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公子一脸陶醉,谁料身后传来个含笑的声音:“据我所知,裴元直可从来没去上过早课。当然,顾二就算去了早课,也从来没读过书,都是在补觉。”
“……”小顾公子回过头去,望见是高手君,顿时一怂,“秦……秦道主?”
“你可以叫我秦叔,或者和你爹一样叫我越哥也行。”秦越打量着他,“顾二早给我来信说他儿子来了剑阁,要我把你送回帝都来着。”
小顾公子顿时吓醒了:“别别别!道主,哦不是,越哥我可是你的偶像啊!呸不对!你可是我的偶像啊!你不能赶我走!”
秦越沉吟片刻:“既然这样,笑笑,他就交给你了。”
沈笑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好吧。”
她说罢便朝小顾公子走去,小顾公子大惊:“你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啊!沈姑娘——啊!”
沈笑笑手起刀落,直接把他拍晕了,小顾公子顿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话多。”沈笑笑啧了一声,伸手提着小顾公子的衣领,就这样把他拖走了。
“……”一边的裴元直忽然反应过来,“沈姑娘?她姓沈?”
“是啊。”秦越语带炫耀,“我和沈意的女儿。”
“……”裴元直石化了,“什么?!”
秦越悠悠然看了眼远去的沈笑笑,又道:“顾二有儿子了,我有女儿了,你呢裴元直?你不行呀。”
裴元直:……
就在他忍之又忍,忍无可忍之时,忽然一个黑家军远远跑来,抱拳道:“将军,永城传来急信!”
与此同时,剑阁首席也闪身出现在几人面前,对秦越一礼:“道主,永城急信。”
秦越和裴元直皆微微一愣,对视一眼后分别取过急信,只看了一眼,两人的表情就都变了。
不过两人的表情很不一样,裴元直更多是激动,而秦越则眸光一沉。
风暴又要来了,他心道。
裴元直瞬间收刀入鞘,转身就走:“去永城!”
秦越对首席微微颔首:“去告诉笑笑,我们准备出发了。”
首席一愣:“去哪?”
秦越瞥了一眼远去的裴元直,压低声音道:“去永城,见她家长。”
.
永城中的客栈全都被地动震得七零八落,早已歇业多日,可今日,一座客栈中又迎来了客人。
这客人一身黑袍,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下,看着着实不像什么好人。
客栈主人胆战心惊地望着他,组织着拒绝的话,却见黑袍人慢腾腾取下兜帽,露出一张精致又干净的脸来。
这是个年轻男人,一双丹凤眼中含着温柔笑意,修长手指从捻着一张银票,轻轻放在了桌上。
“劳驾,我想借用这客栈几天,不知道行不行?”男人微笑望着客栈主人。
主人望着他眸子,糊里糊涂就答应了。他拿着银票恍恍惚惚走到门口,忽然清醒过来,转身回头看去,却只看到客栈的门在他身后咔嚓一声关上了。
关上之前,他依稀看到门内那男人脱下了黑色长袍,露出一身青色的长衫来。男人手上的黑曜石扳指和青色长衫相映生辉,虽然只是在简陋的小客栈里,却自有一种雍容华贵。
客栈主人睁大了双眼,而那年轻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你什么都没看到。”客栈主人耳边响起他的声音,随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稀里糊涂地拿着银票走在街上,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蓝衣公子拦住了。那公子笑道:“劳驾问一下,永湖是从这儿走吗?”
永湖是永城著名的内湖,所谓“淡妆浓抹总相宜”,无数文人来到永城,留下了各种诗句赞美永湖。他这客栈就建在永湖边的小巷中,平日里生意一直不错,可惜这次永城之变,永湖便是地动的正中心,自然也就没人敢来了。
客栈主人想着,伸手为他指了路,蓝衣公子颔首道谢,又转头对身后人道:“兄台记得果然没错,永湖确实是从这儿走的!”
他身后之人一身粗布白袍,正是清玉,闻言瞥了他一眼:“我看你对这儿熟得很,何必非要问路?”
蓝衣公子恍若未闻,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客栈:“悦来客栈?看起来还不错,兄台累了没,要不要进去坐坐?”
