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折樾下意识退开了好几步,别人的媳妇他就算要接也可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接。
倒是谢文泰一惊回过头,看着自己心爱人从树上跌落,飞一般跑了过来。
他或许忘了她是鬼,并不怕疼。
又或许知道她不怕疼,可还是要来接,就算来不及了。
花折樾以为是来不及的,可谢文泰一个飞跃偏偏是接住了小怜,两张云泥之别的脸从此也入了框。
花折樾笑道:“恭喜恭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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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踽踽独行
小怜愣了一下, 张牙舞爪地推开了谢文泰跳了下来, 一把黏在花折樾身上去了, 娇滴滴道:“夫君,抚琴给小怜听好不好。”
谢文泰神色黯然地转过身继续去修理那栀子乔木。
小怜挽着花折樾,抬手一挥, 树下出现了檀木琴台和软垫,花折樾也答应过她,只好点头。
小怜目光一亮, 又一抬手,琴台上出现方才谢文泰抱出的那古琴。
花折樾目光柔和地看着七弦琴,揉了揉小怜将她轻轻推开,走到琴台前坐下, 伸手拨了琴弦, 琴音很正不需要调整。
《湘夫人》一曲音起,随着指间琴弦的泠然凄苦的相思之意渐浓,花折樾也忍不住沉溺其间。
阳光明媚,微风正好,相思树间粉红色的花瓣随风而落,花折樾拨着弦忽然抬眸看向前方, 见一银面红衣的男子立在檐角上温柔地看着他, 那男子额间的火焰很明亮,犹如夺目的光箭, 直攻入花折樾最脆弱最柔软的心。
花折樾一边拨弦一边看向他,嘴角逐渐弯起。
忽然, 琴声曳然而止,他倒在地上。
再一抬眼,身后这棵树没有生叶开花,眼前也没有心上人,看到的只是小怜那泪眼朦胧的双目,她一眨眼眼泪忽闪一下落下,目光带恨看着自己:“你为何所念之人不是我?!为什么!”
小怜忽然绝望至极,她抱着那把古琴尖叫起来:“为什么!啊————!”
这一声声嘶力竭,喊得天地似乎都抖了抖,小怜红着眼看着花折樾,哭得身子发抖。
花折樾站起了身,问道:“小怜,你何必欺骗自己欺骗这么久?”
小怜压根不听,花折樾一开口她便大喊:“骗子!都是骗子!滚!”
花折樾颇有些心疼她:“为什么你不愿和他在一起却将执念挂于他身上?你们或许有什么误会,给机会说清楚不好吗?”
小怜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尖叫:“滚——!”
花折樾只好顺着她的意离开了谢府,前脚一出门,谢文泰后脚就被小怜给扔了出来,花折樾立即去扶他,他冷漠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埋怨道:“你抚琴时为何不想她?”
花折樾也有些愧疚:“我以为,我以为她不会发觉,毕竟琴声入耳,让我不由想起他人…对不起…”
谢文泰坐在台阶上,叹了口气:“你不必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她,她…”
花折樾随之也坐了下来,晒着近巳时的太阳,看着谢文泰紧锁的眉头,问出了心中疑惑:“你当初真有背叛过她?”
