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神识中观望着身后的楚昭娇躯一震,闭着眼的他,对上越淮阴冷的眸子,后怕地看着他那只触目惊心的手。
天呐,想到越淮站在他身后,这么一副活阎王恨不得上前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他惊得又打了个寒颤。
他这世投生时因为魂魄太虚,睡过去了,也没能和白阙通通气,所以这小崽子到底记不记得前世啊?几乎是瞬间,他透过神识看到他冰冷阴鸷的眸子,就确定了。
他记得!他肯定记得!
楚昭那世,是坐实了恶毒太子虚伪小人的面目,就算平日里对别人温润如玉,谦谦有礼,但一对上这个庶出的六弟,便总要想方设法地欺辱他一番。
他四岁时,夺了他手中的木马,砸得粉碎。
他六岁时,将他过年的新衣裳画上鬼脸。
他九岁时,故意在他皇塾的座位上涂上黏胶,让他在先生喊话时,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他十岁时,楚昭将他熬夜做好的风筝抢去,放断了线,飘得无影无踪。
他十二岁时生辰时,无人记得,楚昭偷偷做了一碗长寿面送到阳春宫去,不料放的料太重了,害得他上吐下泻了三日......
细细想来,他不禁泪流满面,越临泽这臭小子太记仇了,他也是好心为他亲自下厨做碗长寿面,他后来竟然将他按在身下整整三日,下不了床,上满下/流......
他定是记得......
楚昭睁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朝身后的越淮出声道:“临泽,你还要站到几时?”
身后的越淮一震,一霎那的无措,急忙将血淋淋的右手藏在身后,呐呐地出声:“皇兄,你何时知道我在的......”
楚昭缓缓地起身,清澈的泉水从他身上滑落,他抽过轻薄的外袍披上,转身单腿叠坐在温泉池边,面向他,面上看似古井无波,内心波澜起伏。
越淮突然疾步走上前来,惊得他微微往后仰,却停了下来。
他突然伸手抱住楚昭,将他的脸紧紧按在自己怀中,隐忍着发颤问道:“皇兄,臣弟......就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泪流满面:“您真的很行!”
第40章 听话
楚昭被他一把抱住按在他怀里,有点懵。
不行?什么不行?
他挣扎着伸手推开他,佯装不悦道:“你突然闯入我东宫,若是被旁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手中的人突然抽离,越淮低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让我来日方长,你教我伺机而动,可为什么四哥就行?难道就因为他的出生要比我更......”说到情急处,越淮突然停了下来,轻嘲地嗤笑了下,转身往外走去。
楚昭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阿嚏——!”一个喷嚏打得他赶紧起身穿衣服。
书房内,他坐在案桌前,翻看正要处理的文折,蜡烛上跳动的火舌摇曳,他偶尔出神,又想起下午越淮那落寞的眼神。
他微有些不放心,放下折子,披了件夜行衣,悄悄地吹灭了蜡烛,溜出了东宫。临安府距离皇宫不远,他稍加施展轻功,一炷香的时间,便潜入了临安府,六皇子的内院。
楚昭找到他的房间,见屋内只留有一盏暗烛,悄悄上前推开门,侧身潜了进去。
站在越淮的床榻前,他借着窗外昏暗的月光,隐隐看到他轻闭着眼,镀了一层淡淡柔光的睡颜。
他神情温柔下来,想起他白日徒手砸墙,从怀中掏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轻轻放在他枕旁。似这这一刹那越淮的睡颜被镀上了月光,太过于清冷,楚昭在一瞬间晃了眼,突然想起那日他渡完九天玄雷最后一道雷劫时的神情。
万年前青龙神殿上那个遥遥在上的神君,独独会对着他这一只小虚日鼠,露出那么温柔的笑容。
楚昭跟着了魔似的,缓缓倾身靠近他,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薄唇上印了下,然后红着脸迅速抽离。
“谁?”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只手一把将他的手腕紧紧握住。
还未等楚昭反应过来,越淮已经伸手一把将他蒙面的黑布扯了。
“......”
楚昭慌张地对上他惊愕的神情,张嘴要解释,却哑口无言。
“皇兄”越淮眸中闪过狂喜之色,捏住他手腕的力道更大,猛地拉向自己,跌入他怀里。
撞懵了的楚昭:“......”
越淮瞥到枕边的药瓶,眸光微动,抱紧了他,“皇兄深夜来此,就是为了给臣弟送药吗?”
