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哥呢?”陈知南问。
“昨日我刚到此处, 泉哥便收拾行装赶去陆家了。”罗海山道,“我恰好在川西山间,便赶了过来。”
“……靠腿?”陈知南算算路程时间,又看看罗海山长裤上的泥点污迹,道。
罗海山点点头:“是啊。”
“泉哥怎么联系上你的啊?”陈知南看罗海山这人也不像是能找地方接电话的,问道。
罗海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镂银香囊, 给陈知南看。
镂银香囊的锁扣处镶了一颗很小的碧玉, 此时不知何故正在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微的光晕。
“这可是罗家的传家宝。”罗海山道,“虽然接下去没有人可以传了……当小泉堂需要罗家的时候, 这枚碧玉就会开始闪光,罗家族人会立刻召集人手赶到小泉堂。”
“这东西有趣。”陈知南没拿来把玩, 细细看了几眼就推回给罗海山,“你这看上去也不像讨不到媳妇的人啊……”还是挺周正的。
“自然,我有爱人。”罗海山点点头,道。
“哦。”陈知南了然,“那等泉哥回来给你看看病吧,不用担心,泉哥医术高超。”
“什么东西!”罗海山崩溃道,“怎么突然攻击我?我爱人是个男的!”
“……哦。”陈知南了然,“那你们家怎么办?”
“我们家只剩我一个了,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罗海山无所谓道,“所以我把《推背图》也带过来还给泉哥了,到处跑的时候带着这些家伙什挺累的……”
陈知南只得点点头:“东西给我,其他你高兴就好。”
“泉哥说你回来了就让我跟着你跑。”罗海山又道。
“那你跟着,”陈知南又点点头,道,“泉哥高兴就好。”
李重棺带着陆丹回到小泉堂的时候,陈知南和罗海山已经走了。此次李重棺把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陆丹,说到底陆丹也放不下小泉堂,想也没想就跟着回来了。
李重棺一边吃粉,一边看陈知南留给他的一封长信,写了一整页纸,阐述了对李重棺的思念,崇拜,及关于“带上罗海山”的无数吐槽。
李重棺没忍住,笑倒在桌子上。
陆丹神情凝重地看着李重棺,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泉哥,我必须要怀疑你对我所说的话的真实性,我不认为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男人会在早饭时把粉喷到桌子上……”
“看看,卤蛋儿,”李重棺笑停了,道,“你南哥文学素养的巅峰。”
陆丹于是开始阅读这张世界名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953年6月17日,小泉堂核心成员,霁云观天师陈知南,及五门罗家罗海山,为检查化名“袁河清”的袁渚白留下的建筑设计,离开小泉堂,从川西首先奔赴华北。
小泉堂核心成员,五门陆家陆丹,回归小泉堂。
小泉堂继续营业。
“很多事情明显已经处理不过来,”陆丹现每天靠着陈知南留下的符纸在白天续命,“但一股脑全丢给杨家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们也总不可能丢给政/府。”李重棺道,“杨越是很想挤掉你这个位子,但现在位子空得很么,回头把翟家那份给他们么。”
“再找家把罗海山顶了,五门便还是五门。”
“我可一点都不喜欢杨越,”陆丹道,“换个人倒还凑合。”
“换不到了。”李重棺道。
“行呗。”陆丹把一叠纸放在李重棺手边,“我昨夜里去探访了几个缝尸人。”
“真不好处理,”李重棺道,“他们大部分是以原身的身份生活的,而且一段时间过去,大多都融入的很好。”
陆丹坐到一边的桌上,翘起腿,说:“这倒也是,不过我发现,我问他们一些关于原身的问题的时候,有些缝尸人会……挣扎一会儿。”
她又重复了一遍,说道:“对,就是挣扎,我能感觉到。”
“就像阿布那样,”李重棺眼睛一亮,“保留部分自主意识。”
“这个等南哥回来看看吧,”陆丹点点头说,“没准有办法让大家都回来呢。”
“能留到现在的隋魂执念也不浅。”李重棺道,“的确是个问题。”
“开门吧,”李重棺看一眼表,道,“七点了。”
陆丹走去开门。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声吆喝突然清晰又尖锐地刺进了二人的耳膜。
“卖报了卖报了——”
“川西二街口现‘活死人’咯——”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
陆丹一惊:“什么?!”
