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锦指间夹着检查报告把手伸到言逸拿不到的地方,“什么时候的事?”
小兔耳轻轻掸了掸,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言逸垂着眼睑轻声回答:“上次我们在餐厅……那次。你没戴,我也没有吃药。”
陆上锦按了按太阳穴,攥紧了手中的检查报告,用力砸在桌上。
言逸被吓得从陆上锦身边退开,抱着自己的小肚子退到墙角:“你不喜欢吗?”
“……我自己养……我自己养,不用麻烦你……”
陆上锦走近他,朝他伸出手。
言逸像受惊的小兔子,闭紧眼睛蹲下来,把自己缩成好小一团,瑟瑟发抖。
“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求求你,你以后和谁在哪里玩我都不打扰,求求你别杀它,我想要,我想要宝宝……”
陆上锦错愕地看着他。
他是不是一直以来对他做得太过火,让言逸连怀孕都只敢偷偷地去做检查,却不敢和他的alpha说。
原来言逸在自己身边一直如履薄冰,对这只可怜的小兔子来说,自己不是他最可靠能依赖的alpha,而是一个随时会抢走他孩子的恶魔。
“别、别害怕……”陆上锦蹲下来,弯起手指轻轻蹭了蹭言逸湿润的睫毛,把发抖的小兔子抱起来轻轻抚摸着脊背,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在他耳边低声哄慰,“我没说不喜欢,我没说不要它。”
言逸抬起眼睛,浅灰瞳仁里浮着一层闪动的泪膜:
“如果只生出了小兔o……”
“也爱他。”陆上锦低头在言逸眉心落下一吻,像十七岁时许下的温柔承诺。
言逸怔了一会儿,搂住陆上锦的脖颈,抑制不住涌出泪腺的眼泪顺着脸颊淌到陆上锦的颈窝。
“锦哥……我是不是……等到你回来了。”
陆上锦低下头,用绵长的一次亲吻回应了小兔子的期待。
三十岁,可以收收心,安稳些了。
夜晚卧室极尽缠绵。
两种信息素混合成甜蜜的催情剂,纠缠依恋,共沉沦。
陆上锦很有耐心,用足够的安抚信息素和技巧给言逸最舒适的体验来弥补契合度的缺失。
言逸黏着他,追逐着他,搂着他的脖颈一遍遍在耳边呢喃:
“锦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即使受过伤害,心脏隐蔽处仍旧跳动着一腔热忱。
凌晨三点,陆上锦把言逸哄睡,带上了卧室的门。
阳台的小茶桌还保持着之前倾倒的惨状,陆上锦没理睬它,背靠栏杆坐在了地上,拢着火点了根烟。
马上就进五月了,夜晚的温度都不再冰凉逼人。
这个孩子或许是神明眷顾赐予的礼物,在他失去一切时带来了一个希望。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陆凛发现,搅了他刚刚归于平静的生活,把他唯一的希望践踏熄灭。
他在阳台上抽了一夜的烟。
三天后,开车带言逸去安菲亚医院做了一次正规检查。
一套检查做下来花费数个小时,十分耗费心神,陆上锦让司机把言逸先送回去休息,自己则留在医院等结果。
拿到检查报告时,陆上锦心里其实也有说不清的激动,一个身上流着自己的血液的小家伙正在悄然孕育着,是件神秘又神圣的事情。
逐条读下来,陆上锦的脸色由白变青。
仿佛一栏盛开的明媚海棠,被一镰刀绞断了茎。
第41章
还不到晚餐的时间,言逸低头打理花缸里的玫瑰,每天都有凋零的花瓣落在桌上,被言逸一片片收起来,夹在一本旧书里,暂时替代笔记本。
松散的玫瑰花比刚得到时走了形,但即使它面目全非,言逸仍旧珍惜,因为幻想成真的幸福来之不易。
陆上锦的助理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把他落在颓圮酒吧的杂物带了回来,言逸收到东西以后找了很久,反复确认过,笔记本确实不在里面。
给助理打过电话,助理一直在道歉,说卧室全部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如果有什么东西忘了带他再去找找。
言逸不习惯麻烦别人,于是只说找到了。
锦哥回来了,那本笔记就不再重要了。这两天言逸在心里给陆上锦加的分数早就爆了表,等到宝宝出生,这段爱情有了结晶,可能就不会再有减分的机会了。
言逸坐回沙发角落,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不知道陆上锦是不是还在等检查结果,想打个电话问问,结果拨了号码却打不通。
于是只好发一条消息给他。
“亲爱的,晚上回来吃饭吗?”
