个男人,最无法接受的大概就是自己的爱人,投向别人怀抱。
梁惊尘目光忧郁地看向因为出门而一脸喜色,乖巧可爱的小奶猫单北。
“想吃什么,我请。”梁惊尘说。这个北方小城,饮食文化受周边几个国家影响较重,特别是俄罗斯菜系在这里挺有名,“要不去吃俄罗斯菜。”
“不去。”单北一口拒绝。
梁惊尘以为他不喜欢吃。就听单北告诫:“虽说你现在有工作了,但工资还没拿到手,你还要交五险一金,要存款养老。所以,现在要节约。”
梁惊尘笑不出来了,心里有些感动。
单北硬把梁惊尘带去吃米线。梁惊尘口味老成,其实不爱吃这些街边小吃,但单北吃得津津有味。
因为单北叫了麻辣口味的,就有些辣,吃了两筷子,嘴唇便红艳艳的,一双眼睛也充满了水汽,看起来湿漏漏的,如同只小鹿。
梁惊尘忽然就觉得吃麻辣烫也还不错。
下午两人就泡在了后工业建筑艺术园区,里面人不少,来来往往的。
还有些工作室在开个展。两人转了一圈,就坐在一个露天的咖啡馆,打发时间。
单北把速写本拿了出来写生。
单北一进入状态,就十分沉静。不知不觉坐了三个多小时。梁惊尘竟也不觉得闷。端着咖啡,坐在一边看着单北,有滋有味的,心里充满着无以言喻的小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