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啊。”的确是在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
九濡拍拍手,“站着想想得比较顺畅吗?”黎柯郑重得摇了摇头,“站着、坐着、躺着、蹲着,怎么想都很顺畅,并不拘泥于形式。”
两个人都笑了,黎柯就觉得帝君怎么笑得那么好看,就是“好看”两个字都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好看了,若要说,那就是颊色雪白、目若郎星、眉含远岱、双唇不点而朱······总之,把世间所有形容美貌的词都加之帝君身上,都是不够的。
“今天我有收获啊帝君,虽然阻止您羽化的法子暂时没找到,但是我找到了开启此境的方法。”黎柯慌里慌张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乍一没寻着帝君心里着急又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他在一本残卷里找到关于此境入口处所用神器的详细介绍,又结合帝君当日炼化神器时所用的阵法,大体推算出了此神器如今的运作模式。帝君当时设置用的是圣泉灵气为神器供养,每六十年才能攒够开启一次入口所需要的能量。他曾经服用了很多烈婆果,体内火灵之气丰沛,圣泉与烈婆树林的水火之气相得益彰,若他能使用自己体内的火灵之气调动起圣泉的水灵之气,说不定能早日打开结界。
九濡静静得看着他手舞足蹈得比划,原理倒是没有错,只是这个人,这么想出去干什么?两人才算是真正相处了半个多月的时日,九濡觉得还有些不太够。被自己这想法惊得面颊一红,连忙低下头轻咳了一声,黎柯却注意到帝君动作,连忙问他:“帝君怎么了?”自从知道帝君要羽化,他便一直注意着帝君身体,生怕自己稍不在意忽略了什么,又延误了什么。
“没事,怎么这么想出去?”九濡端起一盏茶,状似无意得抿了一口又状似无意得问他,眼神却并不往他身上落。
“此境的藏书阁我都看遍了,一点收获也没有,外面机会应该还多一些。帝君不愿走吗?”
“这有什么愿不愿的,我在哪都没事干,倒是你,出去了可就忙起来了。”要处理政务,还要追查到底是谁算计他,自己只剩下千年的时间,总要省着用,不过九濡也不是任性的人,现状如此,他已然是心有感激了。
黎柯好像从九濡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又好像没有,帝君时舍不得与他分开吗?他不太敢相信。
“我能跟您回家吗?您到底住哪?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一说到这个,黎柯又不自觉用上了“您”,小心翼翼的。
这孩子,是有多么缺少安全感啊,自己平日里是甚少表达情感,可都与他亲近至此了,还需要再多说什么吗?九濡心里想着。
九濡正坐在床边的窄榻上,他今日出去钓鱼,日头有些旺盛,便穿了一身淡白色的对襟长袍,头发高高束在发顶,看起来正像个人间闲散的富贵王爷。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黎柯坐下来,自己半躺在他膝上,“你怎还是整日里惴惴的,我即应了你,便绝不会负你。”
黎柯愣怔着,体会着帝君的意思,帝君这可是察觉了他时常不安的心态,正与他表白心迹吗?
“我只是觉得自己再怎样努力,也是配不上您的。”他将帝君当作光风霁月一般的人物,合该是在心里暗暗供着,便是偶尔意/淫都舍不得拿出来亵渎的。即便现在二人已有了肌肤之亲,帝君情动时的样子他见过,双目含泪又苦苦咬着牙关不肯泄出一声呻吟的表情他也见过。他便回回都重重得挺,再温柔得亲吻他汗湿的头发,只有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抱着的不再是远在神龛之上得石像,而是他温暖知趣的爱人。
“这事怪我,之前维持的形象太高冷。”高冷这个词还是他新近从戏园子里学到的,彼时他正嗑着瓜子听折子戏,后面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得议论台上的戏子,说这戏子戏挺好,就是观众缘差了些,对追逐他的一众看官总是爱答不理,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太高冷。帝九濡这才体味过来,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有些高冷了。
“怎么会,认识您之前只觉得您高不可攀,现在才觉得最知心的便是您了。”
