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前一刻还在传召手下,可是等手下风风火火的来了,他们鼎鼎威名的尊主大人却被自家师尊抱进偏殿睡大觉去了。
长恨殿众人不知季珩就是严潼的师尊,还以为是尊主的男宠。
如此,季珩“红颜祸水”,严潼“昏庸无度”的名头算是都坐定了。
可是严潼现在并不关心这个,他的注意力全在“季珩已经见过灼蛊了”和“季珩已经知道灼蛊就是慧真了”这两件事情上。
可是看季珩神情也没多少惊讶的样子,他忍不住道:“你见过灼蛊了吗?”
季珩垂了垂眼,声音没什么起伏:“见过了。”
既然已经见过,而季珩又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严潼也就不再说什么,唤人进来让灼蛊先到正殿等着。
自己跟着季珩先去用膳了。
饭菜很快做好,两人相对而坐,季珩低着头安安静静用膳,严潼却突然注意到他左边耳垂上的那颗芝麻大小的小痣,很小的一颗,缀在粉白的耳垂上很明显,严潼知道季珩最受不了别人碰他耳垂。
这会儿看着,却突然心里酥痒难耐,忍不住伸手捏住那耳垂摸了摸。
季珩一僵,耳垂迅速红起来,看着严潼,眼角都还带点刚才红肿未消的粉,声音却一本正经的:“……好好吃饭,你饿了。”
严潼看他是羞了,也没继续捉弄,很又捏了一下就放开了,轻笑道:“我不饿。”
紧接着肚子就叫了一声。
严潼:“……”
季珩看着他弯了嘴角,把他爱吃的菜往他前面推了推:“快吃吧,等会儿就冷了。”
严潼吃了几口,突然想起来似的:“师尊,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跟你回青穹顶。”
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的话,季珩确实一顿,拿在手里的筷子都从手中滑了下去,眼中暗光流转,半垂着眼皮,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严潼看他面色有异,紧皱了眉关怀的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季珩看着他,片刻垂了眸,把筷子捡起来:“……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愿意跟我回去……”
婢女新拿了一双来,季珩却没再动筷子。
严潼也放下了碗筷。
季珩才来长恨殿的时候他是怎么对他的,他不会忘。
也难怪季珩骤然听到自己愿意跟他回去会是这个反应。
严潼放在桌子下的拳紧紧握着,他深深看着季珩,慢慢道:“师尊,我那么对你,你恨我吗?”
季珩迎上他的目光微怔,很快意识到严潼是误会了什么,赶紧摇摇头道:“比起你百年来遭受的一切,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严潼还待说什么,殿门却在这时候被推开,赤将抱着白离站在门口,看见季珩也在这里,刚要跨进来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向严潼走去。
“潼哥哥。”
严潼看向他:“嗯,怎么了?”
赤将看了眼季珩没说话。
严潼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对赤将道:“说罢,我的事,师尊没什么听不得的。”
赤将抱着白离的手紧了紧,引的白离微微挣扎了一下:“也没什么,这不是正月了吗?潼哥哥以前打算做的事,现在还要做吗?”
严潼眼中微暗,没看季珩,沉默片刻直接对赤将道:“去吧,这个头儿,潼哥哥让你来开。”
赤将似乎没料到严潼真的会让他去,闻言笑着哒哒跑出去了。
季珩并没问什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严潼看着他,眸中情绪难辨:“拾道盟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那魔域尊主要杀十大派掌门的事情,你应当也清楚吧?”
这是两人之间绕不开的死结。
严潼要季珩,但也要报仇。
如果不是十大派所谓的那些正人君子,尤灵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将当时已经突破天者境的严潼虏回青穹顶。
那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严潼猜不明白季珩是怎么想的。
季珩一个时辰前才说过要喜欢他,那他考虑过这些吗?
就算过了百年,他们之间仍旧是正邪不两立的。
季珩说过想要他,那拾道盟呢?季珩的“正途”呢?
他从没明确说过要选择其中一方。
季珩面上并没什么变化,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
严潼微微皱了眉,他发现季珩这个人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师尊既然知道,那我就明说了。
之前我跟师尊说的那些话,并非虚言。
十大派的那几个“正人君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直直看着季珩,那目光仿佛化为利刃可以穿透人心:“那师尊先前说的,不会再与我为敌,此话可还当真?”
