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往下沉去,山雀看到水外的月,一荡一荡的,他向上伸手,想要触碰到月。
两条滑腻青白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腰腹,丝丝的长发,跟他的头发纠缠在了一起。
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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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昏黄的电灯泡上蒙上了蜘蛛网,那副挂在水泥墙壁上的油画里,清丽的妖倚靠竹椅泻到了那色彩艳丽的红花桌布上,他垂眸托腮,嘴唇轻抿,似乎在专注的沉思什么,纯白的被单,蒙着透明的光感,那合拢的皱褶线条,形成了一对纯白圣洁的羽翼,温柔的把妖给裹住,然后垂散向墨绿的竹椅下面,还能看见妖不慎露出的圆润可爱的脚趾头,紧紧地蜷缩。
就这处细节,就让观看的人知道了他心里有种不安。
不免得心生怜爱之情。
他在害怕什么?
他的眸里,难道已有了泪光……
可画师,却偏偏没有画眼睛,而是用浓密的睫毛下垂遮挡。
这张油画还没有干。
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四处封闭都不透光,但是在天花板的角落,有个手臂大的通风管,通风管旁,还有一个楼梯往上,接着一扇红棕色的地门。在房间的角落,各种杂物堆积如山,另外的角落,则用保鲜膜裹着蔬菜水果,甚至是干肉。
滴答,滴答,滴答……
挨着油画的那面墙角,则安着一个盥洗池,水龙头关不紧,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水。
山雀坐在这盥洗池内,月白的衣袍未湿分毫,垂落的手指尖略微透明,他凝望着站在盥洗池旁边的女人,张唇,“你是画中精?”
女人浑身湿淋淋的,双眼紧闭,肤色青白,她并不做回答,转身离去,头发随着走动流淌着水。
山雀被她拉入水里,只觉精气都消耗了大半,他无力的撑着身子起来,踩上湿漉的地面,“你到底是谁……”
在他看到这诡异的女子突然直挺挺的倒下时,惊骇的后腿一步,在这潮湿阴暗的地方中央,居然摆放着一个长两米高一米的玻璃柜,里面注满了半浑浊的液体。
那女子扑入这玻璃柜里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玻璃柜底下趴着一具尸体。
黑色的长发像是蜘蛛结网那样黏糊在柜子上,浑浊的水里,沉淀着许多圆圆的东西。
山雀犹豫半响,忽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而画中的人物,就是他自己!
惊奇。
迷惑的环顾四周,又看到了木梯和地门,恍然大悟!
这恐怕是在恩公的地窖里!
但是,恩公的地窖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惊疑的盯向那浸泡着女尸的玻璃柜,山雀咬紧牙齿,一步一步,往木梯那边挪。
但走了两步,他就发现情况不对!明明是向木梯那边走,但是,他却不知不觉的往玻璃柜那边移动了!
吞咽口水,山雀已经确认自己是遇到鬼了,而且是非常不好惹的鬼。
丝丝寒气从宽松的裤腿下往上蹿,宛如纤细的手指,从他的腿肚往上爬,山雀慢慢的低垂下头,看到脚下伸出了好几只手,正宛如追逐般往他身上爬,他呜咽一声,紫烟升腾,果断的化作了小鸟,挣脱开了!
“吱吱!”必须得逃!
他飞到地门下面,一头撞上,却冲不破,晕头转向间,发现四周都是手,忙挥翅躲避,这些手不断地从墙面,地上冒出,狠狠地抓过来,山雀被扯掉了几根羽毛,这来自灵魂被撕裂的痛楚,让他一下子就摔落在地,翅膀耸拉了。
这些手铺天盖地的涌来,山雀期期哀哀的发出低鸣,忍住疼痛,一跳一跳,拖着翅膀,没放弃的往木梯那边逃。
到了木梯下,山雀却听到了一个温柔无比的声音。
“山雀?”
“吱啊!”是恩公!
山雀瞪圆了眼珠,内心狂喜,虽然身后人手如潮,但它也不怕了,使出吃奶的劲,登上了木梯,到了地门下,他听到了又东西在上面吱嘎吱嘎的响。
“吱?”
“山雀,你是不是在下面?我马上打开这扇门!”
