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了顾不上秦枫，怕一回头就把人跟丢了。
　　“你等等！同学！”林了追着前面的身影，叫了好几声。
　　女孩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往前跑。
　　身边的人群渐渐消退，直到只剩林了和她，她突然转过身看着林了，“快到了。”
　　凉意自脚底泛起，林了止住了脚步。
　　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荒芜的路上。
　　远方的树林里传来男人痛苦的叫声，他看见一个黑影在树林里捂着肚子打转。
　　黑影抱着一棵树不撒手，却被身后无形的大力拽住，不停往外拉扯。
　　“救救我吧……”
　　“救命……”
　　男人的声音更加凄厉，高分贝的叫声让林了捂住耳朵。
　　黑影从树干上滑了下去，没有了声音。他的身边出现另一个矮小的影子，影子手中拿着一团黑色的东西，想着刚才那惨叫，林了觉得被撕扯下来的是他的皮。
　　影子转过身，看向这边的林了。
　　天太黑，林了看不上影子的表情，但是他莫名觉得那东西是在对着他笑。
　　影子举起拿着皮的手，对他招了招。
　　后方的汽车已经鸣笛很久了，司机操着一口方言叫骂，车前方的男生却始终无动于衷。
　　“小崽子，信不信我直接开过去！”司机骂着，居然真的加速了。
　　“你是不是疯了！”秦枫来得及时，用力把他拉到路边，这一嗓子把林了吼懵了，“乱跑什么！就这一条命不够你死的是不是！”
　　“不是……你没看见那个女生吗？”林了怔怔地说。
　　“我他妈的就看到你跟个神经病一样往前瞎跑！”
　　“怎么可能呢？我出现幻觉了？”林了嘀咕着，一时竟然回忆不起女孩的穿着。
　　秦枫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路灯年久失修坏了好几个，还有一个拼命闪着光，灯丝滋滋地努力找存在感，也不知道走回车站要多久。
　　等等……秦枫再次看向远方那片树林，觉得有些熟悉。
　　“你看看那边，怎么那么眼熟？”秦枫指着不远处闪着火光的树林。
　　“这个小树林怎么看着，”林了说，“那么像陈云虎那页画上的？”
　　“确定吗？我不太能把画对应现实。”秦枫说。
　　“应该是，”林了觉得冷，往秦枫身边靠，“说不定就是那个女孩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秦枫抓着林了的手:“那个艺锦的？你刚才看见的是她？”
　　林了点头。
　　“我怎么觉得我们在被人牵着鼻子走呢。”秦枫说，“装神弄鬼不够，还要拿个真鬼来吓唬我们。”
　　“送上门的线索，去看看吧？”林了说，“这么晚了，是有人在烤红薯吗？”
　　“说不定是谁的祭日在烧纸呢。”然后秦枫背着腿软的林了去了还发着光的小树林。
　　“希望你能安息，不要再出来害人了……”一个男人念念有词地蹲在燃着的火堆边上，手里还抓着一把黄色的纸钱。
　　“你去算命吧，支个牌子写好的不灵坏的灵。”林了跟秦枫咬耳朵。
　　秦枫说:“你说我要是现在学一声鬼叫会不会把他吓疯。”
　　林了立刻捏着鼻子叫了一声，“我死得好惨~”
　　凄凉宛转，深得秦枫真传。
　　秦枫抿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等着围观那个男的吓破胆。
　　对方没让他们失望，整个人吓得跌坐倒了地上。
　　“不是，我没害你，我只是让你别害人了……”
　　“我还给你烧纸送钱，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那个怂包直接吓哭了。
　　“这人不是刘小飞吗？”林了突然说。
　　“陈云虎死亡笔记那页里的刘小飞？”
　　林了点头，“听陈云虎的使唤每天晚上去学校堵我和狗……和史远。”
　　“晋城的怎么跑江城来烧纸？”秦枫说。
　　“陈云虎跟老三qiangjian你，我没有啊……”
　　“我让他们别干，他们还打我……”
　　二人不再说话，都隐约猜到了什么。
　　“大哥，大晚上的荒郊野外烧纸钱？”秦枫从刘小飞背后出声，刘小飞猛地回头，发现是个人，反而放松了些。
　　“劳资烧纸还要你同意？这地你家的？”刘小飞指着他骂。
　　“厉鬼索命啊，”秦枫开玩笑似的，“你猜下一个会不会是你？”
　　刘小飞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放你妈屁！劳资会怕这种东西？”
　　“那你倒是先站起来说话啊。”林了从另一边冒出来，手里是刚才去路边捡的绳子。