“嗯,只是我没有怎么与旁人相交过,世人便都觉得我神圣威严不可冒犯,其实我也只是个比你们多些神力的普通人,你们都这样孤立我,着实对我不公。”九濡平常不觉得什么,到如今才觉得自己之前的生活的确像杯白开水,没什么滋味,也没什么颜色。
这莫非是帝君难得一现的撒娇吗?这眉眼低垂的表情怎么看着还有些委屈?黎柯心里痒痒的,他伸出食指描摹帝君的轮廓,帝君被他的手指撩拨得面皮发紧,拽过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次日一早黎柯还是先于帝君醒过来,每天早上都是他先醒,这让他不得不反省,是不是自己夜里太过火,折腾得帝君日日赖床。可白日里也看不出帝君有过疲乏倦怠得神情,不过他还是时常在心里劝诫自己,夜里要收敛一些,只是每每没什么效果。看到帝君腰间的青紫时,他便在心里将自己千刀万剐一次,与帝君说,若自己情急时动作不知轻重便要告诉他,捏痛了帝君,最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这时帝君便总是淡淡得笑一笑,“也没觉得多痛。”那神情像只慵懒高贵的猫儿,稍微勾一勾毛毛茸茸的尾巴,却引得无数人为他意乱情迷、赴汤蹈火。
黎柯的开启入口的法门寻得很对,他事先与歌兰通了气,歌兰虽然在教养孩子上没什么天分,治国理政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还是个真正替子民着想的君主。他与歌兰说要调动圣泉水灵之气一次性攒够六十年的分量以开启入口时,歌兰第一个提出来的就是是否会影响圣泉平衡,进而影响境内万千梦蝶子民饮水。
这个黎柯事先想过,此圣泉为梦蝶族唯一可用的饮水,若因为他一己私欲影响万民便是罪过了,帝君也绝对是第一个不同意,是以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先引出十年的水灵气试试看,如果对圣泉没什么影响便继续行事。
做法那天九濡一直在一边看着,喻武给他闲话仙界趣事时他倒是常常听到黎柯的名字,一般都是夸他年少而有为、骁勇而务实的,如今看他一丝不苟得推演阵法、铺设阵眼,随后立于大阵中央起势做法时额潇洒身姿时才觉得这人的确是非常优秀。他脑筋灵活并不拘泥于阵法形式,设置阵眼时也常常出乎人意料,就连他这阵法之祖见了黎柯布阵也觉得此人才情非凡。而仅从布阵手法上便可看出此人即有情又有智,胸怀广阔,幸而当初自己没有看错,点了他做南仙帝,否则便是浪费了一把好材料。
九濡还在心里谋算着出阵之后要给黎柯再找些什么古籍来看看,这人之前修炼全凭自己摸索,虽然走的是正道,可他猜想着这人也是走过不少弯路的,这些从他一身的伤疤便可看出。从前没有自己时便罢了,如今自己已然认识了他,自然是要多多对他加以指点、引导,以便日后自己不在了,他也可以不那么辛苦。
黎柯的阵法运行顺畅,还未满一炷香的时间,便集满了十年的水灵气存储于圣器之中,而周边水火二汽也未起丘壑,还算平稳。此时黎柯便可确定这事已成了一半了,他知道帝君一直隐在云头看着他,刚才他将全副心神都灌注在阵法上,如今事成,第一个眼神自然要去帝君才是。
帝君斜坐在云头上,见那人目光挪过来,还微不可察得冲他挑了挑眼角,活像个在战事中立了功的坐骑,正挤眉弄眼得要求得到主人得赞赏。九濡悄悄冲他笑了笑,又看众人视线都集中在阵中得黎柯身上,便放心大胆得伸出大拇指冲他摇了摇。黎柯这才抿了抿嘴角,低下头去与歌兰交代事务。
黎柯定于八日后再行一次阵法,如此正好也给圣泉缓和得时间。算起来还有四十多天便能跟帝君回他得神府去,黎柯心里这才安定了些,至少日后再想找他,知道了确切得地址。
九濡算着要回去了,便将肥遗叫了回来,这孩子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不知今夕何夕,让他回来还是老大得不愿意。只是九濡竟不知道黎柯还有哄孩子得技能,才与肥遗处了一天多,肥遗那孩子便将他当作亲哥哥一般得对待,甚至腆着自己肥嘟嘟得小脸来找他,说以后不能再叫他小肥了,有伤大雅,日后他便有了大名,叫卓壮。
第1卷 细水沧海境 第四十一章 30
九濡捏了捏他楦腾腾的小脸蛋,语重心长得告诫他,“你这小身子骨实在算不上茁壮,看见冯平承了吗?至少得比他高点,才能叫茁壮。”
“是才艺卓绝的卓,不是那个茁。”肥遗撅着小嘴,他就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小小的软软的,可爱,小女娃娃们都喜欢这样的。
“不好听。”
简单明了的三个字判了“卓壮”死刑,肥遗耷拉着脑袋再去找黎柯,不多时又回来,兴高采烈得告诉帝君,这次得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丰牙。说着还呲出自己原身时才有的那一嘴尖牙,与他嫩呼呼的小脸形成鲜明对比。
