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把枕头干燥的一边扯到林了脸下方，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背，林了呼吸终于平缓下来，秦枫以为他已经没事了过去摸他脸颊的时候，沾了一手湿润。
　　居然还在哭，泪腺简直发达。
　　“小可怜啊，小帅哥？醒醒啊。”秦枫叫了几声，林了没有反应。
　　他又在林了脖子上掐了一下。
　　嘶。
　　林了一整晚都在循环播放这个梦，不断被小朋友拍着手围在中间叫蠢猪，他快要崩溃了。
　　突如其来的刺痛唤醒了他。
　　他声音有点哑，问道:“几点了？”
　　“要不要去给你拿纸？”秦枫问。
　　“啊？”林了吸着鼻子，没明白他在问什么，然后发现秦枫躺在自己后面，“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专业□□，业务满分，你值得拥有。”说着秦枫拂过林了露在外面的手臂。
　　林了:“……”
　　秦枫抹了一把林了的脸，“脸都还是湿的，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林了尴尬的抹了下眼睛，碰到还有点疼。
　　“我哭了很久吗？”
　　秦枫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我三点四十二爬过来的，现在四点半了。”
　　林了警惕地问:“你没录视频吧？”
　　秦枫掐他的脸，“我大半夜被你吵醒了还得过来安慰你，你就这么小心眼？”
　　“毕竟你是个有前科的人。”林了理直气壮。
　　“梦到下午的事了？”秦枫问，“怎么哭成这样？”
　　“不是……”林了又用力擦了一把脸，“你成绩这么好，从小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你吧。”
　　秦枫沉默。
　　一开始是挺喜欢的。
　　他问:“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我从小成绩就差……”林了看着天花板，“老师同学都不喜欢我……”
　　他不爱学习，所以老师讨厌他，同学讨厌他。小林了心里很难受，整整一学期，他都不敢在班里说话，姥姥姥爷再问起来，他就说爸爸妈妈不在他很难受。
　　只有跟着姥爷出去的时候他才会高兴。
　　小林了就跟鳖精附体了似的，整整憋了两年，姥姥姥爷还以为他在学校过得挺好的。只是偶尔看到小家伙坐在门口发呆的时候会过去问他怎么不找小朋友一起玩。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林了每天没事就爱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黑板后面是什么呢？会不会钻出来一个长得跟老师一模一样的人？
　　其实周围的空气都是布做的，用力撕开里面会走出来一个怪物。
　　……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想象力不断发散，一发不可收拾……
　　“我真的……还挺难受的……”
　　林了声音嘶哑，说得不太清楚。
　　秦枫从这只言片语中看到了那个懵懂又委屈地看着周遭同学的小男孩，只想好好安慰他，林了又说:“千万别说我怂为什么不告诉家长，我现在可伤心了，别刺激我。”
　　秦枫被这句话整笑了，“我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形象啊？”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高大威武的形象啊。”林了说，“我就是……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没用……”
　　“谁说你没用了，”秦枫抓着他的手说，“你已经很好了。”
　　我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你就好了，林了想，还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现在认识也不晚啊。”秦枫蹭了一下他的脑袋，“认识你我特别高兴。”
　　林了轻笑，“我也是啊。”
　　秦枫把林了的被子扯了一半过来盖着，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着他身边狭小的空间睡着了。
　　林了倒是彻底清醒了，有一下没一下用指甲轻轻抠着秦枫抓着他的手。
　　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握着的是什么时，他轻轻把手抽了出来，漆黑的夜里，耳朵红透了。
　　五点了，林了已经摸出了耳机打算带上，但是预想中的哭声并没有出现。
