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育才这种书都没学完就合卷考试的反人类做法，林了欲哭无泪，没写多久他就放下了笔，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然后命运送给了他一个纸团。
　　他看着把纸团扔过来的梁子琛。
　　梁子琛很着急地低声跟他说了一句:“快点看啊，不是你说要抄的吗！”
　　林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梁子琛，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声音其实并不小，陈槿闻声走到了他们这边。
　　“林了，你手里是什么？”
　　林了把纸团扔到梁子琛面前:“他砸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
　　陈槿脸色不太好看，林了这个反应就是不给她面子。
　　林了心中嗤笑，陈槿从考试一开始就一直盯着他这边，怎么可能没看见那个梁某某的小动作。
　　“老师，他缠着我要答案，我没办法。”梁子琛说得很无奈。
　　林了要被这个王八蛋笑死了:“你放屁呢。”
　　陈槿脸色发黑，“考完再说，别影响其他同学。”
　　林了安静了。
　　育才的最后一个考场，依旧有不少成绩不错的同学，虽然比不上前面那些考场的，但也是很认真的在考试。
　　“你他妈的拽什么拽啊？”出了考场梁子琛狠推了林了一把。
　　林了不是打架的料，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推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
　　有一起出来的同学扶了他一把。
　　“梁子琛你发什么疯？为什么打同学？”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梁子琛说:“他有病！”
　　“你才是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林了说，“徐紫薇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后就跟着她摇尾巴吐舌头吧。”
　　“我看你不顺眼怎么了？你冤枉一个女生是杀人犯你他妈还有理了？”梁子琛吼道。
　　旁观者隐约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了，不再插嘴。
　　“她怎么跟你说的？”林了无视他的愤怒，“说我冤枉她，她根本没去天台找李威？”
　　“妈的你还有脸说？”梁子琛突然笑了，“十六中来的，就这个素质，成绩不好，人品也有问题，趁早滚回去！”
　　这话戳中了林了的痛点，他一脚踹到梁子琛肚子上，梁子琛捂着肚子咳个不停。
　　立刻有人拉住林了，以及要还手的梁子琛。
　　“林了！你在这里干嘛？”肖子洋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发现林了居然被围在最中间。
　　林了没理他，他看着梁子琛:“我什么素质轮得到你来说？她跟你说没上天台就是没上！她哭一鼻子就他妈是她有理！”
　　“你给老子闭嘴！”
　　“你们在吵什么啊！”肖子洋对着梁子琛说，“徐紫薇本来就去了天台，她自己都承认了，你他妈在这瞎几把扯什么！”
　　梁子琛被突然插话的肖子洋堵住了嘴。
　　肖子洋看着教室里整理试卷的陈槿，“陈老师，你躲在里面干什么，你的学生在外面被人骂，你就躲在里面吗！徐紫薇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陈槿看了肖子洋一眼，没在意他说的话。
　　她转移了话题“林了找梁子琛传答案，我在考虑要不要从轻处理这件事，毕竟他是刚从十六中转过来的，可能还不太适应。”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了。
　　林了攥紧了拳头，不是他干的，他却没有理由反驳。
　　“林了不在吗？”秦枫等了很久不见林了来找他，只好来十班问。
　　“不知道啊，他一直没回来过。”向依然回答。
　　秦枫又去最后一考场找他，看到了一大群人。
　　“我就说他该回十六中了，这个成绩在育才呆着干嘛，”刘宇帆突然插嘴，“还动不动就搞事。”
　　肖子洋指着刘宇帆:“这有你什么事？你他妈插话！”
　　秦枫看到一边的梁子琛，猜到发生了什么。
　　梁子琛接着刘宇帆的话骂:“成绩不好就算了，谁他妈管你成绩怎么样？欺负女人的都是垃圾！”
　　林了眼眶红透了，气的，委屈的。
　　他指着梁子琛吼:“你他妈就是条狗！”
　　梁子琛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他挣开拉着他的男生，一拳砸向林了。
