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除妖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礼夏
礼夏  发于:2019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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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发烧了。”那妇人叹了一口气,把他抱去床上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边换一边唠叨,“说起来,我也有几年没给你做过新衣服了……”
  感觉到怀里的男孩在发抖,妇人不禁停了动作:“你很怕我是不是?”
  男孩拼命摇了摇头,然而身体的战栗却出卖了他。
  他惶恐地想要辩解,却无法说出一个有力的字来。
  见他怕成这样,那妇人也没说什么,只把动作放的更轻柔了一些,替他上了一些药,又扶着他躺下给他敷毛巾。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男孩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怎么了?”那妇人笑了起来,“发了个烧烧傻了不成?”
  “我……”男孩愣愣地开口,他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妇人的手,仿佛想要在那微存的一点温暖上找到一丝真实感,“我是在做梦吗?”
  妇人被他这话问的一愣,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忍与心酸,不禁用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语气道:“不是做梦,快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不难受了。”
  “嗯。”男孩乖巧地点点头,这短暂的幸福使他沉迷,简直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这样死掉也无所谓了。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妇人对男孩都出奇地好,不仅没有再打骂他,也不让他再干重活,甚至还给他做了好几身新衣服,把他好好打扮了一番,让他去跟村子里的孩子们玩耍。
  同时男孩的父亲也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受村长的邀请去给他做工。
  因为有了正式的工作,他每天回来都是一脸喜色,兴致上来了还会跟男孩讲讲话,那因为酗酒而发红发胀的可怖脸庞看起来都亲切了不少。
  三个人的关系慢慢改善了起来,有时还能看到他们在一起其乐融融说话的场景,一如这世间所有的家庭那样。
  这天,妇人在室内缝衣服,男孩依偎在她的身边撒娇。
  妇人本来有些不耐烦,伸手正要扇他一下,抬头却见男孩满是依恋地看着自己,一时间竟被他这可爱模样震住,最终只摸了摸他的头,训斥他去给自己拿针线。
  在男孩离去的时候,她看着他一步一跳、开心地仿佛不知所谓的背影,忽然一个手抖,手上的针狠狠刺进了她的皮肉。
  她看着手指上慢慢渗出的血迹,只觉得这血像是流进了她的心里,滴在了她的心尖上。
  不管多么憎恶他的出生,她和这个孩子,也的的确确在一起生活了十一年了。
  在他做噩梦而惊醒哭泣的时候,她也曾拉着他的手安抚着他入睡,在他疾病缠身痛苦地脸色发白的时候,她也曾半夜抱着他冲进郎中的家。
  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怨恨过她分毫,不管她怎么对他,他面对自己时都只有清澈的眼神和笑脸。
  她猛地站起来身来,因为起来太急,和服下摆差点将她绊倒,她踉踉跄跄地往男孩离开的方向而去,产生了一股想要带着他跑出这里的冲动。
  “你跑这么快是去做什么?”妇人的手冷不丁地被自己的丈夫抓住,他似乎看出了妇人的心里所想,一把把她往回推了一下,语气里满是阴鸷歹毒,“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怎么,平时都是你最讨厌这孩子的,现在倒心疼起他来了?”
  妇人被他推得差点摔到地上,只觉得一股怒气腾空升起,她冲向自己的丈夫,死命地抓挠着他:“我心疼?我为什么要替你去心疼!这还不都是你造的孽!你造的孽!!”
  “你干什么!?臭娘们,我平时惯着你了是不是?”
  男人被她抓挠的心烦,正想一脚踹在她的身上,却忽然想起了村长对自己说过的话,硬生生地住了手。
  他强忍着不快抓住了妇人乱舞的手臂,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是我造的孽,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听到这示软的话语,妇人挥舞的手臂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妇人一停下,男人便大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劝她道:“……所以,我们现在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你怎么又不愿意了呢?只要他消失了,一切都会回到原来不是吗?”