谢文泰垂下头,想起过往伤心之事,须臾将手埋入掌心:“我偌大的家业,也是被我败了的,是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箐州属于三不管之地,天神不管、道修不管、朝廷不管。之所以如此,是因许多许多年前,那时候上古六神都还在,修桀也是个时刻为民除害的好上神,只是有一日,上古神修桀杀了一只箐州百姓认定的好妖,箐州百姓开始抵御反抗此上神,并说“神仙杀人与凡人同罪”要处置他。
上天当然不会理他们,他们则日日将怨和恨折纸烧给修桀,说他不明事理,不分好坏,不配做神,并且夸大其词四处传,弄得整个神州大地都起了一片对他的怨怒骂声,甚至元宵时放天灯祈福的日子,升上来的祈福天灯无一不是让他退出神界。
至此,修桀疯了,开始杀人杀仙杀神,最终被另一位上古神阙泽以死封印了他恶元,而且就封印在人界箐州,至于在箐州哪一块,无人知晓。
接下来便有了神兽降天灾一事,箐州也成了三不管地带,但是凡界皇族一定会派许多兵力来把守,不让箐州本土人离开此处防止他们处处滋生事端,且将许多恶民难民放入箐州。
这一下,箐州就开始成了妖魔鬼怪的聚居地,且聚居在此的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好妖。
甚幸,箐州土壤肥沃种啥啥丰收,外地商户和箐州也时常往来,除了懒人并不会饿死什么人,死的大多不是老死病死就是被妖怪杀死流民害死的。
在妖多肉少的情况下,谢文泰就遇上了一只山鸡精,一只想成为凤凰的山鸡精。
因此处大多都是三妻四妾怕不小心断了后更是生了十几个几十个的儿子女儿,只有谢府十八代单传,他聪慧饱读诗书,却因年轻气盛不满足小怜一人,去青楼被山鸡精瞅上了。
于是,不仅家业没了,除了他和小怜,家中所有人都被山鸡精给吸走了精魄。
小怜是自杀惨死的。
她为了挽回谢文泰,用刀子剖了心捧到谢文泰面前,她说:“我对你心还是热的,还是红的,你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那一刻,被山鸡精迷惑的谢文泰清醒了。
可小怜也死了。
小怜的怨气太大,地府是不收的,她恨极了又爱极了谢文泰,真正的谢文泰她不想认也不想杀,只将他脸给撕了下来,让他永远不得进入谢府,并开始不断找误入谢府的男子引诱他戴上谢文泰的人面来扮作谢文泰,可扮作谢文泰的男子并不是谢文泰,一旦不合她心意便多了一个亡魂。
花折樾听了谢文泰所讲的大概,侧头看向自怨自艾的谢文泰,问了一句:“山鸡精死了吗?”
谢文泰摇了摇头。
花折樾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了许久,花折樾忽然想到:“屋后有竹林,咱们去挖点儿竹笋做午饭吧?”
谢文泰摇了摇头:“你去吧,我再静一静。”
“好。”花折樾是不怎么喜欢这样的人,他总不能去安慰这个罪魁祸首吧?于是找了借口立即起身,绕到屋后的竹林里去挖竹笋。
这竹林有些大,还有一些竹子已经冒到了府内去了,毕竟经过这么多年没人打理。
这时候的春笋正冒尖儿,花折樾几步就看到一个冒尖的笋,没有工具,他便捡了个尖石头开始挖。
些许阳光从茂密的竹林打了进来,花折樾好不容易用石头把那冒尖的笋给挖出来,忽然一道声音险些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叶青抱臂靠在他身旁的一棵竹子上,轻佻的声音带着戏谑:“怎么,竟沦落至此了?”
花折樾看了眼他,但并不理他,开始找下一个竹笋挖。
“你要几个?我可以帮你。”叶青边说着边勾起一边嘴角,狭长的碧色眸子盯着花折樾。
花折樾找到一个冒尖的笋开始挖,忽然那笋自个儿钻出来躺好了。
叶青嗤笑了一声,继续道:“你脾气竟还是这样,花折樾。”
最后三字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
花折樾抬头看向他,豁然起身:“你怎么知道?”
叶青对他一眨眼,笑道:“你猜。”
花折樾懒得和他猜来猜去,既然身份他已经知道了,便不必遮遮掩掩,于是问道:“赤焱君现在怎么样了?”
叶青轻轻扶额:“果然还是最担心他。他好得很,四方妖王日日请他饮酒作乐,夜夜都有美人在怀。”
听到赤焱寻欢作乐去了,花折樾目光暗淡下去,忽然又抬起头:“我哥…花折桉呢?”
叶青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可要看看他如何了?”
花折樾的心咯噔一下,立即点了点头。
叶青修长的指伸出,随即曲指打了个响指,眼前就浮现一只青鸟的视觉。
眼前是闹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青鸟落在了酒楼的窗棂上,入眼是一位布衫斗笠的侠客,那侠客感觉有人盯着,侧头看了一眼窗外,青鸟随即被发觉立即飞走,可那人的容貌也落入了青鸟眼中。
花折樾不可思议地看向叶青:“花折桉为何会是这幅打扮?”
叶青感应到方才那青鸟被花折桉抓了,随即一抬手,手间出现一只青鸟飞了出去。
他慢条斯理地回:“他已经离开云关界,而且云关界还在追捕他。”
花折樾问:“为何?”
叶青回道:“蓝玉之计。”
听到又是蓝玉,花折樾怒不可遏,可想想自己连灵源都没了,什么都做不了了,还自身难保,顿时丧了气,蹲下身子把两颗大竹笋抱在怀里,打算在挖一个竹笋就回去。
小怜的气也差不多该消了。
“喂喂喂,怎么又不说话了?”叶青此时无聊得很,赤焱和红俏两个人整日不见影子,逆云端的事几乎都是他处理的,这不刚处理完,就来寻寻乐子了。
花折樾道:“我没什么话可说。”
叶青道:“谈一谈这宅子里的女鬼怎么样?”