　　“林了？”刘小飞也认出了他，“妈的，报复劳资还找帮手？”
　　二人把一直骂街的刘小飞绑了起来，开始盘问。
　　林了问:“陈云虎qiangjian谁了？”
　　刘小飞下意识看了看漆黑的四周，闭嘴不肯说话。
　　“他们在这片树林里干了什么？”秦枫问，“你就在旁边看着？畜生啊？”
　　“你放屁！”刘小飞吼道，“我没有！”
　　“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秦枫说。
　　或许是想到了他这些天的连续不断噩梦，刘小飞惊恐不已。
　　“一个女孩，黑皮肤，小眼睛，艺锦学跳舞的。”林了接话。
　　刘小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仔细看居然能感受到一些悲凉。
　　“我没有……我想帮她的……”
　　那天老大特别高兴，带着他和老三去了一家以前都舍不得去的海底捞。
　　“你们等下就听我的就行了，完事之后，还有这么多钱。”陈云虎比了个数。
　　老三特别能拍马屁，什么都不知道也能把陈云虎吹得整个人都要飘了。
　　他有点谨慎地问:“老大，干什么事一次能拿这么多钱啊？”
　　“教训一个高中生而已。”陈云虎喝着啤酒翘着二郎腿，很有老大的风范。
　　就是去打架吧，刘小飞放心了。他愿意跟着陈云虎就是因为陈云虎特别能搞事，看着就很威风。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学生，十六中长得好看的多，但是都喜欢化浓妆，看着不舒服。这两个找他们来收拾同学的女孩就不一样了，不化妆照样漂亮，还对着他们笑。
　　很快他就没有了这些遐想。
　　他看着孟雨霏和徐紫薇拽过来的女生，听到孟雨霏让老大折磨她时，再看向这两个女生的目光只剩下恐惧。
　　他虽然跟着陈云虎后面打架，但是从来没真出过什么事。
　　“老大，算了吧，这还是个学生啊……”
　　陈云虎说他拿钱不愿意就滚，老三个狗腿子立马就上来揍他。
　　他打不过老三，更打不过陈云虎，想着自己不参与就行了，女孩的眼睛被胶布蒙住了，就算报警也找不到他头上，他捂着被陈云虎踹了好几脚的肚子跑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敢想，直到最近他听说那个被欺负的女生早就在家烧炭自杀了。不久后，陈云虎死了，孟雨霏的死还上了报纸……
　　是报应来了吧。

　　☆、盘问

　　等刘小飞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完，二人沉默了。
　　“我真的不敢啊！”刘小飞还在嚎。
　　“她叫什么名字？”秦枫问。
　　“不知道，不记得了！”刘小飞用力挣扎，“你们去问徐紫薇啊！她又没死！”
　　林了说:“她今天早上死了。”
　　“就在我们学校里。”秦枫补充。
　　刘小飞惊恐地看着他们，“只剩老三了？”
　　秦枫看着他，“不是还有你吗？见死不救，跟害死她也差不离了。”
　　这句话效果挺好的，刘小飞不嚎了，直接给吓晕过去了。
　　“……”
　　名字都没问出来。
　　“我大概知道U盘里是什么了。”林了说。
　　“嗯，事情快结束了吧。”秦枫说，又问林了，“你怎么知道她是学跳舞的？”
　　“第二张图，画的是舞蹈室，”林了说，“我结合线索瞎蒙的。”
　　女孩肯定是在舞蹈室被欺凌过，所以才会把它画上去。艺锦为学习舞蹈的特长生专门建了一栋楼，刷卡才能进，一般人都进不去。
　　“真聪明，”秦枫真诚地夸奖道，“出来散个心收获还不少。”
　　“是啊，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她也快停手了吧。”林了看着吓晕过去的刘小飞，“这个怎么搞啊？”
　　“晚上又不冷，冻不死的，就扔这里算了。”秦枫说着，顺手在地上扯了个蛇皮袋盖在刘小飞身上，看着有点恐怖，跟裹尸袋似的。
　　“我说的收获可不止这个，”秦枫笑着说，“回去慢慢聊啊。”
　　林了看着秦枫诡异的笑，预感不详。
　　不过他们没有“慢慢聊”的机会了，回校的时候一辆警车停在校门口，罗主任和两个穿着警服的小哥就站在那里。
　　目测是在等人，而且多半等的是他们。
　　“他们应该知道U盘的内容了，”秦枫说，“等着问我们话呢。”
　　“果然知道太多就是容易给自己找事。”林了叹气。
　　罗主任眼尖，隔着老远看到二人时就开始吼，“林了，我给你放一天假让你好好休息，你就要翻天了？夜不归宿，想干嘛？啊？”
　　林了:……
　　为什么倒霉的永远是他？？？
　　周围原本在围观警车的人一看是老师找不到学生所以报了警，都扫兴地走开了。
　　“老赵去处理别的案子了，”警服小哥说，“我们警方有些事情需要向你们了解清楚。”