　　难道只有秦枫醒的时候才会有？
　　这是真爱了。
　　也不知道徐紫薇以后要怎么面对这群同学。
　　李威为什么要跳楼？
　　脑子里很乱。
　　滋，是水龙头被人拧开的声音。
　　水龙头用了很久，已经生锈了，声音格外刺耳。
　　窗户边的人叹了一口气，“怎么没有水呢？”
　　听得出声音里格外不满。
　　有脚步声靠近躺着他和秦枫的床。
　　凌晨五点多，是谁站在床底下看着他们？
　　他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撑着身体往床下看去。
　　如果真有鬼把秦枫叫醒就行了。
　　床下没有人，他看向窗台边，黑色的影子印在窗户上。
　　“你好。”
　　那个声音在说:“你好。”
　　秦枫翻了个身，手横在了林了胸前，他看着面前的手臂，惊喜地发现自己这次发呆居然没怎么害怕。
　　他翻身想把秦枫的睡势调整一下，发现他还是对自己认识不清。
　　腿软，翻不动。
　　还好是躺着的。
　　最近几次发呆脑补的剧情其实都不错，今天的这个又可以写一个单元了，找个时间多更几章。
　　脑子里各种想法滚动播放，他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死亡笔记

　　林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9点了，他吓得赶紧下床洗漱，才想起来罗主任给他放了一天假。
　　秦枫不在宿舍，大概是出去找工作了。想到这里林了有些不舒服，具体为什么不舒服他也说不上，大概是秦枫走了也不跟他说一下让他觉得被忽略了吧。
　　“你们两个怎么没去上课？”宿管阿姨的声音响起，赶走了两个躲在寝室的男生。林了不自觉放轻动作，随后想起来自己是有正当理由的。
　　宿管应该是知道他请假了，没有说他。
　　肚子有点饿，他打算去食堂吃早饭，拉着门栓，却没法拉开。
　　使点力再拉，还是不行。
　　林了终于觉察到事情不对劲，门又从外面锁住了！
　　他用力拍门，没人应声。
　　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跑到秦枫桌上去翻那本死亡笔记。
　　不见了。
　　手机里也没有秦枫的信息。
　　一般秦枫有事都会给他发消息，醒了就能看见。
　　他给秦枫打了个电话，立刻就被挂了。
　　还要继续打，秦枫发来了消息。
　　秦枫:你待在宿舍别出来
　　林了松了口气，回复秦枫:你都把门锁了，我怎么出去？
　　秦枫:哦，忘了宿舍里还有人
　　这理由太蠢，林了不信。
　　林了:死亡笔记怎么不见了？你把它拿走了？
　　秦枫这次回复的特别慢，林了焦急地等了近十分钟才有回复:怕你一个人跟个诡异的本子待在一起害怕，就拿出来了
　　又在撒谎，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敷衍的味道。
　　林了:我要叫阿姨了
　　秦枫:你饿不饿？我给你带饭回来再跟你说
　　林了:两碗白菜鲜肉馄饨多加辣不要葱
　　秦枫:你是晚上哭累了吧，没给你录下来真是可惜了
　　林了:微笑.jpg
　　秦枫在努力转移话题，发消息说不清楚，那就当面说好了。
　　秦枫的生物钟一般都挺准时的，六点就醒了，他轻轻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林了下了床。
　　日常翻一翻那个破笔记本。
　　不知是他手气太差，还是这个笔记本太喜欢他，秦枫再次看到新的内容。
　　2019年9月7日，雨
　　徐紫薇跑出学校，她不敢面对那些同学，她不敢面对他们质问的目光，她是年级第二，她是校花，她不能有这种污点。
　　她跑了很长一段路，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才惊觉自己哭了很久了。
　　她尽量镇定地走到一家奶茶店，想要去买一杯奶茶压压惊。
　　付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在身上。
　　手机放在书包里了，而书包……忘在了学校！
　　她要马上回去拿书包，书包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同学还没有走，她不敢回去。
　　都是因为林了，都是林了害的，林了不得好死！
　　秦枫……秦枫那么好，成绩好，长得帅，还乐于助人，怎么会说这么狠的话？
　　梁子琛就是个废物，他什么都办不好！
　　她最后决定先回学校躲进教务处旁边厕所里，那里人少，等到人都走光了再去拿书包。
　　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不少同学，她躲在马路对面，等着人走远，进了学校。
　　教务处旁边的厕所真干净，比一班那边的好多了，每次进去她都觉得恶心。