花折樾不说话。
叶青继而道:“这只女鬼的怨气我是隔了三十里地都能发觉,听闻,你想把这脸还给那谢文泰?”
花折樾一边挖竹笋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可有方法?”
叶青随即开条件:“入我门下,我帮你。”
花折樾道:“我现在没有灵源无法修炼,容貌也毁了,这一辈子还不如得过且过,修仙逆天命,还是算了吧,毕竟我的命是注定好了的。”
叶青随手撩了一下头发:“仙尊大人收下我时,对我说过一句话,你可想知道。”
花折樾:“说了什么?”
叶青道:“仙尊大人说,屈服于命运的,永远只能做弱者。”
花折樾握紧那冰冷的石头一下一下挖着竹笋旁边的土,这句话犹如惊天雷一般劈醒了花折樾。
花折樾道:“好。”
叶青很是满意,却道:“等你有资格修仙,我便收你于门下。”
操你妹的!
这反转弄得花折樾怒火又起,待沉淀了火气,花折樾才抬头看他:“那如何把我这张脸还给谢文泰?”
叶青道:“有两种方法,第一种,生剥;第二种,找你的主子梅风榭。”
梅风榭?此一去千山万水,先不说中途小怜会不会以为他逃跑而杀了他,就算到了梅林,结界也无法打开。
赤焱不在了,他似乎很多事都无法做到。
花折樾将笋挖了起来,叶青也已经离开了,他抱起三颗竹笋回到正门,见谢文泰还坐在门口太阳底下,道:“咱们进去吧,”
谢文泰抬头看他:“好。”
小怜兴许跑到哪儿伤心哭去了,花折樾剥了竹笋,这才发现厨房的菜刀已经生了锈腐烂了。
现在还没有到午时,花折樾立即收拾了几件破旧了却还能回收利用的东西打包好,又让谢文泰在后院地窖取了一坛酒,收拾着去街上卖了。
为了防止有人认出他们,他们二人遮了一块布在脸上。
二人上了街寻了个还算人多的地方,几根稻草插放在要卖的东西上。
午时三刻,总共卖了三两二十钱银子,三两是酒钱,其他的总共卖了二十钱。
花折樾买了新的菜刀和锅铲砧板,只花了二十钱。
谢文泰提议买点下酒菜回去,花折樾也点了头,买了一些做菜的配料,还买了卤蹄子,卤鸭,猪头肉,还买了一点五花肉,这些总共花了一两银子。
花折樾看着手里剩下的二两银子,咽下了口水拉着谢文泰回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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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踽踽独行
花折樾回到谢府, 先将购买好的东西放在厨房里, 以防止太久没有开荤的谢文泰一下给扫光了, 留了五花肉放在米缸里打算晚上再做,整理好了才开始切笋做菜。
新鲜的笋一般都有辛麻味,花折樾用热水烫了烫, 切好了薤菜,添了柴火将烫好的笋下锅,倒了酒入锅去辛麻翻炒, 再将切好的薤菜放下去。
花折樾曾看过自己家保姆做笋,大致是这个流程,他很爱吃。
炒着炒着,放在一旁的卤味散发出勾人的香味, 花折樾忍不住看了眼, 咽了咽口水。
好不容易做好了笋,花折樾将之端上了桌,谢文泰抱了一坛酒出来,看了看花折樾,道:“花兄,喝酒吗?”
花折樾点了点头, 笑道:“喝。”
此时已经午后了, 二人都饿得够惨,花折樾将饭菜酒都摆上桌时, 谢文泰已经坐好了倒了两大碗酒。
这可是陈酿,酒劲够大, 花折樾笑着接过一碗,酒香扑鼻而来。
正在此时,小怜出来了。
花折樾愣了一下,对着她那怒红的双目温和笑了笑,道:“小怜,你怎么来了?”
小怜哭喊道:“吃饭为什么不叫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花折樾:“我正要去叫你呢。”
小怜捂住耳朵:“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谢文泰立即道:“这儿有你最爱的卤蹄子。”
此话一出,小怜立马不哭不闹,一抹眼泪,两只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小跑了过来,趴在桌子上闭着眼张开嘴:“啊~我要吃。”
谢文泰随即将卤蹄子给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塞了一块放入她嘴中。
花折樾僵硬地对着小怜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