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宗秀务必求精确地比了下小拇指第一小节的前半截:“是你凑上来亲我的!”
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这样吗?”李鲤茫然地问。
敖宗秀断声道:“就是这样!”
李鲤仰头期待地看着他:“那我可以再亲你一次吗?好舒服啊。”
“啊?”敖宗秀愣了一下,脑子被前所未有的情况给烧得暂时短路。
李鲤还煽风点火地继续说:“真的好舒服啊,舔起来软软的,湿湿的,尤其我的脸感觉特别舒服......”
敖宗秀的脸很不舒服,一下子从耳后根红到了脖颈,气急败坏地说去:“你给我出去!”
李鲤不想走,都忘了自己最开始来是诉说心中抑郁的,现在什么抑郁都没了,就想亲亲敖宗秀,再感受一下那种仿佛温水流淌过脸颊的舒畅感。
但敖宗秀一点不客气,连推带搡把李鲤赶了出去,啪地一声关住了门。
敖宗秀又怕李鲤出去乱说,就在门边竖着耳朵听。
李鲤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句:“小气”
敖宗秀气得差点跌倒,想出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狼心狗肺,知恩不图报,不过倒是又想起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李鲤居然对水镜术没有抵抗之力了。
敖宗秀记得安霓说过,李鲤初初化龙,心性单纯,无欲无求,这才在水镜前毫无波动;那么现在,李鲤是开始有欲求有恐惧了吗?
水镜里的景象,是朱红鲤鱼在小小的池塘内游荡,而李鲤偏偏为这样简单的事情沉迷不肯清醒。
他做龙做得不开心,更想回到最初做一只懵懂无知的鲤鱼?
正想着,听到安霓在外问李鲤:“你坐在台阶上干什么?”
敖宗秀怕他乱说,就急忙走了出去,还努力做云淡风轻状,说道:“闲得慌吧。”
李鲤幽怨地看了眼敖宗秀,叹气。
安霓忽然奇道:“李鲤,你的面瘫好像好了一些了。”
“是吗?”李鲤被这么一提醒,才发觉到他先前丝毫无感的脸似乎有了点存在感,揉一下,就有轻微的触感,还挺好玩。
安霓端详了一会儿:“现在都会抿嘴皱眉表现小情绪了,看来不需要龙涎也能自愈嘛。不错,再接再厉,争取早日痊愈。”
敖宗秀轩眉,心中微动,原来李鲤说的舒服是这个意思。可不是,在他嘴里又咬又舔,不知道交换了多少龙涎。
想通个中关节,“舒服”不带有任何情欲意味,敖宗秀一瞬间又释然又心情复杂,竟觉得心思不宁,却又找不到由头来理清。
最后只好恨恨地瞪了眼独自无辜且委屈的李鲤。
阮青梅暂时没有离开胡老八的家,一来她还不愿顶着正热的风向抛头露面去独自生活,二来胡老八要生了,胡老太年纪也大了,需要细心的人来照顾。
阮青梅似乎把一切都看开了,原谅了胡老八以往的劣迹斑斑,理解他怀孕的神迹;原谅了她自己凄苦孤独的过往,就像眼前的河水一样,将会平静、细细地继续流淌下去。
阮青梅在河边浆洗衣服,一声声木槌敲打衣服的闷响,像是马蹄踏在青草上的声音。
阮青梅便怔怔地出了回神,想起陈落雁带着她骑马逃走的那一天凌晨,马蹄声便是如此急促而清脆。
忽然有马头伸入河中饮水。
阮青梅吓得手中木槌掉进水中,急忙伸手去捞,另外一人却抢先一步帮她捡了出来,递给她。
那是一只白皙、秀气的手,食指因为长年握着马鞭有了些微的薄茧,仔细摩挲着会有酥痒的触感。那种感觉,恍然间穿透时间再重现。
阮青梅抬起头,微笑:“陈二小姐”
陈落雁也笑了一下,说:“我来的时候去了一趟龙王庙。”
阮青梅的心忽地抽紧了。
陈落雁摊开手掌,是一根鲜红的绳子,“龙神给了我这根月老红绳,说是嫁娶之事一切都随我愿。”
“那很好啊。”阮青梅笑得有些生硬,似乎她自己都察觉到了,便垂下头。
一阵夏风悠悠地吹过来,吹起红绳,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水面上盘旋。
“你在干什么?那是神仙给的宝贝!”阮青梅惊斥,要跳下河将红绳捞起来,腰却被人揽过去,紧紧按住。
“我的宝贝就在我的怀里啊。”陈落雁低声款款地说。
阮青梅僵立在那里,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甚至连那潺潺不息的流水声都是熟悉而温暖的。
“我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无法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当做是一场幻觉。即使没有了红绳维系,我依旧想你,依旧爱你,依旧要和你在一起。如果我们的相识相爱是造化弄人,那么,我们的现在以及未来,为什么不能是命中注定?没有任何人能叫我们去爱对方,也没有任何人能叫我们不去爱。你还爱我吗?”
