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照顾梅山主的衣食住行,尽心尽力,极为称职,是梅山主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然而他的武功,真的是太差了。
刚杀了席铁树的随义八,随便的又把甲乙丙丁给劫持了,甲乙丙丁带来的一行人竟谁也防不住随义八。在那小沙弥眼中,已经认定随义八是一个冥顽不灵的恶人,杀人暴行败露,竟还挟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保性命。此等贪生怕死之徒,怎配称之为侠?
但那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随义八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随义八以两指扣住甲乙丙丁的喉咙逼着他带自己离开地牢,出了地牢,他便叫嚷着让梅山主出来一见。
被扣住喉咙的甲乙丙丁,冷笑着对随义八道:“你便是拿我要挟山主也是无用,山主绝不饶你性命。”随义八心中暗道:“你真当我没脑子。”而后那手指扣得更紧,甲乙丙丁几乎喘不过气来,便再也说不了什么话了。
随义八以内功传音,那大嗓门传遍整个美艳山,怕是打洞的老鼠都听得到。
我们美艳不可方物的梅山主自然也听到了,但他正在闭关练功,而且正练到关键时刻,那随义八的声音突破他设下屏障,传音入室,直接打在他的天灵盖上,噗,梅山主一口老血喷出,染红了他的白衣襟。
梅山主修炼的功法停滞不前许久,近来有望一破,没想到这关键之机,又被打断,他吐了血后便睁开眼,一双点墨般的眸子阴沉的吓人,杀机浮现。
“梅山主。”
密室里突然多了一道声音。
梅山主抬眸望去。
一道剑影已落在他的颈侧。
锋利的刀锋划开他的肌肤,鲜血沁出,又染上了他的白衣襟,点点滴滴,似红梅落了一身。
“梅山主,你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有这一日吧,昨日还是我有求于你,今日便换成你来求我。哈哈哈。”
来人十分狂妄,他俯身凑近梅山主,脸贴着长剑,顺着剑身往梅山主缓缓靠近。
“山主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不世出,否则,还有武林第一美女方天琊什么事?”
那人在梅山主颈边的发丝上深深一嗅。
“肤白如雪,暗香盈袖,真是教人垂涎三尺。山主若是应了我,我许你半壁江山如何?”
“喂!”
随义八突然在门口大喊。
那人手一抖,抬起头看去,正见随义八扣着甲乙丙丁走进来,刚才那声大喊确实是在呼喝他。
方才随义八在外面瞎嚷嚷几声后,甲乙丙丁突然发现处机阁转了方位,便知是有人擅闯山主练功的密室,情急之下便把随义八也带来了。结果一进门便看见一个衣冠禽兽在调戏梅山主,甲乙丙丁怒发冲冠但还来不及说什么,正义的随义八已经出声制止那禽兽行径。
随义八终于见到了梅山主,但心下不免有几分失望,他本以为那梅山主有几分计谋在胸,运筹帷幄将他耍得团团转,结果却是,这梅山主实在太弱了。
上次在好汉寨中差点被那孤瓢强娶,若不是他苦口婆心劝说一番让孤瓢打消念头,这梅山主早成了压寨夫人了。哪里会沦落到今日在自己的庄子里头被外人调戏这么尴尬。
长成这祸国殃民的模样还不勤加苦练以保自己,却整日想着算计他人,弱,实在是弱,实在太弱了。
随义八在心中暗叹了三声,然后问甲乙丙丁:“这人是谁?”
甲乙丙丁不应随义八,只厉声朝那调戏庄主的禽兽道:“韩王,你趁人之危未免有失身份,赶快将山主放了。”接着又朝梅山主哭道,“山主啊,早就劝你不要练那九张机,你就是不听,那是邪功,伤身体的……”
“闭嘴。”梅山主被甲乙丙丁哭的心烦,忍无可忍出声。
韩王喊起来:“九张机?”
随义八喊起来:“九张机?”
处机阁不世绝学九张机,失传百年,被称之邪功鼻祖,练者九死一生,堪称自绝,但其威力无穷,若是练成,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这种邪功正道的人不会练,就算练了也成了大魔头。不知道这梅山主练它作甚?
随义八观那梅山主吐了血一脸苍白的模样就知道他邪功没练成,心下顿生一丝欣慰,将武林魔头扼杀在摇篮里是每个正道人士的本分。但看那梅山主气息奄奄的样子随义八又操心起来,听说九张机这种邪功最邪的地方在于,只要你开始练它,要么把它练成,要么就得自废武功,总之就是不能只练一半。否则性命堪忧。
如今随义八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说不清楚的黑锅,如果梅山主就这么登极乐去了,从此以后随义八就苦海无涯了。
所以梅山主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死,于是本来要找梅山主理论的随义八决定先救梅山主一命,救他之前那韩王可能要先打一顿?