沉默了许久的楚昭艰难地点头:“嗯......是的,你白天走得匆忙,没能给你好好包扎。”他费力地推开他,往后站了几步,“你既然没事,我便先回去了。”
“皇兄!”越淮急忙起身,拽住他,见他顿住,迟疑了下问:“刚刚淮儿在梦中好似梦到有人、有人亲了我,那个人是皇兄吗?”
楚昭羞耻地想要捂脸,就算他知道越淮和他这副身子并无血缘关系,可这小崽子心里,他可是他的长兄啊,可千万别给孩子留下什么噩梦。
他艰难地摇头,摆出一副长兄的口吻道:“你刚刚梦怔了,我只是上前看看你。夜深了,我回去了。白天的事,不要多想。”
楚昭说完,头也不回,匆匆跃出窗外,越淮上前去看,窗外已经没影了,只好转身回去。
躲在窗下的楚昭松口气,算是蒙混了过去。他起身飞回了东宫。
自昨日楚昭给那四皇子点拨了箭术和马术后,那四皇子就跟赖上了楚昭似的,三天两头地往东宫跑,央着他带他去猎场再练几圈。
楚昭磨不过,想到四皇子的将来,便心软答应了。带他从猎场回来后,他照例换洗了一身,在内院藤椅上坐着边晒太阳,边品尝着宫廷内御膳房精制的糕点。
贴身宫人前来小声禀告:“月弥公子前来求见。”
楚昭挑眉,这几天忙,都忘了这个人了,他摆手:“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月弥上前来,拱手作揖:“小人参见殿下。”
楚昭微点头,眼神朝旁边示意:“坐吧,本殿下近来几日怠慢了你,还望月弥兄见谅。”
月弥微摇头,淡淡道:“殿下乃当朝太子,忙是自然,只是月弥来东宫近半月,久客主烦,家中也来书信惦念,月弥今日便是来告辞的。”
“这......那好吧。既然你去意已决,本殿下也不强行挽留了。”楚昭朝身边的宫人招手,“来人,给月弥公子备上马车。”
他说完,起身相送,“月弥,走,我送你到宫外。”
在东宫门口又寒暄了几句,楚昭目送着轿子离开。
不远处,刚给熹妃娘娘请安的越淮路过东宫门口,从楚昭背后喊住他:“皇兄。”
听到这声音,楚昭一激灵,缓缓转身,微笑道:“六弟?一大早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越淮走近他道:“特来向母妃请安,想起皇兄前几日深夜送药,现在已无大碍,便来向皇兄道谢。”他故意将“深夜”二字咬重了些,引得楚昭身旁的宫人面色微妙地对视一眼。
“咳咳!!”他连忙掩饰性地抱拳咳了咳道,“好了就好,你皇兄我近日公务缠身,便不陪你了。”说完,他赶紧转身进了东宫,边走边使劲给身旁人使眼色,“关门,快关门!”
“嘎吱——”一声,东宫的红漆大门被重重合上,越淮微眯着眼,背着手往宫外走去,轻笑着呢喃:“皇兄,你教我的......来日方长。”
几日后的射猎会,楚昭身为太子一身戎装,坐在左侧首位,一干皇子都坐在下席,皇上与其他大臣寒暄了几句。没多久,猎场上的鼓声响起,一声声振奋人心。
楚昭起身,举起一杯酒敬向皇上,道:“父皇,儿臣先敬您一杯,祝今日的射猎会众英杰满载而归!”
“好好好!我儿威武,朕便在这儿候着,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皇上爽朗地笑笑,扬起手微动,“那开始吧。”
身旁的总管尖着声音道:“射猎大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已经有不少猴急的皇子和大臣的公子们起身抱手行礼后,走向自己精心挑好的马匹,接过弓箭,翻身上马。
一时间,一群鬃毛油亮的高大马匹甩着马尾,扬蹄嘶鸣,卷起滚滚尘土飞扬。
楚昭飞身上马,他挑选的是一匹与他常年相伴的黑色骏马,他不骄不躁地驾着马往猎场上走去,马群中瞥了一眼,发现越淮身下果真是那日他为他挑的雪白色的马匹,欣慰地点头,控马向他的方向走去。
“你们瞧瞧六弟的坐骑,竟然是匹小母马,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一道不悦耳的声音传进楚昭耳朵里。正是四皇子的声音,他此刻正坐在一匹高大的骏马背上,身边围着一群贵胄子弟。
楚昭驱马走上前,蹙眉呵斥:“四弟,注意言行。”
四皇子见到楚昭,连忙收敛了许多,欣喜地喊道:“皇兄!我这不是跟六弟开开玩笑嘛。不说这个了,等会儿围猎的时候,我定要皇兄看看您这几日教导的成果。今日射猎的头筹,本皇子是拿定了!”
