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家者[玄幻科幻]——BY:常叁思
常叁思  发于:2019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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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她还没生病,脾也还在,住在今西市的外环里,和所有正常的小女生一样,精通各种跑跳项目、踢毽子、跳皮筋甚至丢沙包。她还养了一条狗,是她眼巴巴从狗妈妈家里抱的,名字也是她取的,叫“西风”。
  她会抱着小狗睡午觉,将它的皮毛摸得油光水滑,它也会日复一日地在放学的路口等她,为她表演生吃鸡蛋。
  后来狗咬人的事件突然变多,疫苗价格水涨船高,大人们团结起来,从这条街跑到那条街的堵杀野狗。
  那阵子西风非常不安,王树雅害怕它会被当成野狗打死,让爸爸给它脖子上套圈,拴在院子里偷偷地藏着。可惜它散养惯了,被关的难受,白天偷跑晚上乱叫,父母很快在它如果咬人的设想里败下阵来,趁她上学,偷偷地将西风交给了狗贩子。
  王树雅放学后回来知道了这事,摔了父亲因为愧疚,给她当零花钱的卖狗钱,还为此绝食了两天,发了场高烧。
  她曾经也是一个非常爱狗的人,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活到后来,会那么害怕她曾经小伙伴的同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听说鬼没有实体,她解脱了。
  随着王树雅意念的涣散,火焰轻轻地震了一下,像是往上升了一截,又像是没有。
  紧接着湖面上扬起了无数火星,它们和萤火虫差不多大,如果换成绿色,这将会是一个山间清梦般的场景,可惜颜色不对,气氛就只能从梦幻转成危险。
  持续高涨的热量很快辐射向四周,余亦勤看向湖中,刚在犹豫要不要提醒杜含章,旁边迟雁的先出声了:“组长,陆队来电话了,让你接。”
  王树雅消失之后,火上只剩下一条手串,杜含章隔空将它抓进手里,不等仔细观察,就见它刚待的那个卦圈之中,隐隐有八种卦象浮现出来。同时,火焰下面的视野因为上层水阵的彻底蒸发,而比之前通透了一些。
  杜含章站在一个球形的结界里,垂眼看见八卦正下方的火海里,赫然跪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是女性,扶额按头的姿势和王树雅出现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像王树雅一样抬起头来,那张脸不是别人,居然是考古队那个瑶瑶。
  死去的人也能当阵眼吗?杜含章心里疑惑顿生。
  按理来说,一般催动阵法的不是灵器,就是血气。瑶瑶也许和王树雅一样,是某个守陵人的后代,但她死亡的时候血脉就断了,她还怎么成为钥匙呢?
  杜含章想不通,他刚在想段君秀知不知道,迟雁的喊声就传了过来,杜含章没有回头,一连往身上套了三层结界,沉下敛息往下走。
  电话一会儿还能再打,但王树雅消失的太快了,瑶瑶应该也是一样,杜含章不想错过极其有限的问话时机。
  他要往下,火焰却和之前的湖水一样,对抗着传来了巨大的阻力,但这次火焰没能完全拦住杜含章,因为灵猿突然从他身上钻出来,一个弹跳冲出了结界。
  余亦勤看得心口一紧,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顾忌自己的半道魂魄,还是在担心那个人。
  古春晓也没搞懂,用手肘直拐余亦勤:“我了个去!他怎么把你的魂儿丢出去了?”
  迟雁看杜含章不回来,不得不将手机又贴回了耳边,跟陆辰说杜含章在忙,抽不开身。
  防异办里,陆辰听那边风声呼啸的,估摸着形势不会轻松,说:“行,他忙完了你跟他说一声,我这边刚发现,王树雅、于瑶瑶和广新养老院那个韩华平,他们三人的联系找到了,他们都在线下找那家五八命理馆的大师算过命。”
  “那个大师咱还不陌生,就是灵检室里躺着的那把老骨头。这个耆老的骨头是抓住了,但他身上的魔气逃走了,我现在带人去那个命理馆看看,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迟雁给他讲起了这边的怪现状,余亦勤站了几秒,火速将古春晓和无峥委托给了段君秀,自己提刀去了湖心。
  ——
  古春晓实在是冤枉了杜含章,故总不是他丢出去,而是自告奋勇跑出去的。
  它一出走,杜含章也吃了一惊,连忙赶去追。
  这使得余亦勤蹈火来的时候,结界只剩了一个顶心,他落在上面,但像是什么都没踩中似的掉了进去。
  杜含章前面有个要追的,后面又来了个追他的,他感觉有人靠近,近到了身旁的感觉,于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再看火里的故总,虽然一身软毛,但不知道是不是灵体态的原因,居然没有被烤秃的迹象。
  杜含章没敢大意,继续盯了好几秒,发现它在火中来去自如,这才稍微放下心,偏头看了眼余亦勤。
  不过余亦勤没有看他,正在看火焰里的幻象。
  这是属于于瑶瑶的妄想,火海中没有王树雅妄想里那些对着厮打的人和狗,只有一个房间,和两个她。
  一个摔倒在地上的是她的身体,和一个跪在她身体旁边,拿着手机打电话的是她的魂魄。
  茶几上电子计时器里的时间正在缓慢走动,上面的时间是2027年4月3日,时分秒那一栏是00:00:00。
  这个画面如果属实,说明她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灵体分离,死了,可她是怎么死的?
