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做梦!
“你不许走,陪我一起死!”王玲下颌用力,在钱同的小腿上留下一圈深红的牙印。牙齿和嘴唇沾上血痕,不像是活人,更像是索命的恶鬼。
钱同忍住伤口的剧痛,用力抓住王玲的头发,试图将她拽开。
王玲在绝望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哪怕头发被拽掉大把,疼得她双眼发红,仍是死活不松口。
室内阴气弥漫,一尊造型古朴的木雕在客厅角落泛起光晕,邪祟的气息涌动,同阴风交织,缠绕向最近的目标,使得王玲和钱同一起陷入疯狂。
如果颜珋在场,必然会发现这尊木雕的古怪之处。这样的邪祟气息,和生出妖灵的巫蛊木雕别无二致。
郑恩同样注意到木雕的诡异,但他一心想要报仇,根本不会多加理会。
在疯狂的驱使下,王玲将钱同拉拽在地,夫妻倆仿佛仇人一般互相撕咬,钱同更抓起掉在地上的果盘向王玲砸去。鲜血喷溅而出,王玲没有松手,嘴里喘着粗气,趁着钱同再次举起手臂,突然咬住他的喉咙,死也不松口。
“儿子!”
钱父钱母先后转醒,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害怕,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想要解救自己的儿子。
可惜钱同被咬破喉咙,伤口极端致命,血不断涌出,止都止不住。由于失血过多,钱同渐渐变得出气多进气少,话都说不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王玲哈哈大笑,满口都是鲜血,既有她自己的,也有钱同的。
“你这疯子,贱人!”
钱父钱母在昏迷中被邪祟入侵,又亲眼见到儿子惨死,登时双眼翻白,很快又变成一片漆黑。
两人冲上去掐住王玲的脖子,更对钱佳破口大骂:“你这个冷心冷肺的,你就看着你弟弟去死!你不得好死!”
钱佳和赵成的情况并不好。
他们合力也无法推开窗扇,想要砸碎玻璃,却像是砸在砖墙上。窗后的鬼脸愈发密集,互相拥挤,黑漆漆的眼窝盯着他们,没有眼球,仅有森然跃动的鬼火。
无视钱父钱母的咒骂,两人一心想要逃出去。
黑风从身后袭来,赵成率先发现,本能抓住钱佳的肩膀,将她推了出去。
钱佳被缠住手脚拽上半空,反应过来赵成做了什么,满脸不可置信。
郑恩从黑风中走出,站定在钱佳面前,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从地面卷起一只手机。此刻,手机屏幕正闪烁亮光,传出一阵悦耳的铃声。
在阴风呼啸的室内,这种铃声突兀而诡异,非但不会令人生出希望,反而会使人头皮发麻,只觉得毛骨悚然。
“听听看,是好消息。”郑恩声音沙哑,笑容诡异。
恐惧席卷而来,钱佳牙齿打颤,发出磕磕声响。
手机被接通,送到钱佳耳边,里面传出一个陌生冰冷的声音,告知她郑泽涉嫌杀人,证据确凿,已经在案发现场被逮捕。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钱佳双眼圆睁,近乎要凸出眼眶。
郑恩将手机扔到一边,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不久前发生在郑宅的一切,包括所有细节。
“这是报应!”郑恩逼近钱佳,阴沉道,“你们都会遭到报应!”
“你胡说,你胡说!”钱佳赤红着双眼,彻底陷入疯狂。
郑恩面带讥讽,看向被邪祟占据的钱父钱母,冷笑着退后,同钱佳拉开距离。
下一刻,钱父钱母猛然扑上来,像是厉鬼一般在钱佳身上抓挠撕咬。束缚钱佳的黑风早已撤去,然而两个老人力量大得惊人,任凭她如何挣扎叫嚷,双手双脚都被牢牢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被一块块咬掉。
“报应,这是报应!”
钱佳突然大叫,转头看向仍在拼命逃生的赵成,嘴里咳出血,对钱父钱母道:“钱同是他害的,还有小泽,也是他害的!”
赵成听到钱佳的话,看到钱父钱母转过头,四只黑漆漆的眼睛阴森地望向他,当场魂飞胆丧。为了活命,甚至向郑恩下跪,不断磕头。
“放过我,饶我一命!害你兄弟和外甥的是钱佳,是他们一家,不是我,不是我!”
