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就想让他走,可那道士却道:“主人家,以貌取人就是你狭隘了。你可知你有今日之祸便是你以貌取人,结果却被妖怪迷住了魂魄。而今你若把我赶走,等到你被那妖怪给完全侵袭了,你这一身恐怕也便长满鳞片,再也做不成人了。”
道士这一番话让我很震惊。
这道士怎会如此说?我身上长的是鳞片,而崇锦二人是为蝴蝶,若真是他出手,那也该是我也长个蝴蝶翅膀什么的啊。
而且,我也不是糊涂,相处了这么久了,崇锦的行事作风我能不知道吗?他断然不是这样的人。
只是,这道士一眼看出自己有接触妖,倒是也有几分本事。值得一探虚实。
若这道士真有能力帮我解决问题,此事便是交予他又何妨。
崇锦想必很快便会回来,我这样实在不能让他看见。
我便摒退那侍卫,请那道士上座,随后和他攀谈了起来。
一番你来我往以后,我已信了他七分。
言谈中可知此人经验丰富,即使是个假道士,想来也是图走江湖方便,是个有本事的。
我便问了解决之法。
那道士没说出格的话,没说非让除妖不可,只道,可抹一种药,这些鳞片自然能退掉,届时,我便不会再有鳞。就是这药方中有几味比较珍稀,他一时没有现药,还需宫家自行准备。
事关我,刘福自然尽心。他很快便拿了那药方派人四下打听搜罗了起来。
我们表示筹备药材之时,就请那道士在别院住着,必然会好生招待他。
若事成,报酬定不会少了他的。
那道士用右手抚了抚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笑眯了一双小眼睛。
16
刘福捧着一个盒子,快步走进屋内,把盒子连着药材安全送达。
魏道士笑眯了一双小眼睛。“有劳。”他笑了笑,话锋一转,“我们赶紧走吧,由于要用到一些不常见的器具,这治病过程得在我那里做。”
事关重大,我们自是配合。
很快,我们三人便出了别院。
驾驶马车的是魏道士,据他的话说,他识得路,走得更快一些。刘福在车内照顾我就行。
不过,我到底下意识留了个心眼。挑了窗布往外看去,我大体也能记住自己的方位。
可走着走着,我就有些警惕了,魏道士也拐了太多弯了吧?
刘福似是也感觉不对,想叫停魏道士问个究竟。
魏道士停下了马车,我们连忙掀开马车帘子想问他,谁料下一秒就闻到了一股异香。
意识消失之前,我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魏道士诡异的笑容。
魏道士用绳子捆了刘福又把他滚下了山坡。
由于剩下的路车马并不能通行。魏道士下了马车,随即把宫乔拖了下来。
只见他抬一抬手,袖间便飞出了一大团黑云,赫然是崇锦见到的那些小虫。
那些小虫在他的控制之下托着宫乔便往前飞去,魏道士显然心情不错,跟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还哼上两句。
目的地是一处木屋,就建在被高大丛林掩映着的阴暗潮湿处,这种满是落叶等腐物的地方正是那些虫子滋生的绝佳场所。
被虫子托举着的宫乔轻易地就撞开了那扇门——门上根本就没有锁,这里除了魏道士和他的战利品,从没有别的人来过。
魏道士哼着歌,指挥着虫子把宫乔放在了床上,随后他便忙碌了起来。
他得调制两种药膏,就用刘福找来的那些药。
其中一种是涂来促进宫乔生鳞的,等到他多半被鳞片覆盖了,便可以将第二种药膏涂上去,把那些鳞片蜕得干干净净。
他舍不得不蜕个干净,那每一片鳞片都很宝贵。
吹着不知名的小调,魏道士便忙碌了起来。
此次回族地,崇锦不仅翻阅了大量古籍,还询问了几位见识广博的族老。这才确认了宫乔的情况,初步找到了一些应对之法。
为了能进一步帮宫乔解决问题,崇锦还磨着一位看着他长大的族老借了一本厚厚的典籍,这本典籍所涉广泛,是族老的心头好,崇锦付出了好一番努力才到手。
回来的路上,他想了许多。
宫乔这种情况,正是人龙通婚的弊端。是的,宫乔的母亲怕是一位隐藏的龙族。正是因为人妖殊途,宫乔这种半龙之体才有这种罪受。
典籍记载,凡人龙通婚之子,少时聪颖,及加冠,动辄头痛不得思……
大体就是,龙族实力强悍受上天馈赠,但由于人族血脉拖了后腿,半龙之体不能平稳承受龙族血脉复苏的力量。