阮青梅看着红绳打着转消失在长河
中,视线渐渐模糊。
“好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爱你了;好像比以前更爱。”
陈落雁和阮青梅手牵手一起去了龙王庙,虔诚地跪在龙王塑像前,表示愿与对方永结连理、生随死殉,唯一的愿望就是请龙王爷见证这段不被世人祝福的婚姻。
两人齐齐磕了个头,就算是完成了仪式,自此以后,再也不分离。
李鲤开心地跳出来鼓掌恭喜,倒吓了她们俩一跳。
安霓看得却有些多愁善感,要给她们办个至少体面一些的婚礼。
李鲤说:“就在龙王庙办啊,我的庙好久都没生意了,好冷清。”
能把供奉看做生意,看来做龙做得的确不开心。
陈落雁和阮青梅连忙摇头道:“龙王庙何等神圣,怎么由得被我们玷污。”
“一个庙而已。”李鲤笑笑说,此时在他的嘴角已经能肉眼看到淡淡笑意,微微上翘着像柳梢头的新叶子,整张脸都好似活了起来。
看多了以往李鲤的冰山冷漠厌世脸,都还有些不习惯了。
李鲤扭头,就见敖宗秀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便立刻既可怜兮兮又谄媚讨好地朝他一皱鼻子,某种不可明说的请求之意不言而喻。
敖宗秀转身就走,哼,脸才刚好一点,表情就那么丰富,对小动作的运用简直无师自通、出神入化,比院子里的十只小粉猪加起来还会卖萌。
这要全好了,不得上天啊。
敖宗秀摇摇头,打定主意不管李鲤怎么求,他都绝不会帮的,尤其......尤其还是用比两肋插刀更过分的方式!
当日下午,龙王庙各人就分头行动去给陈落雁和阮青梅准备婚礼。
安霓去购置风冠霞帔,乐水去买烟花、贴纸,李鲤和敖宗秀清扫布置礼堂。
陈落雁和阮青梅也要一起去,却被安霓按在龙王庙:“哪有新人动手的道理。”
两人惶恐道:“哪有劳烦神仙的道理......”
“别把我们看做神仙就好了,今天你们俩最大。”安霓拍拍她们的肩膀,和乐水出门去市集。
两人也只好战战兢兢地坐在龙王庙一角。
清扫礼堂倒是容易,敖宗秀一个响指,本就干净的大殿变得更华丽了些。
“好疼啊,我的脸好疼啊。”
就是李鲤的唠叨总是像魔咒一样源源不断地往耳朵里钻。
敖宗秀忍无可忍,说:“你不要太过分啊。”
“真的很疼。”李鲤一边给小猪崽刷上酱色颜料伪装成烤乳猪,一边委屈道。
敖宗秀坚决不理他。
李鲤只好把烤乳猪放上盘子摆着就叹气一声,一连叹了十ロ气,再找敖宗 秀已经找不到了。
直等到安霓采购嫁衣回来,李鲤才像见了救星一样扑过去。
安霓捏了捏他的脸,说道:“大概是你的脸愈合了一些,能控制少许神经,肌肉也灵敏了许多,自然连痛感也一并回来了。”
“好痛啊。”李鲤愁眉苦脸。
“忍一忍吧,你之前用药太过,我也不敢继续给你用药,万一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就不好了。”安霓挺无奈的,“等全好了就不疼了。”
李鲤只好点头,一边还奢望地到处找敖宗秀的影子。
感觉舒服地亲一下,好像就不会这么痛了。
李鲤的脸是痼疾了,安霓见没大碍,就和乐水一起继续弄婚礼。
敖宗秀从侧门悄悄地探头,大殿里只有李鲤一个人。
李鲤正在安抚摆在盘子上而本能感到不安所以躁动不休的伪烤乳猪们:“你们不要再动了,我都这么痛也没有动敖宗秀咳了一声,煞有介事地走了进去。
李鲤一见到他,眼睛立时就闪闪发光,嘴上却是先告一状:“亲了你之后我的脸就好疼。”
敖宗秀的表情立即垮了一下,气道:“那我离你远点!”