☆、河边捡个仇女侠
第四章
韩王被随义八暴打一顿后又被甲乙丙丁派人丢下山去。随义八蹲在山门前目送韩王远去,心里还在想着那守牢人说过的话,什么风姿翩翩,什么胜他良多,再有风姿如今也被揍的鼻青脸肿认不出原貌了。
那时候随义八没想到,便是这么一个韩王居然让他被挂榜悬赏,被朝廷通缉。若说之前好汉寨灭寨一事,朝廷只是暗地里派人追杀他,不敢明目张胆,如今韩王事件发酵,随义八立时成了众矢之的。好在那女昭派爱护叶掌门的名声,没有将叶素清受辱之事公诸于众,否则江湖少不了对他再出一道追杀令。
还有席铁树之死,那小沙弥离山后回到开元寺,将美艳山中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讲述给清水祖师听,清水祖师本意要渡化席铁树,席铁树虽是十恶不赦,但也是个苦命的可怜人,曾受清水祖师感化,已是与佛祖有缘,可后来席铁树又杀百人,手沾鲜血,成了一桩佛门的罪业,更是清水祖师的罪业,这罪业不结,恐难善了。
随义八感到自己潇洒自如的人生大概除了美艳山哪里也不能过了。
于是他决定暂时先留在山中虚与委蛇一番,待他查明所有真相,将梅山主的真面目公诸于世,既能自证清白,也能惩奸除恶了,可谓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蹲在山门前的随义八,随手折了路旁的一根芦苇杆,叼在嘴里兴高采烈的打算回山,却突然发现他找不到山门了。
怎么回事?随义八心中疑惑不解,他方才明明就蹲在山门前,目送那韩王远去,直到那韩王的马车消失在山路尽头,也不过短短几瞬,这偌大的山门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听闻江湖中有一个擅布机关阵法的人,名唤天残,天残此人双腿残缺,性情古怪,近年来做的最不低调的事便是将他仇人的双腿斩下,又给仇人做了一双木腿。他的仇人也不是江湖无名之辈,而是鼎鼎大名领焰山庄的大小姐仇一铃。
仇一铃此人,随义八曾在往届的武林大会上见过一面,她相貌平平自视甚高,若不是手中的招魂铃,恐怕无人会将她放在眼里。
至于仇一铃什么时候与那天残结了仇怨,便是另一桩闲话了,在随义八看来,这两人也不过是相爱相杀的一对痴男怨女,实在不值得一提。但观如今突然消失的山门,随义八肯定,这绝对是天残的手笔。没想到那弱得不行的梅山主竟连这样的人也能招揽,倒让随义八好奇了几分,他究竟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一个连邪功都练的乱七八糟只会躲在后面算计他人的人,其实随义八心中很是看他不起。
当初那梅山主下山追杀他,随义八与他打了三天三夜,其实一直抱着戏弄的心态,从未认认真真的与他较量。在这诺大的江湖之中,能与他匹敌的人少之又少。往日便是他无意得罪了他人,也能很快与那人尽释前嫌,成为知交好友。如今遇到这梅山主,性情古怪的胜过所有人,与他相遇几次,总觉得他弱不禁风,便是上次好汉寨中,他被梅山主用璇玑扇抵着脖子在某处绣了梅花,应算是一时之失,但随义八根本未曾将这事放在心上,反正那位置谁也看不到,绣便绣了,也不过是一时之痛罢了,对于随义八这样的练武之人而言,那痛便如清风轻轻拂过,无关痛痒。何况随义八的为人处事,本就随随便便,不喜与他人计较。
话说随义八在山下找了许久也找不到山门,便垂头丧气的回到山脚的茶棚,打算先喝一杯茶,歇一歇再说。
但随义八才一进茶棚,便被茶博士拉着袖子拖到了外面,那茶博士以袖捂着鼻子,将随义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问:“随大侠,您是许久未洗澡了吧?”
一股尴尬之风从脚窜到头顶又从头窜到脚下。莫说是洗澡,在这美艳山中随义八被关了两日,连个脸都没洗过。
随义八:“不然,你再给我赊套衣服?”