　　被挤进来的秦枫截住了。
　　“同学，你刚去厕所干嘛了？嘴这么臭？”秦枫看了眼刘宇帆，又看梁子琛。
　　众人惊呆了。
　　不是因为这句话太难听，而是因为说话的人。
　　秦枫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秦枫看着一班门口打算离开的徐紫薇，高声说:“徐紫薇，梁子琛在这为你吵架，你倒是过来啊，心里有鬼不敢吗？”
　　干脆把事情闹大吧，大家都别好过。
　　对于秦枫突然参与进来，徐紫薇和旁观者一样不知所措。
　　众人看向她，她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梁子琛看着她:“徐紫薇，你别怕，没人能冤枉你。”
　　秦枫把林了拉到自己身后，问:“谁冤枉谁了？你又知道什么？徐紫薇怎么冤枉林了的你知道吗？”
　　梁子琛闭嘴，徐紫薇在一边站着没说话。
　　“有话就说啊，你在这酝酿眼泪累不累？”秦枫嗤笑看着徐紫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吧？”
　　“你凭什么说我冤枉林了？”徐紫薇哭着问，“林了瞎说的，就是想陷害我！”
　　“我看见的啊，”秦枫直视徐紫薇，目光有些狠厉，徐紫薇不自觉退了一步，秦枫说，“我晚上经常偷偷上天台背书，罗主任抓到过好几次，还警告过我，那天晚上刚好我也去了，李威手机的光都打到你脸上了，那么清楚，不是你，难道是鬼？”
　　徐紫薇瞪着他不说话，身体却止不住颤抖。
　　她问:“天台上不是林了吗……”
　　她没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周围围观的人却反应过来，梁子琛仿佛被人狂扇了几十巴掌，震惊地看着徐紫薇。
　　陈槿这个时候倒是看不过去了，“秦枫，你绅士一点，这么说一个女孩子对她影响不好，林了是因为祚……”
　　秦枫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在一边当木头人当得不是挺高兴的吗？这个时候插什么嘴？”
　　“你没去天台，那你怎么知道天台对面有人？”
　　徐紫薇慌了，“是林了自己说的！”
　　“他跟你很熟吗？没事找你说这个？你当每个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
　　梁子琛听不下去，转身离开，围观的同学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肖子洋也默默退到人群里。
　　“你说你没去，好，那你为什么会从一班对面顶楼下来，”秦枫质问徐紫薇，“去天台放烟花吗？”
　　“我没去！”徐紫薇吼道。
　　周围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陈槿说:“秦枫，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秦枫当没听见这话:“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楼梯所有的监控都是好的，我们现在去看看怎么样？”
　　秦枫瞟了一眼肖子洋，肖子洋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悄悄去了门卫的监控室，不少人在围观这场闹剧，大家的关注点都聚在了秦枫和徐紫薇身上，连陈槿没人发觉少了一个人。
　　陈槿抛下一句她去叫教导主任就走了。
　　秦枫猜她是去找监控了。
　　徐紫薇眼泪已经浸湿了地面:“秦枫，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秦枫莫名其妙:“这跟你去找李威有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
　　徐紫薇说不过他，直接哭着跑了。
　　人群都散了，罗主任才赶过来。
　　“我就去个厕所，你们又干什么了？”
　　秦枫还牵着林了，罗主任咳了一声:“你们干嘛？两个大小伙子牵什么手？”
　　秦枫看了眼林了，“我说？”
　　林了点头。
　　秦枫不知道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就把后面的事说了，用强大的写作能力强调了一遍刘宇帆和梁子琛如何语言侮辱林了，然后暗示了一下徐紫薇和李威跳楼可能有关。
　　罗主任听完沉思了一会儿，“林了，你明天在宿舍好好休息，周一再来上课，这件事我再多向几个同学了解一下。”
　　秦枫和林了点点头。
　　罗主任拍拍林了的背，“别被这些话影响了，大部分同学都是理智的，不会对你有看法，如果有就告诉我，我去教育他们。”
　　林了勉强笑了笑，没有道谢。
　　看出林了情绪很不稳定，罗主任没再说什么，只是多看了两眼秦枫牵着林了的手，让他们赶紧回去。