  见妇人被他说的怔愣,男人继续再接再厉地游说:“而且我们也不逼他,你忘了村长给我们是怎么说的了吗?他自己到时候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他的。”
  妇人下意识地喃喃重复了一遍:“他自己愿意……”
  “对啊,不然这些天干嘛吃饱了撑的对他好,我们费了这么多天心思,你可别……”
  男人还在继续劝说,然而妇人的记忆却顺着他的话跑回了被村长叫去的那一天。
  那一天,村长旁那像毒蛇一样的青年慢悠悠地笑着对她道:“……只要,你儿子他肯牺牲自己死在祭台上,那么一切的问题……便都能解决了。”

  ☆、一家三口

  灵魂是什么?
  是这世间最纯粹、无垢的一种物质,它像是一种原子,没有印记,任何人都无法永久占有它,因为在人死后灵魂又会踏上新的征程,和别的灵魂纠缠在一起,最终又注入新的人体内。
  而占有灵魂时间越短的人,他的灵魂也就越纯洁无暇,甚至不需要经过净化就能自行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就比如那个孩子……
  ·
  自从一家人的关系改善后,男孩只觉得自己每天都像泡在蜜罐里一样快乐。
  未来太无常了,他不愿去想遥远的未来如何,只想抓住眼前这微小的幸福。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不幸却永远来的比它想象的要快。
  那天男人和妇人一直谈话谈到了深夜,第二天两人再从屋里出来时,妇人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犹豫和不安。
  即使偶尔在看到孩子的笑脸时感到了心痛,她也会强硬地别过脸去,扼杀住自己一切不该有的想法。
  又过了几个月,在好心情和好伙食的滋养下,男孩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孱弱了,看起来活泼又健康。
  这期间村长身边的那个青年也来了好几次,仿佛生怕这对夫妻反悔似的,他一次次用话敲打他们两个,提醒着他们祭祀的日程。
  终于,青年最后一次来到了妇人家中,在惯常的客套和承诺之后,他切入了正题:“后天就是祭祀的日子了,你们也是时候……该给他做做功课了。”
  话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妇人,道:“这件事非同寻常,要做就得一做到底,我可不希望现场出现任何意外。你们明白吗?”
  听着青年的话,男人不住地点头哈腰,许诺这事他一定会办好,而妇人自始至终都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块石头,再不见半分悲喜。
  像是天也无情,第二天的时间过的比任何时候都快。
  不一会就到了傍晚,男孩从外面玩耍回来,埋头吃着妇人给他准备的最后一顿晚饭。
  男孩许是饿得狠了,吃的很急,而今天的饭菜也确实比以往更加丰富美味。
  他吃饭的时候,妇人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那小脸上的满足表情让她一阵恍惚。
  她忍不住伸出手擦去他嘴角的饭粒,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劝道:“乖,吃慢点,不着急,吃完了还有。”
  男孩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依旧吃的很快,好几次还差点把自己呛住。
  妇人不知怎地生起气来,她一把抓住男孩瘦弱的胳膊,拼命往他身上捶了一下:“我说了让你吃慢点!你没听到吗!”
  男孩被她一把推搡在地,好不容易才扶稳爬了起来,却明显是被这一下给吓到了,满眼惊俱地看着妇人,不敢再动分毫。
  看到男神胆战心惊的模样,妇人猛地反应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心,整个人都懵了。
  良久,一股难言的心酸渐渐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掩饰般地低下头去,不受控制地流起了眼泪。
  看到她哭,男孩马上就慌了,他顾不上自己的背还疼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妇人的面前,伸手就去擦她的眼泪,不停地跟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听话,你不要哭,你不要哭好不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闻言妇人更觉得难受,她一把抱住了男孩,伏在他的肩头哭的越发用力。
  她哭的是那么痛,那么痛……仿佛想要把数月来所有的艰辛与不忍都释放出去。
  在她痛哭的时候,男孩就一直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一遍又一遍地用幼小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慰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妇人终于停止了哭泣,她胡乱地抹了下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男孩道:“今晚我们不要睡那么早了,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
  “嗯!”看她不哭了,男孩也放下了心,高兴地应道。
  于是两人拉着手穿过大门,一起走进了家附近的竹林里。
  正是初夏,外面清风阵阵,掀起竹叶也沙沙作响,母子两人一前一后在竹林里漫步聊天,透过竹子的缝隙,他们看到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为整个竹林都染上了银色的光辉。
  很多年以后,男孩都没有再看到过那么亮的月色,那晚的月亮就如同一摊盈盈化开的白翡翠,一点点地融化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这一晚,等男孩睡下后,妇人看着他安然的睡颜,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爆发,冲进了隔间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前脚刚走的时候,男孩就睁开了眼。
  他本想进去隔间哄她开心,却在推门的前一秒停下了脚步。
  他的手犹豫地摸上了门扉,但怎么也没有勇气把它打开,最终他只默默地坐了下来,隔着门和里面的妇人相对。
  一晚上,男孩都静静地守在门外,听着妇人的呜咽哭声一声声地传来,他失神地望着远处的月亮,平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
  第二天,男孩有生以来第一次穿上了华丽的礼服,还上了一些妆,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小金童,将尊贵与调皮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就连男孩的父亲进门时也忍不住惊叹,竟是第一次注意到家里脏兮兮的小老鼠原来这么好看。
  不过他很快就拉下了脸,趁着众人簇拥在南海周围,他拽着妇人去了偏角道:“我说你到底跟他说了没有?他看上去怎么那么开心啊?”
