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昀连忙喊:“让他去书房候着,我先换身衣服。”
洗漱一番后,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戚昀意气风发地走向王府书房。
他推开门,看到一个小少年挺直地站在书桌前,背对着他。
戚昀挑眉:“新来的,转过来,让我看看。”
少年应声转过身来,清冷孤傲的眸子极不符其年龄,他只是微敛下眼眸道:“世子。”
戚昀看到他的瞬间,愣住了,“你是……?”越淮……虽记不清他的长相了,却怎么都觉得他合该就是这副眉眼。
少年微扬唇,微点头:“想必世子听过戚伯提及,小人是孤儿,无名无姓,比世子殿下小上五岁。”
戚昀讶异,心道:“真是奇了,竟然有这般巧事。”他咳了两声,道:“自此,你便叫越淮吧。”
越淮低眉道:“喏。”
戚昀对这少年甚是喜欢,他命人给他做了几套新衣服,还特地给他安排睡在自己别院的屋里。小世子甚至愿与他同吃同睡,逢人便要提及他家这位聪颖过人的小书童,引得同院落的下人惊羡不已。
寒冬腊月,庆安王府的冰湖绵延一片,戚昀从小就喜在冰上垂钓,大冬天里钓上来的鱼肉紧实鲜嫩,爽滑可口。他欢喜地拽着越淮往冰湖走去,“越淮,快点而且,你第一次在王府过冬,都不知道这垂钓的乐趣,等会儿咱们比试比试,看看谁钓上来的鱼又肥又鲜!”
越淮淡淡地看着他愉悦的样子,恍然想起,他失去双腿后醒来,不吃不喝的阴蛰模样。他问:“你真的要去?”
“当然!别磨蹭了,你要是怕,就跟着我,放心,我护着你。”戚昀不由分说,几步将他拽到了冰湖边。
……
“不好了!世子落水了!快来人啊!快!”
越淮睁开眼湿着身子从岸边爬起,旁边救起他的人一愣,吓得脸色惨白高呼:“救错了!快!世子还在湖里!”
越淮心下一动,转身一跃,又跳进了冰湖中,夜色下的冰湖底,氤氲着一片冰蓝色,他游了许久,终于看到戚昀,奋力游过去,抱住他,贴上去,对着他的唇渡了一口气进去,接着一把托住他,往水面上划去。
“世子救上来了!”一群人握着火把冲过来。
这夜,庆安王府进出的御医几乎将王府的门槛踏破,天微微亮时,传出消息,人救活了,但那双腿恐怕废了,就算能站起来,也绝不能长站。候在门口的越淮垂眸,司命薄上写着的命数,哪是那么容易逃得过的。
小世子又烧了整整一月,才堪堪迷迷糊糊地醒来。
楚昭盯着眼前关切的长公主和庆安王,心下暗叹一口气,他不过留了一手,只偷偷喝了一小口孟婆汤,哪知道竟然被湖水一泡,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忽然想起水下越淮为他渡的那口气,伸手摸了摸因为发烧过分红润的唇,心道:“我就知道这小崽子不会轻而易举就放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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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疯子
庆安王府的小世子冬日落入冰湖,将一双腿冻废了的事传得整个长安城人尽皆知。
楚昭发现自己时常混混沌沌的,偶尔能想起来自己是谁,大多数时候又只记得今生,一旦记不得了,就狂躁发疯,这样子在外人眼里,坐实了他是个病怏怏的瘸腿疯子。
“滚——!滚开!别扶我!我能站起来!别扶我——!”小世子戚昀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嘶吼声,伴随着满屋瓷器破碎声。
越淮垂眸跪在他身前,任他将瓷器摔在他脚下,溅起的碎瓷片划过脸颊,渗出一条血丝。
长相精致貌美的小世子如今却披头散发,颓然地坐在轮椅上,透过他的墨发还能看到他通红的眼睛瞪着底下跪着的少年。
戚昀奋力而又狼狈地推着轮椅冲向他,继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看着他木然冰冷的表情,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如此无动于衷?!我为了救你,落得这么个废人,你为什么就连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
越淮低垂着眸,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是小人的错,愿世子责罚。”
“责罚……呵……”戚昀俊美的脸上尽是绝望,他低哑着自嘲:“明明是我一厢情愿,我有什么资格去怪你,明明就……就是我咎由自取。”他转过轮椅背着他,阴沉道:“出去。”
越淮起身,看了他一眼,退出屋去。
戚昀将自己一人关在屋内,整整三日,不吃不喝,送来的饭菜全被掀翻在地,狂躁得像一只小狮,若是有人胆敢靠近他一步,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就像能将人吃了似的,吓得进去收拾的婢女不敢靠近他半步。
第四日,进去送饭的婢女尖叫一声,外面守门的越淮立即冲进去,满屋都狼藉,而满脸泪痕的小世子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御医来看过后到,小世子大病初愈,身体却从此留了病根,稍有不慎,就容易生病,这次又饿了三日,越发虚弱了。
长公主看到自己的宝贝心肝如此虚得脸色苍白,每日都以泪洗面,无奈戚昀的脾气愈发暴躁,谁也不愿见。
之后,戚昀点名要越淮贴身伺候,但越淮每次进去再出来,总是一身狼狈,冷着脸将打碎的碗筷收拾干净。
楚昭悠然醒来时,只觉得额头疼得厉害,他伸手一摸,摸到额头缠着的一圈厚厚的纱布,他沙哑着声音朝门外喊:“来人……”
推门而入的越淮快速走到他床前:“世子有何吩咐?”