　　徐紫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满意，只要躲过了这次，她还是众星捧月的公主。
　　突然来了两个女生，吓了她一跳，她赶紧躲进厕所里。
　　“没想到徐紫薇这么变态。”
　　“是啊，怎么能做这种事啊。”
　　她记得这两个人是四班的，长得不好看，成绩也差，还有脸说自己？
　　等那两个女生走了，徐紫薇怨毒地推开厕所门。
　　她很喜欢这面镜子，把她照得特别漂亮。
　　她看着看着，看入了迷，对着镜子痴痴笑了起来。
　　突然，镜子里的脸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徐紫薇揉了一下眼睛，那个鬼脸扒着自己的眼睛，直接露出了整个眼球。
　　有鬼！这里有鬼！
　　她要出去！
　　她用力拉着门，怎么也拉不开。
　　门是什么时候被关上的？
　　门明明应该是开的！
　　“你别走呀，来陪我吧~”
　　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她不敢回头，却被一股大力强拽着转过身。
　　拉着她的不是人，是一大堆乌黑的头发。
　　原本干燥的用来洗拖把的水池此刻蓄满了脏兮兮的污水，看得她反胃。
　　头发就是从水池里冒出来的。
　　她想喊救命，头却被猛地按进了水池。
　　脏水灌进她的嘴里，耳朵里，洗拖把残留的杂质在她头发里乱窜。
　　她不能呼吸了，只能在水里疯狂的呛咳。
　　一个小时后，徐紫薇不再挣扎。
　　她的头泡在水里一晚上，已经肿胀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谁会记得她以前多漂亮？她死的太丑陋了！
　　徐紫薇死了！
　　她终于死了！
　　秦枫没时间琢磨笔记内容，徐紫薇死了，不管死因如何，昨天才和徐紫薇发生冲突的他和林了绝对会被口水淹死。
　　他把门反锁，趁着时间还早跑向教学楼。
　　还是晚了一步，保洁阿姨很早就上班了，此时瘫在地上哭喊，罗主任在她旁边安慰她。
　　她指着女厕大叫，“死人了啊！死人了啊！”
　　他没空管阿姨，首先去女厕确认尸体，罗主任喊他别进去，他也没理会。
　　徐紫薇如笔记里描述的那样，整张脸都埋在水池里。
　　短短时间内，这是他第二次面对尸体，但是他没有太多恐惧感。
　　自他九岁在家目睹父母的尸体之后，对这些已经失去生命的物体就无法产生什么激烈反应了。
　　他看着水池，却骤然瞪大了眼睛。
　　徐紫薇手垂下去的那边墙上，鲜红的林字格外醒目。
　　血书。
　　秦枫抓过保洁阿姨掉落在地上的抹布，要擦掉那扎眼的大字。
　　“秦枫，别破坏现场！”罗主任过去拦住他。
　　秦枫甩开他的手，“有没有这个都一样！”
　　罗主任直接把他整个人束缚着往外带。
　　“不管这个林意味着什么，对林了来说都是灾难。”秦枫说，“老师，林了昨天才跟徐紫薇发生矛盾，今天徐紫薇就死了，还留一个血字，别的同学会怎么想？林了以后在学校怎么办！”
　　“你现在这样才是加重林了的嫌疑！”罗主任对着他吼道，“他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你现在擦了，我也要告诉警方，徐紫薇也是我的学生，她照样需要一个说法！”
　　秦枫也对着他吼:“林了什么都没干！你让他们去看监控啊！”
　　罗主任看着眼眶发红的秦枫，尽量冷静下来说:“你也知道有监控？出了李威跳楼的事以后所有的监控都检修换新了，有没有嫌疑一目了然，你冷静一点。”
　　秦枫看着罗主任不说话，许久之后说:“老师，对不起，我……是太激动了。”
　　罗主任叹口气，看着秦枫，“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一般都是六点起，听见了阿姨的喊叫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助。”秦枫现编了一个理由。
　　“你是个好孩子。”罗主任说，又问他，“林了有你这么个好室友，真是好运气。”
　　秦枫笑笑，回教室搬了三个板凳过来，保洁阿姨罗主任他各一个。
　　“我听他们说你昨天把陈老师还有徐紫薇都吼得不敢做声了？”罗主任问，“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说。”
　　秦枫理所当然地说:“我语文可从来没下过135。”
　　罗主任没忍住笑了，想到自己死因未明的学生，又沉下脸。
　　秦枫有一搭没一搭跟罗主任聊天，他现在还不能回去。
　　“警察快到了吧，老师？”
　　“快了吧。”罗主任说，“你这个样子才像个青春叛逆期的大小伙子啊。”
　　秦枫无语地看着他。
　　“做事太圆滑太格式化都不好，别被旧事影响，”罗主任说，“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哪有人从来不发脾气的？那不是机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