季珩不甚明显地弯了嘴角,缓缓道:“自然是真的。”
“纵使我会毁了你的拾道盟?”严潼难得有些咄咄逼人。
“拾道盟的实力可不低,也不是轻易就能毁了的,你就那么有信心吗?”季珩好似也不生气,轻描淡写道。
严潼却没让他绕开话题,继续道:“那是我的事。我只问师尊,你当真,不会再与我刀剑相向了吗?”
季珩在早春还不太暖和的阳光里看着他,淡去了嘴角的笑容,坚定道:“不会。”
严潼与他目光相接片刻没再说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就算心意相通,他和季珩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季珩有季珩的道,他是修真界第一仙首。
严潼有严潼的道,他是魔域尊主。
就算他们不去提,可这些东西就是存在的。
因为这个,他们身后就像各自坠了千斤巨石。退一步不甘心,进一步千难万难。
用了膳,两人一齐往正殿去。
灼蛊早已候在殿中。
自然,百寻也在。
甚至连玄妤也来了。
玄妤见到季珩似乎并不惊讶,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就退居一旁了。
季珩淡淡点头,又被严潼带到了主座的左下第一个位置。
灼蛊站在殿中,百寻双目放空地站在他近旁。
严潼看了眼这大殿中的情形,不免有些不忍。
当年的青穹顶,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去了。
他看向灼蛊,后者挺直着脊背,身形高大,面色冷峻:“灼蛊,当年的事,我要你一一如实告诉我。
如有隐瞒,日后让我知道,我不管你谋的是什么,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灼蛊直直迎上一头的目光,沉声道:“只要尊主能一统霸业,血洗当年大仇,那灼蛊粉身碎骨又能算得了什么?”
严潼危险地半眯着眼看着他,眸中已有怒色:“你不说?”
灼蛊微抬着下巴,轻皱着眉,似乎很是不理解严潼为什么总是揪着过去的事不放:“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事实是尊主因为尤灵,因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被挖心封印。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不重要。
尊主只需要放开手脚去报仇,稳稳当当地做好魔域的尊主就好。”
严潼本就十分不喜欢这个灼蛊。
总是自作主张地替他去完成某些事情,偏偏还总是打着报恩和效忠的名号。
现在看他这副样子,心中盛怒。语气就严厉森冷了许多:“不说,现在就给我滚出长恨殿!从今往后,魔域再没有你灼蛊这个人!”
灼蛊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尊主?!”
严潼知道,这是灼蛊的软肋。
他对于曾经救他一命的严潼有着近乎神圣地尊敬崇拜,虽然严潼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无意间救下的一个人,会把他的这份恩情记的这么深。但灼蛊就是把这份恩情当了命,要让他离开长恨殿,比让他粉身碎骨还严重。
看着灼蛊神色慌张的样子,严潼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要么告诉我当年的真相,要么离开长恨殿。”
灼蛊咬牙看着严潼,神色很是不甘心。
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瞥了下座的季珩一眼,片刻才道:“尊主不必威胁我,我说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严潼报仇跟玩儿似的哈哈哈哈
我的65章,好忧愁啊~怎么改都不过……
第68章
严潼沉默地等他开口。
灼蛊垂眸片刻, 片刻不急不缓重新开口:“不错, 当年衡君仙尊将尊主推下妖渊封印,是我控制了他的。”
此言一出, 满座都震惊地看向他。
严潼猛地攥紧拳头,看了季珩一眼,后者眼中有些许讶色, 但并没有很意外的样子。
灼蛊顿了会儿又沉声道:“但灼蛊是为尊主,若非如此,尊主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
严潼震怒:“你!……”
若非季珩情急之下说出自己的疑虑,那他岂不是要怀着这份彻骨的恨, 从今往后与季珩老死不相往来了?
灼蛊猛地双膝落地, 眸中痛色深沉, 看向严潼哑声道:“当年无契同尤灵勾结,设局将尊主引上青穹顶, 又利用幻术幻化成衡君仙尊的样子取走尊主的心。
但您以为, 仅仅是这样尤灵就会作罢吗?