“拿点儿水来……”他瞥了眼越淮,沙哑地低声道。
越淮有些讶异他今日的温和,压下疑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喝完水,放回他手中的木盘中,楚昭虚弱地问:“这屋内怎就你一人?”
越淮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快速低头,“世子不喜其他人,全都赶走了。现在屋内只有我一人伺候。”
楚昭哑然,他昏沉沉醒来,头上又带了伤,想必是自己之前想不开撞了柱子。
他挥手,“叫人去备膳,我饿了。再把其他人都喊来去。”
庆安王府的下人们议论纷纷,说这小世子寻死觅活了一回,醒来又正常了不少,每天好吃好喝的不说,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叫人推他到后花园里晒太阳。
楚昭靠着轮椅舒服地微眯着眼小寐,他也算是得过且过,腿废了就废了,也省得他卷入朝廷是非,这一阵从皇宫里送来的名贵补品,通通给他压了王府的箱底,他知道这幅身体命数如此,怎么补也逃不过一个“虚”,平生偷得半日闲,那越淮又老老实实地不惹事,他当然要好好颐养天年。
长公主听闻戚昀再也不哭不闹了,喜得落泪,急忙赶来后花园来探望他。看到昔日乖巧的儿子正在恬静的睡颜,不禁心酸,低声抽泣起来。
楚昭小寐时听到动静,微睁开眼,看到长公主这番模样,不由感叹,为人父为人母的不易,他不也是为了小崽崽们,操碎了心。他温声喊住了她:“母妃,别再微为昀儿落泪了,我活着便是。”
长公主一愣,欢喜地抱住楚昭,“我的儿啊,真是苦了你了,我听闻你是为了救那新来的书童才落水,明日我就丈杀了他,为你讨回公道!”
“母妃,这万万使不得,我本就是为了救人,又怎能因为自己落了难,又要将他丈杀,那么儿子身上的罪就更重了。”楚昭垂眸伤感道。
“好好好,你既然不允,母妃就饶了他。皇上近日又派人来问候你,你若养好了身子,再择日进宫,皇塾那边若是能继续,那是更好,若是不愿,母妃也可为你另请先生入府……”长公主小心谨慎地说。
楚昭刚要应下,却又想起,自己这身子完全不可控制,若是在皇宫里闹出什么事,到时候更麻烦,只能冷下脸道:“母妃,您觉得儿子这样,进了皇塾,不会被人笑话么?”
“好好好,那便为您请先生入府来。”
次日,刚恭恭敬敬送入府的先生没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小世子轰出了房间,老先生气得胡须乱颤,连连摇头:“朽木不可雕也!不可雕也啊!”