  这念头刚起,妄想世界里的鬼魂就说话了:“喂,殡仪馆吗?彤南小区2栋903有人死了,你们……能不能尽快派个车过来?”
  “那不就是她住的……”杜含章问到一半,思路自己通了。
  余亦勤听见他出声,却欲言又止,追问说:“的什么?”
  “的地方。”杜含章说了句废话,又才问道,“你从她的妄想里看出什么了没有?”
  余亦勤环顾着周围说:“她的妄想挺平和的,看那个屋里的情况,她应该是意外死亡吧。”
  “嗯。”杜含章赞同道,“正常情况下,新生的鬼魂是碰不到手机的,她应该也不行,不然不至于打个电话都需要用妄想来完成,所以我猜,和无峥做交易的应该是她的鬼魂。”
  余亦勤刚要点头,余光里却瞥见故总在火里扎了个猛子,一闪不见了。他怔了怔,立刻推了下杜含章:“你的猴子呢?”
  杜含章回神去找,发现他的猴子闷不吭声的搞潜游去了,魂结消失的地方是火海的底部。


第48章 大妄(六)
  故总居然可以在这个阵里通行无阻,为什么?
  没等杜含章和余亦勤讨论起来, 于瑶瑶率先开了口:“你们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杜含章说:“我们是市防异办的, 来这儿调查你的死因。”
  于瑶瑶愣了一下, 脸上缓慢露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神色:“我的、死因?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 我没听明白。”
  杜含章立刻和余亦勤对了一眼, 都觉得有些奇怪, 听于瑶瑶这个语气,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余亦勤见过这种鬼,因为不想死, 所以坚持认为自己还是人, 于瑶瑶看样子就是这种。
  杜含章正回视线, 继续挑破:“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于瑶瑶皱了下眉毛,不高兴地说:“你不觉得你这么说话很没礼貌吗?我又没死, 为什么一直这么咒我?”
  果不其然, 杜含章指着火里的妄想说:“不是我在咒你,是你确实已经去世了,不信你看你自己的记忆,那边就有两个你。”
  于瑶瑶顺着他的指向看去, 瞳孔上却只有鬼魂的投影, 然后她回过头,疑惑道:“哪有两个我?”
  杜含章顿住, 听见余亦勤低声说:“不用跟她说了, 这里是她的世界, 她只看得见她想看的,先管你的灵猿吧,它下去了,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杜含章细细感知了几秒,刚要摇头,心里突然涌来了一阵突兀的激动。
  故总从来没有给过他这么强烈的共感,它震得杜含章突然觉得,这小崽子或许并不是不通情感,它只是一直在装傻而已。
  同一时间,火海下面,灵猿像是进入了虚无的幻影,从蛇状纠缠树根里继续往下游。
  随着它的深入,层层封印下的泥台上,不知道是凭空起了一阵风,还是受到了某种引力,余雪慵的衣袂开始轻飘。
  灵猿见状,登时愈发奋力地往下刨,虽然它周遭并没有水。
  火海中间,余亦勤见杜含章又是出神又是皱眉的,还以为他是不舒服,问了一句怎么了。
  浑仪不在手中,尽管看不见火面下的场景,但杜含章的心跳还是在持续加快,事隔经年,他再次捕捉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神器的金气里混着故人的踪迹,这让他克制不住地有点心潮澎湃。
  他笑了下说:“故总到第四层了,搞不好都不用等到第三层打开,你的身体就能取回来了。”
  余亦勤不想扫他的兴,也不可能盼自己倒霉,抿嘴笑道:“借你吉言吧。”
  两人之间难得和睦,就是此情此景难以长久,只听话音刚落,变故就来了。
  于瑶瑶眼仁斜偏了几秒,像是在聆听什么,紧接着她脸上倏地一变,精神分裂似的翻了脸,她瞪向杜含章大声叫道:“我问你话呢,哪有两个我?”