不, 她视您为死敌, 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所以在她取走您的心还想将您的魂灵碎裂时,我只能控制季珩, 让他出面将您封印。
您当时根本就不是尤灵的对手,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您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敢问尊主, 灼蛊这样做,到底有什么错?!”
灼蛊的质问掷地有声,响彻整个长恨殿。
严潼被气的哑然。
这就是他总是拿灼蛊没办法的原因。因为灼蛊确实是为了他好, 不管是百年前的暗中保护还是百年后陪他浴血奋战。
可就是这份好,严潼真的担不起。
因为他的擅自为之,爱恨阴阳便在一刹那转换。
他曾经不舍得让季珩受一点委屈,如今却因为这莫名的恨屡屡折辱于他。
严潼咬着牙没有当众发怒,眼中怒火却灼人,他咬牙看向灼蛊,沉声道:“滚出去。禁足第九殿,撤去殿主之位,没我的吩咐,永世不得出!”
灼蛊眼中血色翻涌,,猛地磕了个头,撞出“砰”的一声,嘶哑着嗓子:“尊主!灼蛊何罪之有?!”
严潼胸膛剧烈起伏着,森冷看他一眼,对一直安静立于一侧的骨佘道:“骨佘,带下去。”
骨佘应下,看灼蛊一副他要敢上来就跟他拼命的架势,再看看尊主阴沉的脸色。果断在殿中化作了一条银白巨龙,猛耍了两下尾巴,将灼蛊卷了出去。
百寻失去牵制,本来无神的瞳孔变的茫然起来,呆呆地向四周望了一圈,仿佛不知何去何从。
严潼还在震怒之中,完全没注意到大殿中还有一个失去牵制的“木偶”。
玄妤看着百寻,几次想要靠近,但还是没有上前。
他毕竟是小辈,且她也拿现在的情况没有办法。
还是季珩从座位上走下来,站到了百寻身前,在指间结了一道法印,又伸出手碰了一下百寻的眉心。
一道细弱的白光隐没在把偶像呢眉间。
季珩微微弯了嘴角,轻声道:“百寻师弟,好久不见。”
严潼看着二人,见百寻眼中渐渐清明起来,心中的震怒顿时消弭了一半,他也从座上走下来,同季珩站到一起。
百寻眸中逐渐清明,看着两人茫然了片刻,瞬间面色苍白如纸。
他的视线在严潼身上走了一圈,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看向了季珩,眼眶迅速红起来,在两人反应不及的时候突然跪下,低着头沉声道:“师兄,百寻叛逃青穹顶,多年来犯下杀孽无数。
如今被妖人所控,不能自行了断。还请师兄看在多年同门的份上,替掌门了结了我。”
季珩侧身错过这一拜,又把百寻扶起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被人控制,那罪因也不在你。
况且,师弟,掌门师兄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
这件事情我代替不了他,还是等日后你自己跟他说罢。”
百寻听他说完反应了一会儿道:“掌门师兄……他还好吗?”
季珩眼中隐有痛色:“还在闭关。你知道的,为了我的事,掌门师兄耗费了许多心力。”
百寻几不可见的点点头,低垂着一双杏眼,唇角紧抿:“他总是这样。为了门派,为了师兄弟,还有师尊……”
百寻低声说着,却被季珩忽然喝断了话头:“师弟,你刚清醒过来,情况还不稳定,应该多休息才是。”
百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突然被喝止神色有些空茫,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多言了,神思几转,定了定神又道:“师兄说……我的情况还不稳定是什么意思?”
严潼也看向季珩。
他不是没试过唤醒百寻,但结果都失败了。可季珩刚刚那么轻易就唤醒了百寻,他不可能不诧异。
季珩轻皱着眉头,神色忧虑:“这是掌门师兄交给我的清心咒,只能维持几个时辰的情形。
时间一过,你还是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师兄闭关,一为修养身体。二则,就是为了寻找破解灼蛊傀儡术的法子。”
严潼神色凝重:“师尊,灼蛊虽是妖族的傀儡师,所习术法确实来自人间,近两百年都无人能破解他的术法,元德仙尊……”
季珩看向他,垂着眼眸摇了摇头。
严潼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