　　罗主任领着他们进了接待室，出去的时候跟林了说:“你们陈老师突然生了重病，请了半个月的假，有时间你们还是打电话问候一下。”
　　林了点头说好。
　　两个警察各对着一个人，说是了解情况，怎么看都像是盘问。
　　“早上是你们报警说有老婆婆去宿舍宣传封建迷信的？”这位姓丁的警官问秦枫。
　　“是我。”秦枫说。
　　丁警官看着秦枫，“找到人了，那个老太太是本地人，前两天刚去世。”
　　秦枫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你们……知道U盘里的内容吗？”丁警官提到U盘时放轻了声音。
　　“大概猜到了，”秦枫说，“发生在一个小树林里的。”
　　警官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你当时在场吗？”
　　“不在。”
　　“那么这是谁透露给你的？”
　　难不成说是鬼透露的？
　　秦枫打算瞎扯，林了插话进来，“我是从十六中转学过来的，陈云虎，就是那个视频里的大高个，在我们那边风评很不好，经常在校门口堵学生收保护费，他自己吹牛的时候把这事当光荣事迹说了。”
　　丁警官点头，示意另一个警官把林了带出去聊。
　　分明就是把他们当嫌疑人分开问话了。
　　“盒子上确实布满了李威的指纹，”警官对林了说，“同学你是怎么确定的？”
　　林了只好把跟赵警官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反正已经被怀疑了，他索性都说了，“我觉得李威应该是想要U盘来给死去的女生申冤，不过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警方正在查，”警官问，“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了。”
　　“孟雨霏和徐紫薇把那个女生交给陈云虎和他的小弟，陈云虎死了，孟雨霏死了，徐紫薇也死了，”林了看着面前的警察说，“就这些了。”
　　“你是觉得有人报复？”
　　林了点头。
　　“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关注？”
　　“你和你室友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丁警官问秦枫。
　　秦枫苦笑，“如果不是那个在门口烧纸的老婆婆，我们真的不想管。”
　　“她烧纸之后……你们遇到奇怪的事了吗？”丁警官不像他们赵队，他对待鬼神的态度还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说到这个有些谨慎。
　　秦枫坐直身体，“警察叔叔，您看过见鬼吗？”
　　丁警官摇头。
　　然后秦枫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小说阅读器。
　　“就是这个。”秦枫点开一本小说，示意丁警官看里面的内容。
　　他上次开阅读软件已经是好久以前了，鬼见愁又更新了几章。
　　“这个作者写得特别真实，我觉得对于鬼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秦枫淡定道，“您要不和我一起看看？”
　　丁警官以为他要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看到小说页面后简直哭笑不得，“你们现在的高中生……真的是……”
　　秦枫立刻接话:“博览群书。”
　　他十分认真地看着丁警官，“警察叔叔，没人真正了解世界是什么样的，未知的东西总是比已知的多，我觉得这个婆婆有问题，说不定她烧纸就是想借助什么未知的力量来害我们。”
　　“很多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林了说，“湘西赶尸听说过吧？其实谁都不知道赶尸匠是怎么做到的，有人说是骗术，也有人说是借尸还魂……对不起，我有点害怕，我可以坐着说吗？”
　　这位警官大概想给他跪了。
　　“你们就是想知道这个老婆婆想干什么，所以查到现在？”
　　“是的，我觉得这事情很严重，您不能说得这么轻松。”林了一本正经道。
　　“是，牵扯到了很多人，但是你的说法实在……”
　　“一切皆有可能，我觉得她就是想害我们，那个老婆婆到底是谁？”
　　警官叹气，“是林小小的奶奶。”
　　那个死去的女孩原来叫林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