钱父钱母越逼越近,钱佳躺在血泊中大笑,王玲残存一口气,爬到墙边靠坐着,同样在笑。钱同已经停止呼吸,染上献血的脸正好歪向窗边,失去生命的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却弯起诡异的弧度。
赵成开赌场放高利贷,没少逼得赌徒家破人亡,坏事做尽。他曾不止一次对人夸口,这世上根本没有阴司报应,活人栽到他们手里,死了照样是个烂赌鬼,孬种!至于被他们害死的无辜人命,更是丝毫没放在心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说是强迫?”
“跳楼上吊都是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视旁人若无物,如同蝼蚁,但在这一刻,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他却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脸上涕泪横流,成了他嘴里的孬种和可怜虫。
郑恩看着他,想到在窗外听到的话,控制不住黑气涌动。
钱父钱母受到影响,体内邪祟更盛,嘶吼着向赵成扑了上去。后者见求饶无望,不肯坐以待毙,两脚踹开钱父和钱母,踉跄着冲向木柜,打开柜门,抽出高尔夫球杆,对着两人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灯光忽明忽暗,在墙面映出赵成扭曲的影子。
郑恩立在半空,看着他一下接一下挥舞球杆,在杀死钱父钱母之后,又朝钱佳走了过去,当即收回颜珋印在他掌心的法印,化作一团黑风离开钱宅。
王玲看到打开的房门,又生出求生欲望,想要爬过去,却被踩住脚踝。转过头,就看到双眼漆黑的赵成,以及高高举起的球杆。
在钱父钱母死去之后,邪祟顺势附上赵成。
如庚辰之前所言,此等邪祟附于木雕,摆设在家中,轻则家宅不宁血亲生怨,重则酿成血案。钱家本就行了歹毒之事,赵成更是恶贯满盈,被邪祟缠上,注定会有这么一天。
郑恩的出现,不过是将时间提前。
钱家是独栋别墅,夜间发生的一切,暂时不会被外人所知。等到天亮,送奶工和清洁工经过,势必会发现洞开的房门和冲鼻的血腥。
赵成的下场不会好,就算不死,也会和郑泽、方雷一样入狱,在百病缠身中煎熬,过得生不如死。
钱家事毕,缠绕在郑恩周身的黑气明显减弱,却有一层血气氤氲。鉴于他有金光保护魂体,这点程度的血气根本不算什么,并不会使他化成厉鬼。
“多谢店家。”
郑恩停在颜珋面前,郑重向他道谢。
两枚木简凭空出现,黑底尽被红纹覆盖,象征言契已经完成。
颜珋没有着急收取郑恩的魂魄,而是让他回到玉牌之中,并以灵力包裹,隔绝溢出的阴气。随即抽出盘旋在钱家的邪祟,和妖灵一同缚入银铃。
天色将明,颜珋决定完成郑恩最后的心愿,依照他先前的指点,由庚辰驱车亲往律所,找到为他立遗嘱的律师,将托付的财物交给方雨。
“事情办完就回去吧。”颜珋趴在车窗边,感受到迎面吹来的暖风,对庚辰道,“比起这里,我还是更喜欢你住的地方。”
庚辰没说话,嘴角隐现一抹笑纹。
颜珋单手撑着下巴,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庚辰的耳廓,指尖擦过他的耳后,触碰到龙鳞的形状,当场笑弯双眼。
“别闹。”庚辰单手操控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来,握住颜珋的手腕。
“我没闹。”颜珋没有挣动,任由庚辰抓着自己。
庚辰终于看他一眼,瞳孔化成赤金。颜珋仍是笑,却没有如往日一般插科打诨。
小狐狸趴在后座,用尾巴遮住自己,坚守九尾的教诲,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老祖都弄不懂的事,他还是别好奇的好。
信号灯转换,庚辰收回目光,黑色的私家车融入车流。颜珋依旧支着下巴,目光扫过庚辰的侧脸,手指一下下点着下唇,眼底的情绪却让人辨别不清。
第41章 貔貅
郑宅和钱宅惨案发生后,警方行动迅速, 方雷、郑泽和赵成作为犯罪嫌疑人, 先后在案发现场被逮捕。
各项证据搜集完毕,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庭的审判。
在关押期间,三人过得极端痛苦, 身体上的痛倒是其次,每当夜晚来临,眼前总是会出现幻象, 仿佛有恶鬼扑上来撕咬, 恐惧和绝望压都压不住。
三人用力拍门, 疯狂大叫,用手抓破自己的脸和脖子, 似乎根本不知道痛。
这样的情形,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然而医生诊断之后, 确定三人并无精神方面的疾病, 简而言之,很可能是在装病, 意图钻法律的漏洞, 躲过牢狱之灾。
有医生的证言, 又有确凿证据, 三人很快被定罪。
审判期间, 有不少被赵成害得倾家荡产的苦主举证告发,其中有无辜被害,要为家人报仇的;也有本身就是赌鬼, 想要借机甩掉赌债和高利贷,顺便再索赔捞一把的。
少部分人提供出重要线索,帮助办案人员破获数个地下赌博窝点,并抓获一批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社会闲散人员,陆续又审出不少大案,涉及到五六条人命和二十多名失踪人口,可谓是触目惊心。
铁证如山,不除恶徒不足以平民愤。
在法庭上,赵成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方雷和郑泽均被判处无期徒刑,将在牢狱中度过下半生。其他涉案人员也陆续被判刑,三人和赵成一同被送上法场。
审判结果经报纸披露,市民无不拍手称快。
方雨忘记当日在家中发生的一切,在方雷入狱后,特地去探望他。隔着玻璃,方雷双眼赤红,握拳敲在玻璃上,大声吼着一切都是她的错,让她去死。
“都是你!不是你,老不死的不会回来!该死的是你,是你!”
