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才让出一点空当,就见林话端着抢来的相机,离弦的箭一般从那缝中挤过,飞奔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着目瞪口呆。
这他妈跑得也太快了吧。
随后李重棺扯着陈知南进去,保安立刻拦住了余下几人,杨输示意几个保安进去找人,随后带着李重棺,陈知南进去。
学生先生们大都在教室上课,周围的人少了,杨输才稍微躬身,恭敬道:“此番要麻烦泉哥和天师,实在抱歉。”
李重棺点点头,示意无妨,又叫杨输讲讲目前情况:“出了什么你们家杨越解决不了的事情?”
“目前还压着,其他学生和教职工都不知道,也没有通知警察。出事的地方是人工湖,大约九年前修建的,”杨输道,“我们判断是清晨五点左右出了事,但事实上没人知道,学生自己去时没注意时间,也无别的目击者。”
“估计是昨晚电扇坏了,天气热得很,闷了一夜的汗,早上起来想清爽一下。”
“人工湖的水其实不深,水质也不错,孩子们都是大小在长江边上长起来的,水性都不差,这点水按理来说淹不死人,况且很多学生都在里面耍过,夏天我们还会举办游泳比赛,从没出过事,”杨输说,“结果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
“淹死了?”李重棺问道。
如果只是这种事情,杨越定不会说出“我们解决不了”这样的话。
“去了三个,回来了两个。”杨输说,“还有一个,”
“不见了。”
“不见了?”陈知南道。
“回来的两个学生,清醒的那个说的是‘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杨输道,“不清醒的那个一直在念叨奇怪的东西... ...待会请您去看。”
“差不多六点的时候,失踪学生的母亲按约到学校来给学生送东西,学生却没在校门口等她,请了老师去找,才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死者的名字?”李重棺过了一会,问道。
陈知南擦了擦汗,人搁那儿刚刚还说“失踪学生”呢,您掐指一算就称“死者”了。
“祝燎。”杨输似乎是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男学生。”
“祝,燎二字皆属火,又是个男孩,”李重棺当下断定,“湖里头有东西。”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开始就请了杨家的人下水探查打捞。”杨输道,“结果发现湖底已经被茂密的藤蔓所覆盖。”
“幸好没有请学校的杂工... ...事情泄露才是最麻烦的。”杨输说道。
说话间三人已接近人工湖,那湖确实不大,横纵不过十米多,中心有一小亭,不过三四平,但一石底木廊蜿蜒在侧,直通湖心亭,看上去倒是景貌清丽,雅致非常。
“全都打捞过了?”李重棺远远看着湖心亭,不知为何心里头有几分不舒服,些许发寒。
杨输点点头,说道:“全都打捞过了,一无所获。”
陈知南看一眼平静无波的水面:“而且几个小时过去,也没有尸体浮上来。”
“有没有可能只是普通的溺水事件,只是被水底植物缠住才没有浮起?”陈知南问道,“如果被藤蔓植物盖住的话,确实也不容易发现的。”
“不,那种藤蔓看上去很不同寻常,”杨输招招手,身后立刻有人递过来一个小布包,他揭开外面的绸缎,打开盒子,展示给李重棺和陈知南,“就是这种。”
明黄色的丝绢中间,静静的躺着一截——
“人骨?!”陈知南惊叫出声。
“不是。”李重棺皱眉,伸手摸了一下,又轻轻拿起,稍稍用力捏了捏。
那截藤蔓从外观上看就像一根干瘪而灰白的骨头,触感硬脆,上面有细细的纹路,“骨节”处泛黄,有一些紫色的污垢,不知是什么东西。
“整个人工湖底全是这种东西,”杨输指了指那截藤蔓,说,“两段‘骨头’中间的缝隙里会生出黑紫色带着尖刺的叶片,上有倒钩。”
“和骨头实在太像了。”陈知南道。
杨输点点头,说:“刚打捞出来时更像,饱满而光滑,但很轻,感觉并不是实心的,后来脱水干枯,像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才能确定这的确不是真的人骨。”
这时,身后传来喧闹声。三人回头一看,看到了几个保安气喘吁吁地追着气定神闲的林话。
杨输:“... ...”
一个林话看上去比俩保安加起来年龄都大了!
林话一路跑到几人旁边,陈知南火速把盒子盖上,就见那人在人工湖旁站定,同后头的保安特得瑟地扭了扭屁股:“没想到吧!我以前还是战地记者!”