楚昭无奈地摇头,叮嘱道:“猎场危险,切勿莽撞。”
四皇子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皇兄,你是怕我青出于蓝,到时候夺了你连续五年的头筹吧?驾——!”他张扬地驾马往靶场奔去,回头道:“皇兄,我倒要看看,今日有没有人能胜过你!”
“哎——!”楚昭想起往事,不免忧虑,这四皇子平日里就如此行事乖张,也正是如此,才会引来横祸。
身后的越淮回头看他一眼,驾着马往靶场走去。
靶场上射手,有十箭,中靶心最多者胜。中三箭以上者,可进入围猎场,其余被淘汰,只能在围猎场外观望。
楚昭虽然想低调,可身在其位,低调只可能引来轻蔑和非议。他上前来,弯弓拉箭,放箭中靶的瞬间,引得全场鼓掌欢呼,紧接着一箭又一箭,纷纷中靶。最后,十箭中靶。
高位上的皇上龙颜大悦,当即赏了一对天山雪莲和一盒如意翡翠盏。
其他皇子心怀鬼胎,面上笑盈盈地祝贺,暗地里咬牙切齿,嫉妒得要冒烟。
几场下来,轮到四皇子,七箭中靶,同样引来一阵赞叹,得了皇上的赏赐。
楚昭站在一侧,盯着远处缓缓走向靶场的越淮,手心里不由捏出一把细汗。
越淮上前,神色凛然地弯弓搭箭,微闭上一眼瞄准靶心。这过于专注的神情不由引得旁人神色陡然一紧,担心他成为一匹黑马。
楚昭看他的动作,也渐渐紧张起来,这小崽子会不会不甘心落后于人,不再隐藏实力。今日围猎场上危机四伏,他不能进场!
他屏着气息,凝神注视着他,箭羽脱离木弓的声音微震,凌厉地破风而出,他紧张地上前一步,目光随着那根箭移动。
那根箭在离靶子半尺处,掉落在地,连靶子都没碰上!
“哈哈哈哈哈!!!!!”周围的人捧腹笑出声来,其中四皇子轻蔑地边笑边说:“看你刚刚那架势还挺有模有样的,想不到原来是个纸老虎!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六弟,我劝你还是乖乖在围猎场外候着好了。”
越淮神色不变,继续搭箭拉弓,神情依旧专注认真。楚昭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
正想着,嗖地一箭,在旁人谈笑风生时,一箭中靶心!
众人愣了,不可置信地盯着靶心那根箭,紧接着,越淮面上古井无波,嗖嗖又连中了两箭。
其他皇子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四皇子的脸青了青,阴突然嗤笑一声,阴阳怪调道:“哟,今日六弟这状态不错啊。”
“临泽!”楚昭急得走近了靶场,在他身后悄声喊了一声。
越淮身形微顿,继续抽箭搭弓,嗖地一箭,射偏在靶子边上,他听着周围人的低语,不为所动,继续一箭一箭地射,纷纷射偏甚至放箭过快,根本沾不到靶子上。
楚昭松口气,看着他走下场,虽然中了三箭,有入围猎场的资格,但身为皇子,这个数,定是极为丢人的。
他看着他低垂着眸子,牵着马匹走进围猎场,心急之下,牵着马跟了上去。
围猎场内,他跟着越淮一直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树林。
越淮背着他,勾起唇,低哑着声音问:“皇兄,臣弟这样,您还满意吗?”
楚昭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疼地上前抚上他的头,安慰道:“六弟,你能明白皇兄的苦心就好。”等他日时机到了,我将这江山宝座上的荆棘都去了,再送你坐上去。
正说着,越淮突然转身靠在他胸前,低喃道:“皇兄,就不能给淮儿一些奖赏吗?”
楚昭一怔,身子僵着任他抱着,“奖赏?哦哦,没问题,等回去以后,父皇刚刚赐我的天山雪莲还有翡翠如意盏,我命人通通都送到你——”
他正说着,全然没注意身前人眸中暗涌,突然被他一手拦腰抱住转身抵在身后的树上,眼前的越淮眸中燃着幽幽的火苗,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楚昭茫然地愣住,刚刚说的话一下卡在了嗓子眼里。
越淮低头凑近他,缓缓下移将头埋在他颈前,嗅了嗅,低哑着问:“皇兄,你身上这股是什么香,真好闻。”说着,他伸出舌尖,贴着他的锁骨一点点轻舔着上移到他的喉结处,闭上眼,吻了上去。
楚昭冷不丁地颤了下,情不自禁地闷哼了声,只觉得脚下发软,耳根发烫,整个人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