  “没有……”妇人仓皇地摇了摇头,彻夜的哭泣让她看起来十分憔悴,“我说不出口……”
  一听这话男人就有些不高兴了,他拧着眉头道:“你没说?那他一会过去闹不愿意怎么办?我昨天让你跟他在一起呆了那么久,你现在告诉我你没说?你什么意思啊你?!”
  男人的语气是一贯的暴躁,这让妇人也有些火大,她对于这个丈夫的愤恨并不比对男孩的小,于是当即就冷了脸,一把推开男人道:“我就是没说,你要说你自己去说不就行了,干什么非要我说?”
  “我说他肯定就跑了!你是不是傻!”男人又毫不留情地把她拉了回来,“只有你跟他关系好,你不去说谁说?他可不把我当父亲!”
  “呸!你他妈还有脸说了!”妇人拼命挣开他的桎梏,一字字地控诉道,“他不把你当父亲,那你有负过父亲的责任吗?!啊,你说,他凭什么认你这么个东西当父亲?!你是不是都忘了,他是你跟谁生下来的了——”
  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男人的手就狠狠地抡上妇人的脸,他张口便用粗俗不堪的话语骂道:“你说够了没!我看我就是平时太给你脸了,你现在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突如其来的巴掌让妇人彻底愣住,半天后她反应了过来,疯了一样回击了回去:“你打我!你还敢打我!我跟你拼了,我今天就要跟你拼了——”
  两人疯狂地扭打在了一起,刚开始还是妇人占据了上风,然而没过多久男人就习惯了她的攻击,于是逐渐变成了他单方面地虐打妇人。
  两人正打得热火朝天,屋内的神官们却是注意到了动静,带着男孩匆匆忙忙过来劝架。
  不知为何,在一撞到男孩清澈如水的目光时,男人不由得愣住了,于是讪讪住了手。
  男孩慌忙过去把头破血流的妇人扶了起来,哀声询问她的情况。
  妇人此刻心如死灰,无论男孩怎么跟她说话她都充耳不闻,她有些呆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却发现他正拼命地朝自己使眼色。
  意识到扶着自己的是男孩时,妇人忍不住一个激灵,往日种种都在她的心头漂浮而过。
  她忽然想起,在男孩出生以前,她和丈夫,也是伉俪情深的。
  曾经她也是在村中闻名一时的美人,并不比她那嫁出去的妹妹差。
  然而自从男孩出生后,为了照顾他和丈夫,她的双手日益粗糙,她的皮肤日益松弛,她的双眼日益无神,她的腰肢也日益粗壮……
  而到了今天,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了。
  她突然紧紧握住了男孩的手,力气大地仿佛是想要钳住他不让他逃跑一般,就这么带着他开始了仪式。
  而直到整个仪式结束为止,她都死死守在男孩的身边。
  在最后前往祭台时,她如同疯魔了一般俯身在男孩的耳边不停地喃喃:“你不要逃……不要逃……知道吗?你不能逃。”
  “嗯。”男孩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回握住了妇人的手,平静道:“我不会逃的,绝对不会逃。如您所愿,我就在这儿……一直都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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