杨输扶额,指了指保安:“去校门口维持秩序,每天多锻炼两小时身体。”又对林话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接受采访,请您立刻离开校园,不要干扰我们的教学工作... ...”
“拍风景都不可以吗?”林话指指人工湖,“就拍风景,我现在只是个民间摄影师。”
陈知南心道,鬼才信你,曾经是战地记者的民间摄影师出门拍风景还带三个扛相机的摄影助理?
李重棺却出言道:“让他留下吧。”随后用眼神示意陈知南:我觉得他有问题。
陈知南不明所以地看着李重棺:“?”
李重棺:“... ...”眼神信号发送失败。
“谢谢您先生,”林话高兴地点点头,主动介绍道,“我叫林话。”
李重棺道:“姓李。”
陈知南跟着道:“耳东陈。”
“好的老李小陈,”林话颇自来熟的喊道,“现在几点了?”
李重棺看了看表:“八点五十七分。”
“喔,”林话道,“看来我没迟到。”
没迟到?陈知南没听懂。什么东西?
李重棺没答话,自顾自地思考着些什么。片刻后,突然大喊:“不好!!”
“拉住他!!!”
林话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忽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直立着翻向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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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湖心亭 二
陈知南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林话的袖子, 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后, 林话依旧一跃而下, 然后成功地——站在了水面上。
上午九点整。
巳时已到。
整个人工湖仿佛与外界隔离开似的,下课的学生来来往往,却无一人注意到此中异状。湖水表面泛起了微弱的紫黑色光芒, 天空迅速变暗,染上一层鲜血一般夺目的赤红。陈知南低头一看,不是林话站在了水面上, 而是湖底骨状的藤蔓上浮,在湖面铺成了一条森森的窄道,直通湖心亭。
林话已然疯癫,仰头狂笑不止, 夹杂着含混不清的疯话, 他踏着那条小路,向湖心亭奔去。李重棺本能地感到不对,拦住了准备一跃而下的陈知南和杨输。
“我现在深深感受到了卤蛋儿不在时的不便,”陈知南哭丧着脸,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把她哄回来吧... ...”
林话离湖心亭越来越近, 他突然伸手, 撕掉了自己的衬衫。
陈知南低呼一声,林话两条前臂与上臂拥有明显无比的色差, 和中间粗粗一道针线缝合的疤痕。
“又是那些... ...缝尸人... ...”李重棺隐约觉得离真相越来越近,心底愈发不安起来, “且看他要做什么。”
这时,湖里的藤蔓大动,迅速蔓延开来,挣扎着涌到岸上,仿佛活物。李重棺刚准备丢一把匕首给杨输,就看他稍稍一蹲,从皮鞋后跟里抽出一把短刃来。
得,杨家后人,都非善茬。
见陈知南还在丢符炸藤蔓,李重棺从袖子里抖一把匕首甩过去:“不要用火!”
此刻林话已至湖心亭,下一秒,被四周漫上的藤蔓死死裹住,还未有挣扎便咽了气。林话瘆人的狂笑声方止,便有更加浑厚,中气十足的笑声取而代之。
“哈哈哈哈哈哈.... ...”
“林话”从藤蔓中轻而易举地挣扎脱出,踏着湖面朝三人奔来。
李重棺眉头一皱,大喝道:“何人?!”
“林话”的身形变大,面上泛青,神色狰狞,他仰天大吼数声,才道:“吾名,贺若弼!”
死者为男属火,阳气极盛,人工湖位于红高二中南侧,属火,湖内异状由巳时起,亦属火,说明有何事需火气才能成。而湖底常年阴气极重——
一瞬间,李重棺眼底闪过阿布,乔叔轩,闪过无数个曾经见过的,像林话那样的人。
他有些绝望得垂下眼睛,道:“我知道... ...袁渚白想要... ...做什么了。”
贺若弼,隋朝名将,得封宋国公。
贺若弼的边上,缓缓显出一个人形,正是袁渚白。
袁渚白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重棺,声音缥缈,道:“师弟殿下。”
李重棺抬头,难以置信地大吼道:“你想要复隋?!?!”