  随着她声音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一团色泽浓烈的巨大火苗,与此同时,整个火海开始微微震晃,那种震感一直传到了岸上。
  “又怎么了?”因为浑仪正在段君秀的眼皮子底下,古春晓没地方看状况,只能干着急。
  迟雁将鬼气攒进眼里,目光穿过层层障碍,模糊地看见了那只在泥台上忙活的小猴子。
  它落到余雪慵身上,先像是非常眷恋地趴了片刻,接着蹲到他身旁开始拔戟。
  一般来说,人都知道阵里的一切都不得擅动,否则容易遭到攻击,但故总不管这些,它用两个短小的上肢抱着戟身,试图立起身来。
  阵法霎时被惊动,戟身周围旋起灰色的气流,其冲击力之强,一下就将故总冲成了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灰气迅速缠上灵猿的身体,大抵是因为同宗同源,并没有将它焚毁,只是在它身上萦绕,并顺着它和杜含章之间的魂结,猛地逆流而上。
  它穿过树根和火海,迅如雷电地往杜含章身上烧,但也因为这样,大妄阵自上而下打开的的秩序一下被扰乱了,于是刹那之间,三层阵法居然同时启动了。
  火萤纷纷飞升,洋洋洒洒地卷上了夜空。
  木阵抽枝发芽,枝干从火海里穿出来,形状和人的脊椎骨十分相像,树缝里长着骨刺一样的小树杈。
  火焰无损地爬上那些树杈,伏踞成了一朵朵花,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颜色烧着烧着,会突然从火红转成灰色,然后枝桠会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这一系列变化都在转瞬之间,看得四周树冠上的妖族人简直目不暇接。
  树下也来了一群人,是分局的何拾带来的鬼族。
  脚踏的土地震颤不已,何拾一边远望一边仰头冲上空的杨午喊:“老杨,什么情况这是?”
  杨午也是一头雾水:“谁他妈知道!你先上来吧,这么说话太费劲了。”
  何拾连忙带着小罗等鬼,幽幽地飘了上去。
  等他在树冠上站定,目光所向的湖面上,因为三种五行力量的叠加,煞气已经浓到了凝成罡风的地步。
  那风扑到脸上身上,余亦勤却顾不上去挡,首先他感觉到劲风里有一种他熟悉而怀念的东西在靠近,应该是他自己的身体。其次那种灰色的火,已经齑化了杜含章胸口的衬衫。
  由此可见,他虽然和灵猿同气连枝,但仍然是两种属性各异的存在。
  余亦勤知道自己属相的破坏性,想都没想就将左手压在杜含章心口上。
  杜含章正在御使灵气来当屏障,没曾想他会一巴掌拍在自己心上,登时愣了一下。
  下一秒火焰舔上余亦勤的手背,别人觉得烫,给他的感觉却是温暖,他暗自提了口气,那些火就像是风口的草絮,源源不断地钻进了他的手背。
  岸上的段君秀见状,登时笑了一声,觉得这湖上真是一笔糊涂账,想当年他老子叫人布这个阵的时候,估计是完全没有想过,破阵的人会是第四层守门人自己的灵魂。
  余亦勤完全置身阵外,根本不受阵法的约束,同时那种火焰又伤不了他,所以这还怎么拦?
  当然拦不拦得住这个问题,段君秀并不关心,他只是有些奇怪,余雪慵的魂魄是怎么从济武天牢里的层层禁制里逃出生天的。
  在他旁边,古春晓和迟雁各是各的着急,迟雁善良一些,担心的时候好歹没把余亦勤落下,古春晓心眼比较小,念的只有她的监护人。
  “老余,”她扯着嗓子喊道,“快回来!我感觉这个塘子快要炸了。”
  余亦勤却根本没听见,那些火焰灌进他身体里,顺带还带来了一堆记忆的碎片。
  大侠,我们公子问你,天寒地冻的,要不要过来用碗鱼汤?
  听说矜孤族人取下面具,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师氏大人,今个儿不忙,不如让我等瞻仰瞻仰?
  他是不忙,但你如果要继续瞻仰,他可能就要忙起来了。
  忙什么?
  忙着将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你……在这儿干什么?
  打坐。
  坐了多久?
  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我在这儿伤心了半天,全都被你看光了?
  没有,有草挡着。
  区区一捧蒿草,怎么挡得住你们矜孤族人的眼界,看见就是看见了,大丈夫敢作敢当,不要狡辩,老老实实赔我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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