九濡怕自己再不答应,这孩子要无穷无尽得烦他一整天,正好他这一嘴牙是挺丰盛的,叫丰牙便叫丰牙吧。
丰牙得了好名字,欢天喜地得去找冯平承玩了,妙意最近都神神叨叨得闭关苦修,倒是冯平承对他又耐心又客气,两人玩得挺好。
是夜黎柯抱着帝君细瘦的腰,拿汗巾帕子给帝君擦汗时还献宝一样想让帝君好好夸一夸他取名字的本事,九濡迷迷糊糊得半眯着眼睛快要睡过去,还要提防着拍去他仍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
“哪来那么大精神头,今夜不行了,要睡觉。”这都到了后半夜了,这人精力还这么旺盛,神仙是不怎么用睡觉,可九濡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模式,又被他折腾的狠了,竟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黎柯亲了亲他颊侧,不再闹他,睁着眼看他入睡时的样子,直到帝君睡熟了才攥着他一根手指也睡了过去。
又忙活了一阵子,终于攒够了开启入口的灵气,施法那天,歌兰与一众梦蝶皇族盛装出席,在入口处搭建了个三层楼高的看台,为恭送仙帝陛下与始终不愿意露面的神帝九濡。其实歌兰还有个额外的想法,黎柯即已掌握了开启入口的方法,若有可能窥得此方法一斑对梦蝶族也有极大的好处。不过她这次两位皇女相继折在黎柯手里,被他治得狠了,行事还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派人暗暗查探。
这些小心思黎柯心里明白,他虽也是明察秋毫的人,但对底下人也不能一味严苛压制,小小不然的事情能放过的还是要放。反正他这阵法别人就是都学了去,依样画下来,没有他自己体内的火灵之气做引,这阵法也启动不了。
出境当日黎柯只带了冯平承和现名丰牙的肥遗出现,妙意闲散惯了,不愿参与此等场合,入口开启之时,他隐在帝君神光里,只一瞬便出得细水沧海境到了那处深渊底部。
黎柯反手画了个小阵法,切断了入口处神器的灵气来源,与仍在境内入口处躬身候着的歌兰众人略摆了摆手便关闭了这阵法。
九濡这才现身,身后跟着妙意。黎柯再绷不住刚才在歌兰等人面前时严肃端方的样子,恢复了自己本来面目后便蹭到九濡身边,悄悄与他说话。
“帝君,我先跟您回去吧,我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
“那是因为你的属下都找不到你,我不是给你留了话门,随时皆可通话,神府所在的位置也告诉你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黎柯早就央告着要跟他回去,九濡一直没松口,一来是他知道执掌天下有多么繁忙,黎柯一走一年多,政务恐怕都要堆成山,二来却是为了自己的一根老腰考虑,这孩子年轻力壮,于那档子事上一点也不知道疲累,自己一身老骨头可扛不住他日日折腾。
黎柯眼见帝君时打定了主意要赶自己走,没得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得叹了一声,又在妙意等人故意对他俩视而不见的情况下,轻轻捏了捏帝君的手心才装模作样得向他拘了一礼,郑重道一声:“帝君保重。”
妙意等人也与黎柯作别,倒是丰牙苦丧着惨兮兮得一张小脸,扯着他的袖子不愿让他走。“黎柯哥哥,我听帝君说你以后会常来找我们,可一定要记得给我带新奇玩意儿来,我会想你的。”
“好,一定给你带,带好多。”
九濡见肥遗还要缠着黎柯再絮叨,轻轻喊了他一声,“丰牙,该走了。”肥遗这才不情不愿得冲黎柯摆了摆手,现出原身负上几人。
黎柯眼见几人走了才驾云往自己的仙帝宫去了,他自是一刻也不敢耽误功夫,此番离宫时间略长了些,也没有传消息回去,等待他的必是堆满案头的折子和案牍。
九濡虽然一直催着肥遗走,可真走了,舍下那人孤零零得往另一个方向去,心里竟又空落落的,好像连心都被那人挖去了一块。
妙意本身怕蛇,肥遗还是一条双头大蛇,坐在他身上,简直要了他的小命。混身长了一层又一层的细小疙瘩,尤其屁股底下,跟坐在钢刀上一般,总提着一口气,感觉这样便没有与这蛇身接触到似的。
他期期艾艾得看了帝君一眼,不明白帝君为什么非让他坐蛇回去,自己驾云虽然慢了些,可他并不没有什么着急的事啊。
“帝君,我有点晕蛇,能下去吗?我自己驾云就挺好的。”
冯平承都被他那副惨样逗得有些发笑,不太明白看起来挺厉害的一个神仙,怎么怕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