“免了,你想去就去吧,做什么要拉上我?”清玉看也不看那客栈,抬步便走进七弯八绕的小巷,一路朝永湖走去。
蓝衣公子,也就是蓝风,看着他背影叹了口气:“唉,若是平时的永湖自然好看,这会儿一片狼藉,有什么好看的?”他说着瞥了一眼那客栈,“还不如来见见故人……”
“口口声声要杀我,却不忍心对你那小徒弟下手,同样是魔修,怎么差距这么大呢?”蓝风酸溜溜地喃喃自语,“真是偏心。”
他说罢有些愤愤然地看了一眼那客栈,追着清玉而去了。
而那一边,清玉身形闪烁间便到了永湖,望着眼前的万顷烟波,陷入了沉思。
地动是从永湖开始的,若是人为,总该有些蛛丝马迹可以探寻才是。可是看着这永湖,茫茫一片全是水,这要怎么查呢?还是说,真的只不过是天灾而已,与人力无关?
不,即使是天灾,他感受到魔气和灵力波动,这是千真万确的,所以一定有魔修和修士在永湖上打过一架。这个修士是谁他不知道,但是这个魔修么——
清玉想着,回头盯着追上来的蓝风,不说话了。
蓝风一挑眉:“看我作甚?爱上我了?”
清玉只当做没听见:“地动时的魔气是谁的?”
蓝风面不改色:“兄台说笑了,这事我怎么知道?”
“那就是你的了,”清玉道,“可那灵力又是谁的?”
“啊?只听说永城有魔气暴动,居然还有修士掺和其中吗?这可真是匪夷所思。”蓝风说着,话锋一转,“哪怕是个修士,搞出这么大动静,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人,兄台可得小心了。”
清玉眉目微动:“所以你真的知道他是谁?”
蓝风连连摇头:“不知道不知道,真的,我发誓。”
清玉还是望着他:“地动那天,你跟他交过手了?”
蓝风有些无奈地望着他,清玉轻哼一声:“装什么装,好像我不知道你是谁似的。”
蓝风于是道:“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清玉道:“你说说看。”
蓝风想了想:“说也行,你先叫一声夫君我听听?”
清玉:……
蓝风笑吟吟望着他:“叫嘛,别害羞,悄悄说也行。说了我就告诉你。”他说着凑近清玉,低声诱惑道,“那是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人,更是天下安危的关键人物……想知道他是谁吗?”
清玉咬牙望着他,入目是蓝风含笑的双眼,带着点邪气,更多的却是温柔。
这种邪气的温柔,世上独一无二,只有那一个人有。
清玉和他对视半晌:“你说话算话?”
蓝风眼神一动:“自然。”
清玉于是凑近他耳边,耳语几句,蓝风瞬间笑了,顺便揽住他的腰,深深吻了下去。
清玉挣扎两下,被蓝风一手制住了。两人就这样在烟波浩渺的永湖边相拥,正如一对甜蜜的爱人——官府小厮来找清玉传话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神微仙尊当街和一个男人拥吻——小厮瞬间石化了,就在他大脑当机之时,清玉终于推开了蓝风,回头道:“谁?!”
“……小的是永城城主府家仆。”小厮弱弱道,“城主有急事找仙尊商议,还请仙尊速速前去。”
蓝风一把抱住清玉,把下巴搁在他耳边,饶有兴趣地望着小厮:“急事?什么急事?”
小厮一脸僵硬地看着他,又看看清玉,便见清玉揪着蓝风耳朵把他扔到了一边,没好气道:“说罢,你城主府的动静,就算是想瞒着,难道还能瞒过他不成?”
小厮闻言,越发纳罕这男人的身份——这蓝袍男人看着不过一个寻常书生,最多比寻常书生更高更壮更帅一些罢了,连城主府的消息都瞒不过他,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然而事情紧急,小厮来不及多想,忙道:“是,城主说找到了陛下,陛下正在城主府中,且陛下口谕,要速见仙尊。”
清玉睁大了眼睛:“什么?!陛下?”
他愣了一瞬,转头看向蓝风:“难道你说的那个修士,那个和你交过手的人,是陛下?”
蓝风眨眨眼睛:“我说的谁?我不记得了。”
“……”清玉,“可陛下怎么会有修为呢?”
“不知道。”蓝风意味深长道,“他不过是顶着那张脸罢了,实际上究竟是谁……谁又知道?”
清玉微微蹙眉,拂袖道:“走,去城主府。”
.
城主府如今是重重护卫,城主在门口踱来踱去,好容易看到了仙尊前来,赶紧把他迎了进去见皇帝,却见清玉停下脚步道:“不急。”
蓝风含笑看着他,清玉斟酌着问着城主:“陛下失踪多年,我师兄寻找多年而不得,如今怎么会出现在永城?”