在长大后,他们很容易思维强度跟不上身体。
一思考就头痛,体格强健充满生命力,多余的力量逸散到体表形成异常坚硬的鳞片……
这让他们很容易暴露身份,而有些人对他们不怀好意。
人们以半龙称呼他们,而不是称他们为半人。从称呼中便可以看出,他们其实是被当作异类看待的。
蝶族因其美丽而被迫承受生挖胸甲的悲剧。
半龙则因其强健而遭受更糟糕的待遇——他们的鳞片是顶级的武器材料,若用在盾上或者盔甲上,能对它们几倍强化。
半龙若落在怀有这样心思的人的手里,几乎注定要像鱼一样,被剥去全身鳞片了。
鳞片相当于他们的皮肤,哪怕剥落一片都是痛极,若是被剥去全部,唯一结局就是死亡。
宫乔已经显现出一些半龙的特征,若被有心人得知,极为危险。
要不,先把宫乔拉上山,省得走漏了风声,之后再从长计议?
崇锦这样想着,回来后却没有立刻去找宫乔,他离开已有一段时间,必须回一趟洞府,先确认了崇晓的安全。
一切都安然无恙。
既然如此,他便动身去找宫乔了。
下山之前,他把那典籍放在了洞府之中。
这可是族老的心头好,若是被自己不小心给弄出个闪失,他别想再有安生日子了。
崇锦打算得挺好,可他来到别院处,却只见大门紧闭。问那门房,只知宫乔带着刘福跟着一个道士乘马车出去了。
道士?
不知怎的,崇锦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发愁了片刻,突然想到,有个办法值得一试。
崇锦拿出了他的那只金蝶,传音给宫乔,宫乔没有回应。
崇锦便命令金蝶去找宫乔的那只——它们实乃一雄一雌,即使相距甚远也能找到彼此。
靠着这个,崇锦来到了一处。这里四下无人,只有宫家的那辆马车,此时马车里空空如也。
金蝶并未停留,又向那坡下飞去,崇锦只得跟上。
等金蝶到了目的地,崇锦也看到了被绑着的刘福,见他遍体鳞伤,崇锦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崇锦连忙救起他。
听了刘福的话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崇锦只听刘福一个劲地拜托自己救救他家大少爷,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碍着他的事。
崇锦只得先安定住他。
崇锦运转了灵力给刘福治了伤,以使他能行动自如便于自行逃跑。毕竟刘福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
之后,崇锦便跟着宫乔的那只金蝶去寻人。他庆幸早让金蝶认了主,跟着它定能找得到宫乔。
这金蝶通过一段只容一人通过的小路,来到一处之后,便原地转起了圈圈。
崇锦定睛一看,这儿被设下了一个障眼法。
他没有丝毫耐心,挥手便解开了障眼法。
出现在崇锦眼前的,是一个木屋。
木屋门户洞开,里面正上演着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宫乔整个昏迷着,浑身布满了鳞片。而一个人,左手拿了一个碗,右手正拿着一个沾了诡异绿色液体的刷子往他身上刷去!
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崇锦当即发力打翻了那个碗。
魏道士遭这一变故,显然也是有些惊慌,惊慌之下,却还不忘顺手用刷子在宫乔腹上刷出一小道印子。
宫乔身上被那液体沾染到的地方“滋——”得泛起了一阵轻烟。那道士匆忙一抓,便抓了一片鳞下来。
崇锦气急,灵力不要命地向他倾泻而出,直打得那道士唉唉叫唤。
崇锦怎肯饶他,冲着那已经被他打得重伤的道士就要下死手。
魏道士嘴里一阵发苦,匆忙间,向着崇锦的面上洒了一把小黑虫。
崇锦视力模糊了一瞬,就这一瞬,便已足够魏道士抓起那鳞片逃窜。
崇锦连忙追了出去,因着眼睛还是有些不舒服,出门之时踉跄一下,擦着了门框,也不知掉了个什么东西。
不过他急着去追魏道士,并未回头。
因此他也未曾发现,宫乔被生剥鳞片痛醒后的通红双眼。
17
我躺在床上,浑身赤.裸,冷汗涔涔。
而被硬生生剥掉鳞片的那处,血则流个不停,一时间竟无法止住。
难不成自己会这样就死了?