袁渚白没有回答,把手放在贺若弼身前,而后忘我地抚摸上去,着迷地摩挲一寸寸的皮肉:“殿下,看看,师兄迄今为止最完美的杰作。”他由手侧摸向肘尖,感叹道:“还缺一副甲。”
“袁先生,你答应过——”
“贺若将军,您的军队,”袁渚白笑了笑,“就快了。”
“袁渚白!”李重棺控制不住地大声吼道。
袁渚白看着李重棺,嘴角扬起弧度:“您知道师兄是怎么死的么?师弟殿下。”
“我第一次炼尸人,被你大师父发现了。”
“他亲手杀的我。”袁渚白面无表情地说道,“但他失算了。”
“死了就死了——我同他学过那么多东西,活着和死了,对我有什么影响?”
“你看,师弟殿下,”袁渚白笑道,“你的小天师太弱,陆杨相争,罗家式微,翟家已然放弃这一份责任,连推背图都交到了你手上,”
“我早就说过,不要太得寸进尺了,师弟殿下。”袁渚白一字一句地说,“这一局,是师兄赢了。”
“鬼门大开,天下归矣。”
“还有九十九日,师弟殿下,你扳不回来的。”
不等李重棺再有所反应,袁渚白掌心一团白光,“唰”地一下,他同贺若弼都消失了,骨蔓亦沉回湖底,一池清水恢复原样,仿佛有什么结界突然被打破了似的,红天消散,学生的喧闹声刺入几人耳膜。杨输最先被扎了个清醒,迅速夺过三人手中“凶/器”,丢入湖里。
李重棺喘着粗气,一声不吭地,仍旧瞪着方才袁渚白所在的方向。
陈知南看着双目赤红的李重棺,一言不发。
他从未看过李重棺如此生气。
“他要... ...干什么?”我给陈老倒了一杯温水,问,“复隋... ...?”
陈老把水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点点头,说道:“袁渚白是隋人。”
“喔... ...”我说。
“嗯?”陈老问。
“没事,”我悠悠道,“好刺激。”
“那时候您怎么想的?”我从包里掏出一盒小蛋糕,光明正大地当着陈老先生的面开始吃。
陈老先生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低下头假装看不见我在吃些什么,说道:“当时还是心疼。”
“其实泉哥... ...还是很信任他师兄的。”
“看得出来。”我点点头,说,“其实我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尾。”
“你现在正在参与故事的结尾,”陈老先生笑笑,说道,“有一样事情,泉哥其实是说错了。”
“什么?”我问道。
“推演其实还是有意义的,”陈老先生说。
“它的全部意义就在于,给所有命中注定的事情一个已知的名分。”
我点点头,放下了蛋糕,打开笔记本。
这句话有点深奥,但我很喜欢,决定记下来。
“袁渚白说还有九十九天,”陈老先生把水杯端起来喝了一口,稍稍坐直了身子,“所以接下去这九十九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发现真相’和‘阻止命运’。”
“你们成功了么?”我问。
陈老先生看看自己身上的医院被单,又看看我,耸了耸肩。
“显而易见。”
第41章 湖心亭 三
“泉哥”陈知南试探着开口。
“我... ...”李重棺深呼吸几次, 轻声说, “没事。”
杨输深深地看了李重棺一眼:“二位要先行回去么?”
“嗯。”李重棺道。
也只能这样了。
“今日的事情, 我会去报告杨越姨,此次多谢泉哥,天师了。”杨输低头说完, 吩咐赶来的杨家人,“把湖底的藤蔓打捞干净,行事小心。”又对保安说道:“封锁人工湖, 广播通知学生和教职工远离此处,就说正在进行驱虫消毒。”
李重棺和陈知南匆匆赶回了小泉堂,等处理完今日来开方抓药的病人,已是下午三点十三分。陈知南特意观察了今日的病患, 其中有三个人同林话一样, 身上有缝合的痕迹。
李重棺把门关上,靠坐在椅上,道:“缝尸人。”
“最开始还只是有些奇怪,倒没当回事,”陈知南道,“现在居然已经这么多了。”
“袁渚白想要借尸还魂, ”李重棺道, “为了防止怨魂引起尸变,把来自不同尸体的尸块缝合在一起。”
“他这么多年都没去投胎, 是留在黄泉下劝说那些惨死的隋魂,”他垂着头轻声说道, “施行计划,返回他们无法回到的故土。”
“我却连他进行到哪一步了都不知道……你说,究竟是只有川东逢遭此劫,还是全国都已这样?”
“川东有贺若弼,那华北呢?江南呢?来护儿,周法尚,谁知道还有哪个... ...”
陈知南给李重棺泡了杯茶,怕他就此消沉,开口想劝:“泉哥……”
“无事,”李重棺摆了摆手,“我已经联系到罗海山,明日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