“吱吱!”恩公,是我,是我,呜呜……快点呜……
“红,我接你出去。”门被拉开,半蹲在上的男子伸出手,他头发茂密漆黑,往后梳起,显得干净利落,他裂开嘴笑着,棕黑的眸里却没有笑意。
“吱!”你谁!
山雀往后缩。
这个人,跟恩公长得好像,但是……还是不一样!而且,红?他是在叫谁?我可不叫红呀。
“怎么,不抓住我的手吗?”男子歪头,嘴角拉的更高,“生气了?还是……害怕了?”
“什么啊。”他垂下手,脸上明显的假笑就垮下。
“你说什么自己是不同的……”他摇了摇头,脸上又露出笑,这次却真实了许多,“结果……跟那些人都一样嘛。”
他伸出了双手。
右手紧紧握着一把细长的小刀。
“红。”
陈水一声音温柔,“你这种充斥憎恨和恐惧的眼睛,我也很喜欢呢。”
“给我吧。”
你你你!不要碰我!山雀忍不住就昂头,欲要给他手一啄。
但这手却不是向他抓来,而是从他身旁,一把抓住了堆头发。
山雀扭头,才看到这木梯上,还爬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女人十指指甲断裂,指头到手心全是血斑,头发散乱,瞪大的眼睛从下怨恨的看着男子,她的双脚被锁上了链子,在她的头发被拉着,整个人被拖出地窖,她却仿若感觉不到疼,死死咬住牙,一味的盯着那男子,眼里燃烧熊熊的怨恨的火焰!
“吱——”山雀跳着追上去,阻碍在男子脚前,“吱——”厉声叫着,抗诉他对这女子的粗暴无礼!
但是男子却仿若听不见他声音,跨出了脚步,在他鞋子踩来时,山雀惊惧的把头埋进了翅膀。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男子踩上他,又迈步往前,到了一扇门前,打开。
拖着女子进去了。
山雀颤抖着蹦跶过去,到了画室门前,从缝隙里探头进去。
这画室,只有墙下放着一把深绿的竹椅和一个方桌。
桌子上盖着浅色的桌布。
地上则铺满了防水布。
“吱……”山雀挤进门去,跳着到了男子身边,他已经认出,这个就是恩公。
但是,是比现在的恩公要年轻好多的恩公……
他看到恩公把女子拖上竹椅,然后把她的头按上方桌,扬起右臂,笑的依旧温柔,“你要是能叫出点声音,我会更高兴的哦。”
“吱!”不、不要!山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的扑腾上翅膀,飞着就冲上男子的头,想要把他给撞开!
但他果不其然的扑了一个空!
这一切都是幻象。
他知道的!
低低的笑声在空气里回荡。
陈水一快要刺向女子眼皮的刀子停住,嘴角翘起,“红,你笑什么?”
“……杀了我……吧,”红的声音有些含糊,粗糙,她好久没喝过水了,她凝视着男人的脸,那十根血肉模糊的指头微微抽搐,“我会……变成……厉鬼,回来索命!”
难道……她就是那诡异的女子?山雀飞向方桌落下,低头仔细看女人的脸,确实跟那肤色青白的女鬼一样,他立马意识到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这女子生前所经历的,不可置信的看向满脸微笑的年轻男子,山雀的眼里蒙了水汽。
不可能!
他化作了人类的身姿,去抓那闪着寒光的刀子,也抓空了。
“你骗我!你用这幻象骗我!”狠狠地抹了眼泪,山雀冲女子生气的喊,“你有何居心?编造这样的谎言!”
“会变成厉鬼吗?”温柔的声音里全是笑意,“要是办得到的话,就来找我吧。”
“恩公!”山雀看向他,还是忍不住拦了上去,“不要……你不是这样的人……杀人什么的……”才不可能做。
“我得说,面对死亡也能不畏惧,你确实是与众不同。”陈水一张开左手,右手拿着的小刀刀尖,划破了指头,“红,你现在的眼睛真的好漂亮。我能画下来吗?”
红冷笑不语。
陈水一轻柔的捋开她的头发,“我还没画过画呢,先取你一只眼,当做对比参考。”
“不……”山雀忙的捂住女人的双眼,表情有些凶恶了,他瞪着男子,“不要碰她!”