“川西二街口居民楼内,一女子沉迷‘血战到底’不慎将数月大的孩子在锅中‘蒸熟’……”
“记者赶到现场时,却亲眼目睹婴孩在地上爬动……”
“据牌友三翠(化名)所说,孩子一共在锅中待了四个半小时……”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如今的新闻了……”陆丹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重棺面无表情地起身收拾东西:“二街口?走吧。”
二人先去找田志奇走关系开了个能去现场的证明,作为“调查员”前往二街口居民楼。
居民楼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围观群众,现场民警已经努力在疏散,但一则这事儿闹得实在是声势浩大,二则人民/群众看热闹的热情总是无穷大的。
人们却并不只是围在楼口,而是在靠中间的马路牙子上堵得水泄不通,是不是还传来记者和警察拍照的“咔嚓”声。
李重棺进了居民楼直奔楼上,皱了皱眉,问陆丹道:“外边怎么这么多人?”
田志奇特别嘱咐过,于是二人身边并没有跟别的警察。陆丹解释道:“那条新闻我没给你读全,除了那个孩子,还有——”
然而陆丹还没说完,二人已到了目的地。
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红色。
墙上全是暗红的血点子,地上布满了凌乱的血脚印。豆大苍蝇的嗡嗡地飞来飞去,血腥味中隐隐约约透出一股肉香。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单纯没煮透才会爬来爬去吧TAT
今天的存稿箱没有发出去啊啊啊啊哭
对不起宝贝们我来了
第44章 熟婴 二
“注意保护现场。”警官检查完二人的证件后嘱咐了一句就离开了。
“理论上死者有两位, 孩子叫贾国开, 母亲叫孙花。”陆丹轻声道, “报纸上没有登载,我问了门口的小鬼。”
“孙花想给孩子洗个热澡,在锅里放满了水, 再把装着洗澡水和孩子的小木桶放了进去。”
“估计因为太顺手了,连锅盖子都给盖上了。”
“孙花的丈夫回来后,看到锅里透烂的孩子, 抽出了厨房里剁肉的菜刀。”陆丹说,“孙花打麻将着了魔,等反应过来时,背部已经被削了碗大一块肉。然后才想起自己惨死的孩子, 估计更没了知觉, 被丈夫砍下胳膊后... ...”
“孙花从我们左边的那个窗户跳了出去。”
五层楼的高度,她从一个血人变成了一滩肉泥。
“其他的信息我们恐怕要询问这里的警察,”李重棺道,“比较重要的应该是那个孩子。”报导中“还会爬动”的孩子。
“那小孩儿叫卖‘活死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缝尸人,吓了个半死。”陆丹嘟囔道,“泉哥, 那小后生瞧着面善, 去问问。”
陆丹口中的“小后生”正蹲在干净的拐角处,手掌托着下巴, 几欲干呕。
李重棺大踏步走过去,出示证件, 直接问道:“你好,我们想去看看死者。”
“好的。”那个年轻人看完了证件,强撑着站起来,“不好意思二位调查员,我还是个见习的学生... ...你们是否需要见一下我们长官?”
“不用,直接带我们过去吧。”陆丹道,“稍微快一点哦,我的裙子待会儿弄脏了。”
“好的... ...”年轻人震惊地看了眼分外镇定的陆丹,又问,“二位需不需要口罩?我为你们拿一下。”说着一边引着二人往房间里走去。
“不用,”陆丹心想尸山血海的地方姑奶奶去惯了,小场面,这都小场面,“小后生,你觉得恶心么?”
年轻人莫名其妙地鸡皮疙瘩爬了一脖子,脸都红了半张,小声说道:“我应该是比姑娘大呢... ...”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哥哥,”陆丹扬声道,“哎,注意脚下。”
年轻人险些踩到一块血迹,慌忙抬脚:“谢谢谢谢。”随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长官说了要保护现场。”
他们走过前厅来到卧室门口,年轻的警官指指房间里面,说:“那是孙花与几位友人打麻将的地方,也是孙花丈夫行凶伤人的地点,现在里面全是血,有几位前辈正在取证。”
“取证?凶手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陆丹疑惑道。
“孙花的丈夫见孙花从窗口一跃而下,”年轻警官道,“就逃走了。”
“目击者已经去询问了,”
“希望前辈们能抓到凶手。”他说,“孩子在厨房,走吧。”
“因为法医组长今天刚好轮休,不过接到通知后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年轻人道,“现在他的助理们正在厨房取证,毕竟还不排除谋杀的可能性。”
“说白了怎么会有母亲健忘到连孩子都忘掉的地步撒,这个案子真是匪夷所思。”他有点愤愤地说道,“刑警大队的麻将大赛都可能要因此而停办了。”
“扑哧,”陆丹笑出了声,“好哥哥你可真有趣,麻将搓多了误事呀。”
“哎姑娘——”年轻的警官又闹了个大红脸,掀开厨房的帘子,却愣住了。
整个厨房空无一人,锅是敞开斜倒在地上的,里面没有孩子。整个厨房氤氲着诡异而迷人的肉香,地上遍是新鲜的浓稠的血迹。
餐桌上摆着的似乎是法医助理们的工具箱,上面尽是淋漓的血,地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把小小的解剖刀,刀尖上是一片红。
“这是... ...怎么了?”年轻的警官不自觉后退了一小步,“奇了怪了,厨房应该没有发生伤人事件才对... ...孩子呢?”
