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淮冷冷道:“那看来得多刺激刺激。”
楚昭陡然一哆嗦。
孽徒!你想干嘛?!
次日,皇宫内的藏书阁内,楚昭心不在焉地握着小皇帝的小手在宣纸上练字。
“太傅哥哥,这几个字都写了好几张纸了。”小皇帝不解地问。
楚昭闻言低头,看到笔下满纸都写着“越临泽”几个大字。
“太傅哥哥写得是不是越爱卿的名讳?”小皇帝悄声问,又小心地瞥了眼周围道,“有人和我说,越爱卿有谋位之心,等他把这个江山握稳了,就会将宴儿杀掉,取而代之。太傅哥哥,这是真的吗?”
楚昭大惊,连忙捂住他的小嘴,格外认真地低声道:“摄政王既然辅佐您,定是会忠心耿耿。皇上无须听那些风言风语,学好治国理政之道便是。”
“哦哦。”小皇帝乖乖地点头,“宴儿明白了。”
楚昭将他安抚睡着后,起身抱着他放入隔壁的床榻,出来时,听到脚步声,急忙箭步坐回轮椅上。却被来人早一步,从一旁堆满经书的书架旁转过来,大手拦腰将他截住。
楚昭心里一慌,当即假似软了脚,攀附在他身上,低声喘道:“临泽,你来得正好,我不过站了一下,此刻脚就软了,麻烦你扶我过去坐着。”
越淮不语,只是一手搂紧他,反身靠在书架上,另一手将他“虚软”的双腿抬起,缠在自己身上。
“你这是......?”楚昭紧张得不敢看他。
越淮松开虚扶他的手,淡淡道:“练习你的腿力。缠紧了,否则掉下去。”他说完,缓缓踱步往数尺外的轮椅处走去。
楚昭心道他这是故意试探他,他心里一横,虚弱地微闭上眼,道:“不行,我没力气了......”说完,他的双腿落下去,松开双手。
越淮连忙伸手将他抱住,“别装。”
楚昭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道:“我是真没力气了。昨夜受了惊吓,今早皇城寒气重,我这身子就一直不得劲儿......咳咳.....唉......这双腿就算好了,我也......”
“闭嘴。”越淮喝住他,“没力气了是吧?”他松开抱住他的手,楚昭猝不及防地被摔在地上,为了装到底,他掉地上时闷哼一声,闭上眼,一动不动。
越淮俯视着躺地上的楚昭,道:“起来。”
楚昭愣是顶着压力僵躺着不动。没一会儿,他就感受到自己被一双大手抱起来,越淮低头凑近,用额头贴着他的,小声低喃:“真受寒了?”
楚昭见得逞了,一时没绷住,小狐狸似地笑出声。
越淮见状,甚恼,作势要丢下他。楚昭见他真恼了,吓得连忙抱紧他的脖子,没成想,掉在半路,又被他接住。
他愣了一瞬,当即知晓他这是假摔,故意报复他,又羞又恼,“你快放我回去!”
坐稳了轮椅,楚昭松口气,却听他道:“天寒,你这几日便在府中养着,不必再进宫了。”
楚昭闻言,瞪大眼睛。心想:完了完了,他定是不放心自己,怕他逃了,这是想将他拘禁起来啊!
回了府邸,楚昭被推进门,立刻将门栓死,命清粼在门外守着,急急掏出玉哨吹了一声,岐墨应声翩然而至。
“怎么了?”岐墨问。
“唉,还不是我那不省心的徒儿。岐墨,你帮帮我,带我逃走吧。”楚昭急道。
岐墨淡淡地看着他,道:“这几日看来,你并不厌他,可为什么总想着逃走?”
楚昭坐在一旁,叹气道:“不瞒你说,离淮神君还未真正归位,我若挡着他的道,他这世便无法功德圆满。到时候天帝知道了,定不会饶我。我也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啊!”楚昭差点都把自己感动哭了。
他在这王府中,三天两头地被吓,那边小皇帝身边又有人进谗言,越淮就算此时不想登帝,他日小皇帝不满他独揽大权,定会闹出一场腥风血雨。他这前开国功臣异姓王的余留孽种,到时候不管哪一方,都会将他拉出来。
左思右想,得逃。说不定司命给他改了一笔,他今世身体硬朗,吃嘛嘛香,一活活到九十九。
岐墨点头:“原是如此。”他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带给他,“既如此,也好。这是颗寒冰丹,你吃了以后,会像平常人一般感染风寒,越淮疑心强,你只能亲自死在他面前,才能彻底无忧无虑地离开。”
楚昭欣喜地接过来,这之后,他就可以回启明山真正享清福了!