茶博士:“你上次欠的那套都还没还。”
随义八当即扒下身上夜巡卫的外袍,递到茶博士手中。
随义八:“上好面料,淮河苏绣,再抵一套。”
茶博士接过那衣袍,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确实是上好的苏绣面料啊,可值不少钱呢。于是茶博士爽快的又回去拿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给了随义八,还给他指了附近一条河,让他去那里洗澡。
看着随义八远去,茶博士又摇头晃脑道:“穷,实在是穷,没见过这么穷的大侠。”
随义八施展轻功,不过多时便到了茶博士所指的那条河岸上,远远的便看见河畔树下系着一匹马。
那马通体玄黑,额间却有一绺白毛,再看那马鞍材质,也非一般人能用得起。随义八还有一个不为人道的爱好,他喜欢马,一见到马便迈不开步子,只想上去摸摸它的毛发。
随义八四下张望搜寻了一番,却没有看到马的主人,心中纳闷是谁家把一匹好马丢在这里。随义八与那马亲近了好一会,那马似乎也挺喜欢他,抬抬马蹄朝他示好。随义八高兴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当下便脱了身上的衣物,跳进那河中。那马见随义八下了水也往前踱了几步,露出了它身后的一个包袱,上面竟披着一套女子的衣物。
于是洗澡正洗得欢的随义八,突然被一阵高亢的女声给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身后突然砸来水花,随义八未能及时闪避,水花击在身上,打得他后背骨生痛,想来那击打出水花之人也是个练武之人。
随义八正要转头去看到底是谁,一柄长剑便搁在了颈边,一个女子在后怒喊:“你敢转头我便杀了你。”
“好好,我不转头,刀剑无眼,女侠先把剑放下可好?”随义八双手举高。
那女子的回答便是把那剑又递了一递,在随义八的颈上狠狠压出剑痕。
女子在后命令道:“你,上岸。”
“我……”随义八道,“女侠,不如我转过身去闭上眼,你先上岸,我们便当此事是一场误会可好?”
“废话少说,你上岸。”
随义八的脖子都被剑刃压出血来了,他知拗不过这女子,便小心翼翼的起身,一手捂着鸟儿,一手捂着眼,慢慢往岸边走去。随义八心中暗道,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未曾看见是何人,更不要说看了那女子哪里,反倒自己如今出水,那女子在身后紧迫盯着,根本就将他给看光光了。随意八正要爬上岸,突然间想起自己身后绣着的花样,连忙放下捂眼的手去捂住屁股。
于是那河中的女子便看着随义八这般滑稽可笑的上了岸,把衣服迅速穿戴整齐。
“你去把我的衣物拿来,不许回头。”那女子在身后命令道,她的剑尖仍指着随义八的后颈。若此刻有第三人在场,看到这般景象,不知该作何感想。听到女子的命令,随义八这才发现马匹后面的女子衣物,他上前去把衣物拿到手中,往后抛给女子。然后耳听后面悉悉簌簌的声响,知道那女子正在穿戴衣物,想他随义八也是名震江湖的英雄豪杰,怎么说也是一个君子,如今被人这般拿剑指着当做一个登徒子,随义八觉得自己的气节受挫,明明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反而让那女子一饱眼福。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听到这句话,随义八睁开眼便看到那女子已转到自己的面前。
“是你?”随义八吃惊道。
原来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与天残相爱相杀的领焰山庄大小姐仇一铃。随义八的目光落到了那女子的腰上,只见那腰袢系着一个铃铛,那铃铛未启动之时是不会响的,一旦响起必能招魂,故而得名招魂铃。
确认了女子的身份后,随义八双手抱拳朝那女子道:“仇女侠,方才多有得罪,我不知河中有人,若知你在这里,我一定不会下河。”
女子哼了一声,说道:“你既知我的身份,还不赶紧滚?”
随义八不计较女子的无礼,只是问道:“不知仇女侠怎会出现在这美艳山下?”
女子见随义八纠缠自己不肯离去,心中动怒,遂又拔出长剑。
现在可不是方才那被动又尴尬的局面,随义八怎么可能任她动手,还用不到十招,便将她的长剑打落在地。
“你究竟是何人?”仇一铃心生警惕。她的武功便是再不济,也是江湖豪杰榜上的人物,竟被人轻易打掉了长剑,可见此人武功极高。
就在仇一玲的手快要触到自己腰上的招魂铃时,随义八适时亮明身份。
随义八:“在下乃逍遥客随义八。”
仇一铃狐疑的看了随义八几眼,似有些不信,名震江湖的逍遥散客随大侠是一个用刀高手,而此人身上并未有刀,又穿着粗布粗衣,一副穷酸样,实在不像一代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