可他早就知阻碍无用,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手指滑入眼洞时与血肉摩擦发出的黏糊声响,让山雀作呕,他却没松开手,咬着嘴唇看男子,把女人的右眼给挖了出来。
泪水滑落下颌,落在指缝,没穿过幻象,反而也滴落到了女人脸上,山雀没发现这处异变,颓然的瞪大眼,低着头,“对不起……很痛吧……对不起……”
后来,男子拿来了一张画纸到方桌上,握着一只眼珠子,专心的作起画来。
他时刻又盯向女人,扳开她的眼皮,看她还留着的那只眼。
女人倒在竹椅内,垂着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陈水一不满她的萎靡状态,就会用小刀,刺入她被挖走眼珠的那个眼眶,搅动里面的血肉。
山雀虚虚的抱住女人,瞪着他,面色灰暗。
“红,兴许我有绘画的天赋呢。”
当陈水一画完这幅画,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他走到女人面前,展开自己的作品。
女人半睁着眼,凝视那画纸上的一对黑色眼瞳。
“我的……”
她阖上了眼。
陈水一则仍旧满脸微笑。
“放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脑海里响起。
山雀只觉眼前一切都扭曲了,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搂住了腰,给拉扯了出去。
“厉鬼,你牵扯无辜,当该判火烧之刑!”
黑无常伸出了手,对准那玻璃柜里趴着的女尸。
“不要!”山雀刚张开眼,就要去按住他的手。
但是那具女尸,却还是燃烧起了火焰。
“哎,小黑,不对……她好像逃了。”白御霆说。
黑孜河浑身一僵,“你……胡说。”他是专门处理厉鬼的,怎会让厉鬼逃了呢!飘过去瞅了瞅,黑孜河手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还……真逃了。
“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啦,她这次未绝,说明是上天之意。”白御霆一副平静的样子。
黑孜河手上的锁链就停下了晃动,“既是上天意思,那便不管罢。”
“小妖,你感觉怎样?”关切的问。
山雀惨白着脸,“还好……”
眼神飘忽,他声音颤抖,“这女子,是被谁杀死的?”
黑孜河:“……”
白御霆叹气。“这可是不能透露的。”
“你还要继续叫魂吗?”黑孜河问。
山雀垂下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在找到徐笙的时候,天也快亮了。
徐笙的魂飘荡在山林之间。
是个长相颇为俊秀的男子,一点也看不出有三十四岁了,在山雀叫了他名字后,面无表情的跟过来,他并没有意识。
寻魂的路上很慢,但是回魂的速度就快了,在鸡鸣的那时刻,黑白无常就带着山雀,回到了井下。“谢谢你们。”
山雀变成了鸟儿,落在黑无常手上,蹭了蹭。
黑孜河激动到颤抖。
小心翼翼的握住它,使劲的揉搓。
山雀炸着毛飞落到白无常肩头,也蹭了下他,就往井上飞去。
徐笙的魂跟着他也飞上。
朝阳的光辉,从远方射来,投落在眼睫毛上,山雀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闻到了桂花的香味,还有……另外的,熟悉的安心的味道。
“小家伙,你舍得醒来了啊?”
略带疲惫的沙哑嗓音,在耳边响起,山雀看到环住自己腰的手,抬起头。
中年的男人背靠着古井,头发垂落脸庞,白发在朝阳里流动光芒,他低垂着眼帘,棕黑的眸子里盛满了柔情。
“……滢滢呢?”山雀问。
陈水一一愣,然后拧眉,“我也不知道呀,她拉着你就跑了,我后来在这里找到你的,但是没看见她。”
可是,滢滢能见魂,她必定在这等着自己的爸爸回来才是。
怎么也不可能提前离开的。
恩公他……在撒谎?
“山雀,怎么这副表情?”陈水一想要用手,碰他的脸。
山雀表情大变,厌恶的推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棕黑的瞳孔收缩,陈水一盯住他,“哎?”
山雀躲开他的视线,站起身,“抱歉,我得先找到滢滢,我还有事要问她。”
手被拉住了。
那攥住他手腕的手指,十分的用劲,弄得他很疼,山雀无法控制的开始颤抖,“怎么了?”
“能告诉我,你要问她什么事吗?”陈水一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背后,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腹,狠狠地往自己这边抱住,下巴抵在山雀的肩膀,歪头,棕黑的眼珠转动,盯着他可爱的小家伙的脸,“不如先告诉我,你在叫魂的时候,遇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