他吞下寒冰丹,体内顿感一股寒气氤氲在五脏六腑。没一会儿,他就觉得头重脚轻,晕乎乎地扶住眼前的岐墨,费力地问:“......你这药效果可真好,我跟真病了似的。”
岐墨道:“自然是真病,否则怎么瞒过越淮。”
楚昭心头一凉,煞白了小脸忙问:“那我不会真的死了吧?”
“怎么会?普通伤寒而已,到后面,你只需装得愈发严重即可。”岐墨道。
楚昭见他跟二傻子似的,毫不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第二世可不就是大冬日风寒加重,愣生生咳成肺痨,死了嘛!
“来人!快......快来人,请御医去!快啊......”他费劲地朝门外喊去,清粼闻言急忙冲进来,看到世子身旁的陌生男人一愣,又看到自家主人脸色煞白,连忙冲过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楚昭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推他一把,气得差点晕过去:“快去找御医......”他原本以为岐墨会给他一颗假死药,没想到他给了他一个夺命丹。他这身子本来就应少年时坠湖,落下病根,动不动就能病上大半月。这平常人的伤风受寒,直接就能要了他半条命。
而楚昭不知的是,岐墨出手,必是佳品。
尚在内阁与朝臣开会的越淮,听闻小厮急急进门贴耳传来的消息,立即起身,调了整个御药房的御医,往府内赶去。
病来如山倒,楚昭烧得昏昏沉沉的,偶尔睁眼能瞥到一条小墨蛇。岐墨盘在他枕边,道:“不过受寒而已,你一开始装得太过了。”
楚昭闻言苦笑,又不忍告诉他,他好心办了坏事,只好虚弱地回他:“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嘛,想早点回启明山,去看看。”
岐墨心道:他这副凡人的躯体是弱了些,一开始的病状定是要严重些,无碍,等他骗过了越淮,他再将他救回便是。
越淮赶回府内时,楚昭已经彻底昏迷不醒,满头地冷汗,他气得挥袍朝身后的御医们怒吼:“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御医们瑟瑟发抖,连忙上前医治。折腾了一夜,在御医们不眠不休地齐心协力下,楚昭的病情终于好转,次日悠然醒来时,越淮坐在他床边,冷着脸将一碗蛇胆煎枇杷汤端在他面前。
越淮:“来,张嘴。啊——”
楚昭苦着脸闭紧嘴,拼命摇头往后躲。
越淮固执地舀了一勺,轻吹了下,递在他嘴边:“乖,不吃药会被打。张嘴,啊——”
这似曾相识的语气......楚昭泪流满面地扶额,捏住鼻子,闭紧了眼,颤巍巍地张开嘴。
蛇胆......他喝了蛇胆......
“呕——”刚到嗓子眼的汤水,立刻被他吐出来,连着肠胃里隔夜的汁水全都吐在了越淮身上。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楚昭愧疚的话还未说完,嗅到他身上那股子味儿,又是一阵,“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
第32章 掉马2.0
“来人,重新熬一碗送过来。”越淮起身,微蹙眉地低头看了眼满身的秽物,“给我备洗澡水。”
楚昭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他道:“求你别再用蛇胆了,我是真喝不下去。”
越淮甩开袖子,“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若是喝不下去,我自有办法。”他说完,便踏出了门。
楚昭无力地躺回去,一直盘在房梁上的小墨蛇滑动下来,吊在他床前的帘子上。
“你的病情好了不少,需要加重,我可以再给你来一粒寒冰丹。”
楚昭苦笑,“你没听他说要一天一枚蛇胆喂我吗?”