两名狱警合力控制住方雷,探望时间提前结束。
方雨呆滞地站在原地,两行泪水顺着脸颊缓落。最后的期望支离破碎,她知道,自己那个年少懂事又晓得上进的弟弟再也回不来了。
走出监狱大门,方雨再次回头望去,看到铁门关闭,控制不住蹲下身,环住自己嚎啕大哭。
哭过了,方雨擦干眼泪,站起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方雷和郑泽入狱后,律师找到方雨,出示郑恩遗嘱。
看完遗嘱内容,办理完所有手续,方雨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家中,转头望向阳光洒落的窗口,依稀能看到一个身着唐装的老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正对她慈爱微笑。
接下里的日子里,方雨不再颓靡,迅速振作起来。
她试着投递简历,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由于记者的报道,不少人从报纸和网络上看过她的照片。身为方雷的亲人,无论走到哪里,不被认出来则罢,一旦被认出来,她总会招来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不少更带着恶意。
努力过数次,方雨不得不放弃。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决定离开海市,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用郑恩留下的存款开了一家花店,开始新的生活。
狐狸犬被她收养,成为花店的“招牌”。
随着时间过去,海市的一切都离她远去,花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方雨的生活终于安定下来,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顺遂。
颜珋和庚辰返回安市,抵达古玩街,正赶上一场大雨。
上一刻还是万里无云,艳阳高挂,下一刻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落,浸透青石路,漫过石阶,在路两旁汇成小溪,雨落时溅起大片水花。
水边飞来数只青羽赤喙的鹦鹉,被雨水打湿羽毛,非但没有变得狼狈,反而愈发精神,在雨中振动翅膀,欢快嬉戏。
九尾外出未归,六尾守在店门口,大尾巴团在身前,看着在雨中撒欢的鹦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这几只黄山来的鹦哥找上母亲,神神秘秘地,说话办事都想方设法瞒着她。如今母亲离开,五六日才能回来,这几个索性赖在店里,美其名曰照顾她,实际一点忙没帮上,还惹出不少麻烦。
六尾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
如果这些鹦鹉始终如故,拼着被母亲责罚,她也要让这些鸟知道,狐狸喜欢吃肉,更喜欢吃鹦鹉!
六尾正生着闷气,一团白光突然穿过长街,停在她的面前。
“白尾?”看到小狐狸身后第三条尾巴,六尾吃惊不小,“你回来了?”
雪白的小狐狸笑着点头,用爪子拨动挂在颈上的项圈,掏出两枚妖丹和一条色彩鲜艳的小鱼,对六尾道:“这是凤尾鱼妖,蜃龙大人说这条鱼妖道行一般,肉质却很不错。还有这个,是大人给我的,我没舍得吃,送给你。”
小狐狸是在归来的途中生出三尾。
抱着新生的尾巴,他还以为是在做梦,满心不敢相信。直到被颜珋弹了一下鼻子,才如梦方醒,抱着尾巴在后座撒欢,一个劲傻乐,哪里还有之前聪慧稳重的模样。
回到古玩街,小狐狸没有随颜珋去往黄粱客栈,而是第一时间来找六尾,兑现他离开时的承诺。
六尾用前爪拨拉几下妖丹,戳戳生命力顽强、离水数日照样活蹦乱跳的凤尾鱼,稍显别扭地对白尾道:“谢谢。”
“不用谢。”
“你先等一会。”六尾放下妖丹,转身跑上店铺二楼,很快又折返,将一只狭长的木盒放到白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