“这究竟是怎么了... ..二位,”年轻人强笑了一下,说,“稍等一下,我去叫我们长官来。”
“卤蛋儿,你有感觉到什么吗?”李重棺转过头,低声问陆丹。
“确实。”陆丹稍稍凝神,点头道。
年轻人去找了带队警官,却也说不清究竟有什么事。这时候,一直放心不下几人的田志奇居然来到了现场。李重棺和陆丹道了一声“书记好。”后跟田志奇解释了此处的状况。
“你觉得要怎么办?”田志奇道,“交给你们来处理没问题么?”
“没问题是没问题,”李重棺也觉得不好办,“主要是警察结案该怎么结。”
田志奇说:“结案不是问题,天大的事压一压也就下来了,现在的问题是法医助理小组一共三个人都不见了,如果不想办法尽快解决,我担心内部会人心不稳。”
“他们似乎,”李重棺皱眉,道,“您最好赶紧想个说辞,他们已经死了。”
田志奇不知所措道:“这可如何是好... ...”
“长官?”屋中突然有人喊道,“长官!”
“长官!”
“长官——队长——”
人不见了。
田志奇心下一惊,看了眼李重棺。
李重棺掐指一算,点点头,抬眼看着田志奇,笃定地说:“这个倒还活着。”
“好。”田志奇心下有些不忍,又无可奈何,“又麻烦你们了。”
李重棺倒是没当回事:“应该的,向书记学习,为人/民服务。”
“行了!停着别喊了!”田志奇高声叫了一句:“我麻烦你们长官一些事情,他先回去了。”
“副队长,收队,带大家回去!”
刑警们虽然疑虑重重,但依旧整齐迅速地收了队,一同离开。偌大的屋子,只剩下李重棺和陆丹。
“来吧,记得保护现场,然后——”陆丹伸了个懒腰,道,“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二人一同踏入了厨房。
李重棺的手指尖接触到锅边的一瞬间,感觉到一阵极其强大的吸力,几乎是一瞬间,二人就身处在了另一个地方。
脚下的地面像是石头,纯黑色,粗糙得很,颇有颗粒感。周围漂浮着星星样的浅蓝色的光点,边角处偶尔有几块石头散发着暖橙色的暗光。
热风迎面,气息森冷。
鬼域。
与陈知南的易魂之术,吕娥姁的幻境不同,鬼域并不是虚无的幻象,是完完全全魂灵自己的世界。
万般皆实,死伤由命。
“南哥来小泉堂以后,很久都没有用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了啊。”陆丹感叹道,“还真是怀念呢。”
“粗暴不简单。”李重棺道,“明显‘易魂’来得更轻松,我也不想的。”
从前的他们,在一个又一个“鬼域”中出生入死,觅其真身,然后——
揪着坏小鬼的头把他摁去黄泉等投胎。
现在的他们,再一次回到了鬼域。
谁叫陈知南目前不在了呢。
“看来我这条裙子今天是注定要弄脏了。”陆丹假装心疼了起来。
李重棺:“... ...回去给你订新的。”
陆丹计划得逞,开心地咯咯笑了。
“这片鬼域倒是很干净。”陆丹伸手去都弄那些悬在空中的萤火虫似的光点,说,“什么都没有。”
“因为死者还是个孩子,什么都没见过,心里什么都没有。”李重棺说,“所以这里也一样什么都没有。”
“贾国开?是他么?”李重棺道,“贾国开!”
“泉哥明显没有带过孩子,看我的,”陆丹一叉腰,气沉丹田,大喊道:“崽崽!!”
“乖乖!!”
“宝宝!!”
“小宝!!”
无事发生。
“你看上去就明显带过孩子了?”李重棺嘲笑道。
“我带过!带过我小表妹好吗?!她超级可爱的,”陆丹反驳说,“奇了怪了,我家就这么喊孩子的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