岐墨:“我知你心怀大爱,不忍诛我蛇族子孙。你放心,我早已潜入药房,将那些蛇都放了。”
“那他们找不到蛇,被越淮知道了岂不会?”楚昭担心他又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越淮换洗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后,小厮就惴惴不安地守在门口,见摄政王出来,急忙上前禀告:“王爷,府内的蛇一夜之间全都跑了,小人上药房去找,发现竟全都没了。且近日严寒,昨夜大家伙好不容易抓到了那批现在全没了,再想去捉,也找不到了。”
越淮:“本王知道了,去问问御医,可有其他药材可替。”
他来到楚昭的别院,推门进去,引入屋外一阵寒气,躺床上的人立即咳了起来,他立即将门关好,走近他床榻。
清粼又端来了汤药,楚昭依旧半喝半吐,几乎没喝下去几口。越淮看在眼里,又急又气,上前一把夺过清粼手中的碗,“我来。”
他舀了一勺喂他:“戚昀,这药里没有蛇胆,你若是还不喝,我就含着一口一口喂你。”
楚昭听到后半句,乖乖地低头喝了。
末了,咂咂嘴,啧,真苦。
每日都有御医前来诊脉,楚昭想瞒过去,看来真无可能。几日后,他一狠心,又跟岐墨要了一颗寒冰丹咽下去。
当天夜里就烧得人事不省,闹腾得整座王府乱腾腾的,御医们次日青着眼皮出来,知道这小公子是病入膏肓了,只能齐齐跪在越淮面前求饶。
“摄政王,恕属下无能无力,戚昀小公子恐是无力回天了。”
越淮默默闭上眼,许久才吐出一个字:“滚。”
窗外下起了雪,他走出去站在廊下,瞥到院内那棵秃了枝丫的树,忽而想起当时那个小家伙爬到树上去掏鸟窝,还掉了下去......
忽而有人匆匆来报:“王爷,戚伯之前发配途中假死逃逸,现在已被属下带回了长安,押入了皇城地牢。”
越淮闻言,“走,去看看这个老匹夫。”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一个奄奄一息满头乱发的老人被铁链拴着。
戚伯听到动静,慌得抬头,看到来人是越淮,眸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越淮,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可以帮你作证,证明你是前朝的遗子,让你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越淮负手而立,不为所动。
戚伯见他神情冰冷,心下凉了一截,潜逃的罪奴私逃,按照律例,当处绞刑,他发了狠道:“越淮!你别忘了你是从哪儿出去的!要不是我将你从宫内救出来,在戚家外宅私养了你十几年,之后还推举你进王府给世子作伴读,你能够有今日吗你!我家世子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灭了戚家满门!”
越淮袖中的手微动,隐隐克制着怒气,在他下一句话说出口前,一把扣上他的脖子,阴冷道:“说得好听,你当年将我从皇宫带出来,不过是想他日拿我做枚棋子威胁庆安王。说,当年在外宅的那位,现在人在何处?”
戚伯被他掐得快喘不过气,“你说得是......是谁,老奴不知。”
越淮莫名心慌,捏紧了他的脖子:“就是那个比我年长几岁,经常来院中看我的少年,他说是你家亲戚,你怎会不知道他?”
戚伯的脸涨成猪肝色,惊恐地摇头:“......老奴不知,老奴从未听过......”
越淮一手松了放开他,脱离桎梏的戚伯贪婪地大口呼气,脑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道:“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当初火烧皇城的时候,真正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白衣男子,他将你从皇宫里抱出来,交到我手上,要我以戚家的名义收养你。”
“那......那个少年我是真的不清楚,之后那个白衣男子再也没出现过,只是威胁我,要是你有什么闪失,我就会小命不保。”戚伯道。
“所以,你当初在我们坠湖后,才会不顾戚昀的安危,命人救我?”越淮的语气冰寒。
戚伯艰难地点头,“是我对不起小世子,可我救了你一命啊。”
越淮转身,走出地牢前留下一句:“救我的人不是你,是明明水性不好还跳下去的戚昀。”
“来人,按例处置。”
戚伯闻言,瘫了下去。
越淮走出地牢,外面的雪已经越来越大,他披上小厮递上前的玄色大氅,飞身跨上马,从皇城一路赶往王府。
到了王府门口,他跃下马,丢下马鞭,往楚昭的院子赶去。
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推门进去,关上门,几步走到他床榻。
“戚昀,你看看我。”他伸手握住他藏在被中冰凉的手。
楚昭睁眼,虚弱地问:“你身上怎么都是雪?”
“刚刚去皇城审问了一个私逃罪奴。”越淮道。
楚昭了然地点头,昏昏沉沉,累地想闭眼。
“戚昀,你记不记得,我在外宅时七岁那年,你蒙面翻墙跳进来,给我送吃的,结果摔折了腿......”越淮捏着他的手低声道。
“是啊,我多不容易啊,结果你还一个劲地掉眼泪,也不愿意吃我带去的东西......”楚昭接着他的话说完一怔,倏地睁开眼,对上他微动的眸光。
他这一世,根本没去过什么外宅。
越淮道:“果然是你。你都记得。之前我提你被蛇毒杀一次,你也未有异样。戚昀,怎么,这一世不敢招惹我了,我在那外宅十几年,你竟都忍着没来看过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