“不行啊。”李鲤赶忙拉住他,“安霓说疼是因为我的脸要好了,我怀疑是和你亲了才好的。”
敖宗秀心想,倒还不太笨,还懂得归纳推理呢。
“可是没想到脸好了会这么疼,比刚撞到的时候还疼。”李鲤垂头丧气地说,末了,又极其直白、丝毫不委婉地补充暗示:“不知道再亲一次会不会好一些”
敖宗秀仔细端详了李鲤的脸,肤色白皙中开始透着细微的红润,脸庞莹润自然,就是眉心唇角一直不平坦,带着说不出的淡淡哀怨,在愈发生动的脸上显得格外扎眼。
敖宗秀犹豫了会问:“真的那么疼?”
“真的这么疼!”李鲤重重点头。
“那行吧......”
敖宗秀支吾着左右看了看,乐水在天井里布置烟花,安霓在后院让陈落雁和阮青梅换上嫁衣。敖宗秀吞吞吐吐地说:“我再亲你一下,但你要保证,不能把这件事和别人说!”
“为什么不能说?”李鲤有点失望,“安霓都不知道我的脸是怎么好的,我还想告诉她呢。”
失去了一次炫耀的大好机会。
敖宗秀严肃地强调:“你要是告诉别人,我就不亲你了。”
“那好吧。”李鲤屈服于淫威之下,又自作聪明地猜测:“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告诉别人,别人都要来亲你?”
敖宗秀:......行吧,目的达到了就好。
敖宗秀说:“现在你闭上眼睛,我亲你。”
李鲤听话地紧紧闭上,纤长的睫毛像是被眼皮夹住一边翅膀而不停颤动的蝴蝶,在卧蚕处留下珊珊迷离的影子。
他嘴里尤自小声嘟囔着:“要是别人都想来亲你,那我也不愿意和别人说”
敖宗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点点靠近李鲤,听了这句话,心脏狠狠一动,像是李鲤眼上的蝴蝶挣脱成猛兽撞了进去,忍不住低声问:“为什么?”
第21章蛇妖
“你说什么?”李鲤没听清楚似地啊了一声,催促道:“你怎么还不亲我?”
敖宗秀顿觉这个人一点意思也没有,不知到底跟谁赌气,说:“不亲了。”
“啊?”李鲤失望地睁开眼睛,瞪了敖宗秀半晌才说:“我知道了。”
敖宗秀倒好奇了:“你知道什么?”
李鲤扭过头,抱着小烤乳猪们:“你根本就不想亲我,都是骗我玩的。你肯定趁我闭着眼睛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好看我出丑。”
敖宗秀都要被气笑了:“我要整你,还需要趁你闭眼睛?”
李鲤一想,似乎也是这个理,但又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说好亲我又不亲了?”
“我......”敖宗秀正要说话,安霓已经领着两位新娘子走出房门,敖宗秀便闭口不言。
安霓进殿的时候,就看这两人都在摸猪,说:“你们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去帮乐水。”
两人就又一起转到了天井里,把乐水好不容易摆好的烟花阵又给打乱了,气得乐水嗷嗷直骂。
“搞什么啊。”安霓有点摸不着头脑,等乐水嚷嚷累了,天色也黑了。
安霓喊道:“都进来,婚礼开始。乐水一进门,就称赞道:“漂亮啊这一对新娘子,天造地设。”
李鲤和敖宗秀这才意识到都没看陈落雁和阮青梅,这会儿跟风随大流地说:“好看!”
陈落雁和阮青梅都被夸得脸色发红两人都穿着凤冠霞帔,制式略有区别,却又和谐统一,衬得人脸如花。
安霓在大殿内点燃了九十九根描金大红蜡烛,照得方寸世界尽是温馨美好两人在红彤彤的烛光中,一拜天地,二拜龙神,三拜对方,便结成连理,从此以后比翼双飞、荣辱与共,再也无须对谁交代。
乐水跑去外面放烟花庆祝。
费了他颇多心思的烟花,扯出来许许多多的引线,乐水先点了一根,便立时蹭蹭蹭数十个烟火爆出,炸在天空,居然是鸳鸯的形状。
当然,要是有人精通动物学,会发现那不是鸳鸯,而是一对鸯。
乐水继续点引线,天空霎时像满天星辰坠落起舞又消亡,许多寓意吉祥的图案纷纷呈现。
遇邱城里其他人遥遥见了,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在办喜事呢。
火光一闪一闪,像天空下的闪电,像生命里的惊鸿。
陈落雁和阮青梅携手望着烟火绚烂,余光总是能瞥见一直在身旁的那道人影,烟花绽放了无数个,惊鸿闪现了万般变化,那个人始终在呵。
这一个事实,让陈落雁和阮青梅在一瞬间被勾动心弦,再也无法压抑住情感,旁若无人地尽情拥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