长公主再要敲门进屋时,里面传来一阵碎瓷声,戚昀暴怒:“滚——!谁再敢私自闯进来,乱棍打死!”长公主吓得一哆嗦,身旁的下人更是吓得噗通跪下地。
楚昭睁眼时,看着满屋子狼藉,不由叹气,在屋内喊了半天,才缓缓走进来越淮一人。不用想,定是又犯病了。
楚昭无奈,如此混乱地度了近一年,小世子终于不再如此暴躁易怒,反而像极了一块寒冰,每日看似清清冷冷地,仿若世间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了,实则阴鸷至极,若是看谁不顺眼了,即便是坐着也要将人抽得皮开肉绽。而这人,便是贴身伺候的越淮。
楚昭哪知道背地里“自己”做的这些,只以为他这个世子终于内心闲云野鹤,不闹腾了。这日,他实在闷得厉害,就命人备了小轿,说要到山间寺庙祈福,小住几日。
被人推着轮椅从后院一道一道的门穿过,出了前大门,越淮躬身在他身前,几个下人将他扶上他的背,再由他背着,上了轿。
楚昭欣慰地享受这父慈子孝的时光。他早就知晓此越淮就是离淮神君,他也不逼着他,也不对他多好,就这么像平常下人那样冷着他。等他明年岁数一到,他便将他赶去参加科举,追他的锦绣前程去。
前世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是记得他最后位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与他这个废物世子有太大关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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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辱负重的孝子越淮:我迟早要把你这小疯子压住……
第21章 享受
坐进轿子里,他盖上一层薄被,乐呵地嗑着瓜子,掀开轿帘看到外面热闹的街市,不禁羡慕,他这次明着对长公主说是去住寺庙,可心思却不在哪儿。他出声道:“停。”
越淮走近,隔着轿帘问:“世子有何吩咐?”
楚昭觉得人生在世,既然得了个疯子的名号就不能白白辜负了,他懒懒地道:“本世子闷了,想找处地方乐呵乐呵。”
越淮一怔,低头问:“世子想去何处?”
一朝得势,忘乎所以的楚昭道:“潇湘馆吧。”
轿外赶马车的轿夫一震,那潇湘馆可是长安城最大的小倌苑,世子这是要……?
“还不快驾车?”楚昭加重了语气,轿外的人面面相觑,急忙调转了方向。
越淮站在帘外,低眉不语。
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停在潇湘馆,馆内的老鸨远远看到就眼前一亮,急忙推开门开的人,亲自上前迎接,却不料,竟看到轿子旁的下人,掀开帘后,躬身将人背了下来,又由几人小心翼翼地放在轮椅上。
老鸨心里百转千回,但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见对方这排场,将抹满粉的老脸愣是挤成一朵褶子花,迎上去,“这位爷儿面生啊,里面请里面请,咱潇湘馆什么样的可人都有,任君挑选。”
楚昭挑眉,暗自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今日终于能看到活的了。
他故作深沉道:“哦?本公子虽然腿瘸了,可这眼睛却容不得刺儿,去吧,把你们馆里最好的小倌都叫来。”
老鸨笑眯眯地点头,又上下打量了下楚昭的身量容貌,暗自赞叹,若不是此人投了好人家,恐怕在他们潇湘馆也能成为头牌。他心思一动,作势要凑到他耳边,却被一旁的越淮冷冷瞪了一眼,吓得往后一退。
老鸨无奈,只好先将人迎到二楼靠窗的一间雅室,待屋内除了越淮这一小厮,无庞杂人等,才尖着嗓音笑道:“小公子,您虽腿脚不便,但只要那宝贝儿好好的,今儿个定让您舒服得**……”
楚昭闻言,是又激动,又有些燥,他想想这事儿让越淮这崽崽在旁边看着不成体统,就挥手赶人:“你出去吧,和下人们在别处侯着。”
越淮闻言,捏紧了手,低头道:“喏。”
老鸨欢喜地低声问:“公子是喜欢在下面,还是上面,是喜欢柔弱些的,还是喜欢有力气些的……”
楚昭燥得差点流鼻血,急忙道:“甭管那些,先将人找来本公子细细地挑,对了再多找些话本子来,越多越好。”
老鸨了然地点头,出门前肥腻的脸上朝他会心一笑,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昭觉得这也是险棋一招,但若是让越淮厌恶了自己,恶心到了他,那么他放走他时,他岂不就速速离去了?当然,今日这小倌也是要好好品品的,昔日在仙界的水粼镜中,他早就看馋了眼。今日倒要亲自试试。
没一会儿,老鸨就推门而入,伸手朝后摇帕子:“进来吧~”
门外缓缓走进来四个风姿绰约的男子,各着一淡色轻纱的衣服,楚昭抬眼望去,竟能从中看出他们淡粉色的肌肤。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却又觉得太过阴柔,差些感觉,又道:“没了?”
老鸨一副我就知道的笑容,又招手:“都进来吧。”
门外又推门进来两位不同的男子,面上用面纱蒙了面,却毫无之前几人身上沾满了风尘气,反倒一副仙风道骨之姿,一人着白玉兰长袍,抱着一架古琴,另一人着玄黑墨袍,身侧别着一支长萧。两人皆然剑眉星目,却不乏俊美。
楚昭看直了眼睛,挥手道:“就这两人了。”
老鸨讶异:“两人?”
“怎么?怕本公子的银子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