“我也不知道哇。”城主苦笑,“那时我正在批公文,就听人来报说有个黑袍人要见我。我刚见着他,他便拿出一枚龙纹玉佩,再看他面容,不是陛下又是谁!”
清玉沉吟着:“他来之后,都说了什么?”
“就说要见仙尊您,还要我发信通知帝都来接驾,其余什么都没说。”城主小心翼翼地看着清玉,“难道说仙尊怀疑……”
清玉摇了摇头:“所以帝都的人什么时候能来?”
“最迟三天。”城主道,“不过若是秦道主亲至的话,想来瞬息就会到。”
清玉看了一眼袖手旁观的蓝风,蓝风笑了笑:“放心吧,就算是他,也得老老实实坐马车来。瞬息就到?梦里呢。”
清玉没理他,转头对城主道:“还是先去见陛下罢。”
城主连连点头,忙不迭带着他二人走到楼阁门前,小心敲了敲:“陛下,仙尊来了。”
“进来吧。”一个温和而年轻的男声传来,正是当年皇帝的声音。
城主亲自推开了门,迎着二人进去,又关上门退下了。房内门窗紧闭,只有桌上点着烛火,看着着实有些昏暗,不过也足够照出皇帝的面容,每一个细节都和当年的陛下一模一样,但是反而是因此,才显得异样。
因为十来年后的陛下,居然和十来年前的一模一样,没有一点点苍老的痕迹。
更不要说他身上的确潜藏着灵力,清玉微微一探,居然还探不出他修为深浅。
清玉心下一跳,忍不住抬头看向蓝风,却见蓝风审视地盯着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你的修为,比那日交手时更高了。”
皇帝只顾着看清玉,这下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待看清他面容,瞬间吓了一跳:“你你你!”
他说着跳到清玉背后:“仙尊救命啊!那日我刚回来,就遇上这个人要杀我!”
“陛下应当自称为‘朕’才是。”清玉扶住他,一面细细端详他,“陛下不要惊慌,有我在,陛下不会出事的。”
皇帝显然很信任他,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我,朕不惊慌,但是仙尊,你能不能让那个人离我远点?朕害怕。”
清玉回头看了蓝风一眼,蓝风耸耸肩,找了个角落里的椅子坐下了,保证他看得到皇帝,而皇帝看不到他。
蓝风一消失在皇帝视线中,他瞬间放松很多,抓着清玉的手臂就开始诉苦:“仙尊!朕好想你啊!”
清玉扶着他坐下了,一面为他倒了杯茶:“大家都很想念陛下。”
皇帝眼巴巴看着清玉:“那仙尊想我吗?”
“……”清玉,“我自然也是想的。”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不出意外传来一声冷哼,皇帝被吓的一哆嗦,清玉无奈安抚道:“陛下不必害怕他。”
“朕怎么可能不怕!朕都要被吓尿了好吗!”皇帝崩溃道,“你是不知道那天朕刚回来,这人冲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杀朕!还好有人救了朕,不然朕早嗝屁了!”
皇帝的措辞不太好懂,而且语气也和当年的端凝自持相差甚远,叫清玉心下蹙眉。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问道:“什么叫‘刚回来’呢?陛下去哪里了?”
“这个,有点离奇。”皇帝犹豫地看着清玉,“朕担心朕说了你不信。”
清玉笑了笑:“不论多离奇,陛下只要说的是实话,我就会信的。”
皇帝最终相信地点点头:“好吧,那我……朕从头开始讲好了。”
“我想想,一开始是什么来着?哦,朕皇帝做的好好的,一个自称是剑阁长老的人跑来见我,直接就把朕挟持了,带去了东荒。”皇帝想了想,“那人化名云风侯,真名好像是叫风不眠。”
“……”清玉不动声色地瞥了角落里一眼,“然后呢,陛下?”
皇帝踌躇片刻:“然后我们在东荒蓬莱船上遇到了你。”
清玉一愣,显然他记忆里没有这段:“遇到了我?”
皇帝欲言又止,正要说时,角落里传来一声警告似的咳嗽,又把皇帝吓得一哆嗦:“你看他还凶我!”
清玉忍无可忍:“你再出声,就给我出去!”
“那不行。”蓝风语气不重,可态度坚决,“我出去了,谁知道你们孤男寡男会发生什么?”
“……”清玉,“你不要蛮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