　　“还不放手啊，这么喜欢我？”秦枫拉着林了回到寝室，林了还闷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谢。”他松开手，捂住眼睛，哑着嗓子对秦枫道谢。
　　又要哭了，太丢人了。
　　“过来。”秦枫轻声说。
　　“你想干嘛？” 林了问。
　　“……我想表演大鹏展翅。”
　　“啊？”听着居然有点委屈的意味。
　　秦枫叹口气，“你过来，我抱抱你。”
　　林了松开手，发现秦枫张着双臂。
　　他凑过去，让秦枫抱着自己。
　　“幸好我比你高，不然还抱不住。”秦枫下巴蹭着林了的头发说。
　　“嗯……”林了声音闷闷的。
　　胸口那块儿热热的，秦枫感觉他的T恤大概是不用洗了。
　　林了哭得悄无声息，不骂人也不砸东西发泄。
　　这让秦枫很揪心。
　　有什么委屈还是吼出来的好。
　　“乖，话都说清楚了，谁再冤枉你我就揍他。”
　　林了又说了一次谢谢。

　　☆、梦

　　林了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二年级。
　　爸爸要出国做生意，妈妈跟着一起去了，把他交给住在郊区小县城的姥姥姥爷，想到以后都能跟着姥爷钓鱼，小林了特别兴奋，连要转学离开朋友都没那么难受了。
　　姥爷喜欢跟他讲田地里的故事，还时不时带着他去看邻居家老爷爷怎么插秧，他渐渐爱上了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再想碰书本。
　　姥爷带着他一年级的期末成绩去学校找老师，他被分到了最好的班。
　　新班级的小孩子都不喜欢他，他们有自己的朋友，不愿意跟他玩。
　　那是他噩梦的开始。
　　小林了看着自己的数学试卷，又看看考了高分很高兴的同学们，悄悄把试卷塞进了抽屉里。
　　他这次只考了40分，自己都觉得很丢人。
　　老师很生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他:“林了，你考了多少分？”
　　小林了脸红透了，不敢说话。
　　老师很生气，加重了语气:“你告诉大家，你考了多少分？”
　　“我……40分……”
　　他支支吾吾的，右手反复揪着左手的手指，很想哭。
　　“你考了40分，40分！”
　　老师重复了两遍，全班的小朋友都笑了，还有人学着老师的话重复。
　　“你知道你的同学们都考了多少分吗？二年级的数学那么简单你都不会，你怎么能蠢成这样？”老师很生气，“大家都喜欢跟聪明的小朋友玩，你这个成绩是找不到朋友的。”
　　那一节课小林了都没听讲，他把脸埋在手臂里，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也不想看到那些嘲笑他的目光。
　　他好想妈妈。
　　“你好蠢哦！”下课后，一个小男孩指着他笑着说。
　　“是啊是啊，蠢死了。”他的同桌拍手赞同。
　　小林了以为过几天大家就不记得他考了多少分了，听到别人说他蠢就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
　　但是一个星期过后还是有人指着他说蠢。
　　下次考试我考好一点，然后他们就不会说了。他想。
　　可是第二次数学考试他还是考砸了，老师这次没骂他蠢了，老师说他跟猪一样笨。
　　下课以后小朋友把他围在中间，还编了一首歌，他不记得那首歌了，但是他记得他的同学唱歌的时候都很开心。
　　小林了当天晚上回家抱着姥姥哭了好久，姥姥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想爸爸妈妈了。
　　小朋友不爱跟我玩，我太蠢了。小林了不敢说，怕说了以后姥姥姥爷找去学校，那样同学就更不喜欢他了。
　　同桌小胖的橡皮擦掉了，小林了立刻帮他捡起来，结果小胖说这是蠢猪碰过的橡皮擦，他不要了。
　　同学下课都在一起玩弹珠卡片，他却看都不敢看一眼，怕被说，可是他也好想过去一起玩。
　　我不聪明，我拖后腿了，可是我不坏啊，我不欺负人，我不抢位置，我帮你们削铅笔，借你们橡皮擦，你们跟我玩好不好……我不想当猪……
　　长大后他知道并不是所有老师都那么没人性，可偏偏他就是在最单纯的年纪遇到了这样的烂人，童年的噩梦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初中时他还老是想着如果能回到被老师侮辱的那天，他一定要狠狠地顶回去。
　　“乖，没人敢欺负你……”姥姥抱着他轻声说。
　　“姥姥……”
　　那个声音笑了，“谁是你姥姥啊？怎么说我也得是姥爷吧？”
　　“嗯……姥爷……”
　　秦枫不知道林了做了什么噩梦，听到抽泣声时他就醒了，以为又是女鬼定时哭丧，谁知道是睡在他对面的小可怜。
　　他爬到对面床上去的时候动静挺大的，林了却毫无感觉，自顾自在梦里哭得起劲。
　　秦枫摸了摸他的枕头，已经湿透了。
　　哭成这样还没醒，也是天赋异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