我苦笑着,想起刚刚睁眼时看到的那抹熟悉背影,而不远处的地上,又有一片再眼熟不过的东西,正是这东西导致了今日局面。
我用力翻下了床铺,向那东西爬去。
然后,一把抓住了它。
那是崇晓父亲的胸甲。崇锦痛恨那镜托对胸甲的物化,早已把镜托去掉。而今它只是个纯然的胸甲。
我恨恨地攥着这东西,被当作鱼肉一般任人宰割的恨意无法发泄,一时间很想攥碎这东西。可想了一下崇晓,我却犹豫了。
刚刚一番动作让我的血液流失得更快了。我不禁有些头晕,一时手抖,这东西竟直直地砸向我的伤处。
我本已痛极,这一击让我生生痛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正穿着衣服,躺在一辆正飞驰着的马车里。
从装潢,我认出这是自家的马车。
怎么回事?
我依旧很痛,马车的颠簸让我忍不住□□了一声。
马车外一个哽咽而急切的声音传来。
“大少爷,你再忍忍,再忍忍我们就安全了。”
竟是刘福!
因着刘福的叙述,我得知了始末。
刘福被崇锦救起后,崇锦便让刘福赶紧逃。可刘福担心宫乔,便尾随了过去。
崇锦不见得不知刘福跟着了,但也没出言阻止他。
随后,刘福旁观了那场打斗。当目睹了崇锦随那魏道士冲出,直到看不见之后,刘福连忙壮着胆子进入那木屋,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回了我。
随后刘福又把我拖到马车上,拼命地赶起路来,生怕再被人追上。
我听得一阵心里发酸,问刘福,“我们这是去哪里?”
“回家。”
“不,不回家。”我想都不想便拒绝了,“我这副样子回家,那家里将永无宁日。而且家里都是一些凡人。又哪有那魏道士的一敌之力?”
刘福一副很茫然的样子,“那我们能去哪?”
“上山!”
我们拼命赶路,等到了目的地,那拉车的马都累倒下了。
刘福把我扶下了马车,又藏好了那马车。
我拨弄了几块石头,便安然入了阵。
一路上,我几次运用类似的方法,我们最终安然抵达了崇锦的洞府。
刘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我看了看他,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崇锦后来并未修改法阵,我知道如何运转和避免受攻击。我们若是留在那里,只能成为累赘。若崇锦获胜,他必然会回到这儿来。若崇锦……”我顿了顿,内心很是痛苦,道:“我必须帮他照顾好崇晓!”
刘福待在山上,始终坐卧难安,便向我言明想要出去转转,如果有敌袭他也能及时发现。
我也知道他心思烦乱,出去走走确实会好一些。
刘福走后,我也心神不宁,便起身,在屋内来回踱着步。
可走着走着,我却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我向腹间看去。按照我昏迷之前血的那种流法,若是血仍流着,想必早就坚持不住了吧?可……
我缓缓解开腰带,却发现自己鳞片剥落的地方,居然贴上了那块胸甲!
这是?
我试探地抠了抠,它却像是长在肉上似的,抠不下来。
当然,连我本身长出来的鳞片都能被生生剥下来,这胸甲也并非抠不下来。
只是,若硬生生抠下,不仅要承受不亚于被剥鳞片的疼痛,甚至可能血流不止。
我一时间也不好再做些什么,只来回踱着步,整理着思绪。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本很有历史韵味的古籍,而后鬼使神差地翻开了这本书。
良久,我才把书合上。
我去了控阵室,想时刻监控法阵,第一时间迎接崇锦,可崇锦还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