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
言逸看着屏幕,心里空落落的,“亲爱的”这个称呼只有在能得到回应时才会显得甜蜜。
差不多等到晚上五点半,陆上锦还没回来。想了想还是先去准备晚餐,边准备边等。
言逸穿上围裙,整理了一下后边的蝴蝶结,把小尾巴露出来透透气,踩着柔软的翻毛拖鞋,搅着锅里奶白的鱼汤。
“宝宝,今天喝鱼汤,等会要多吃点,小兔子要圆圆软软的才可爱。”
言逸扶着肚子轻轻抚摸。陆上锦不在的时候,肚子里的宝贝就成了陪着他打发寂寞的小天使。
如果是个游隼宝宝也很好,希望脾气能温柔一些。
言逸数着日子期盼这个奇妙小天使的降临。
门外传来脚步声,言逸耳朵忽然竖起来,匆匆关了火摘下围裙,快步走到门前准备迎接自己的alpha回家。
大门敞开,却一下子闯进来五六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言逸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干什么的?”
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医生脖颈上印着一圈烙印:PBB000576,其他医生身体各处也有PBB的序列号,来的大多是J1级别alpha。
“我们来给言先生处理假孕,这种假孕对身体危害十分严重,必须尽快处理掉。”医生放下药箱,朝带来的几个辅助医生打了个手势,“先注射麻醉剂。”
四个医生一拥而上,两人抓住言逸的手臂,另外一人抓住腰胯,把他按在沙发上,另外一个医生则拿出一管麻醉剂和消毒棉球。
“放开我!”言逸方才从震惊状态回过神,拼命挣扎尖叫,“我没有假孕!我检查过了我有小兔子!你们是哪儿来的!!”
一管麻醉剂顺着血管瞬间在四肢蔓延开来,言逸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因为受到过度的惊吓,脸颊褪去了血色,他艰难地去摸沙发上的手机,拨了陆上锦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言逸拼命挣脱医生的手,用尽所有力气朝听筒绝望道:“锦哥……救我……我害怕……”
电话被挂断了。
言逸艰难抬头,看见拿着手机的陆上锦站在面前,一脸冷漠,无动于衷。
他虚弱地朝陆上锦伸出双手。
期盼他的alpha,能拉他出地狱。
“救救我……锦哥……”
“为什么生气……我以后会很乖……很听话的……”
陆上锦居高临下的目光顿了一下,有一瞬间的犹豫。
小兔子像小时候一样,在分化基地里,瑟瑟发抖地跪在血泊里,扔下枪,爬过来朝他张开手,害怕地要陆上锦抱走他。
“他们要杀我们的孩子……”言逸的指尖紧抓在沙发上,淡淡的血迹印在指痕中。
陆上锦眸光中的犹豫被怒气瞬间点燃了。
言逸被一股浓郁暴躁的信息素笼罩,浓郁而富有侵略性的水仙香气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言逸的脖颈,让他腿脚发软,动弹不得,睁大眼睛恐惧地看着满眼戾气的陆上锦。
陆上锦强势地抓住omega纤细的脖子,用力往墙上撞,把虚弱的小兔子按在墙上,眯眼打量他:
“你骗我。”
深爱的alpha就站在面前,言逸却永远在被他触碰时瑟瑟发抖。
“为什么……”他惊诧而难以置信地问,无力反抗,只好护着脆弱的小腹。
几个医生过来抓他,陆上锦把言逸锁进怀里,扶上他的小腹,用力挤压:“我自己来。”
从前只属于他的小兔子,被别人弄坏了弄脏了,他只能亲自把他打理干净。
本能使言逸再也无法顺从,疯狂挣扎抓住陆上锦的手腕,想要从禁锢自己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恐怖地尖叫:“疼!放开我!!”
“锦哥,你答应我会爱宝宝的,你答应我了……我照顾它,我一个人,我保守秘密,求你,求你了锦哥……”
陆上锦的手攥出了青筋,些微发抖。
他把言逸按到了地板上,从背后搂住纤细的身体,小臂紧勒着他的下腹:“你骗我……在医院准备换腺手术的时候你和夏镜天到底做了什么。”
言逸的视线被泪水模糊,痛得连完整句子也说不出:“我没……我不知道……我没有骗你……”
陆上锦咬牙抓住言逸的咽喉,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手机上的一段视频。
是一段监控录像,夏镜天进了言逸的特护病房,待到早上才出来。
“这么久,干什么了?”陆上锦狠狠用力,伴着言逸又一声尖锐的惨叫。
他恨的不是假孕。
而是假孕的时间居然在他出差那几天。
从检查报告出来到现在,陆上锦做了不少事,先去询问了假孕对兔子的危害至不至于死亡。
随后又循着平时的蛛丝马迹联想到夏镜天,那条发来的语音,在和夏凭天通话时夏镜天暴躁的质问,且随时出现在言逸身边。
他去调查了言逸住过的小旅店,店里没有监控,但外边有,监控显示言逸下楼接夏镜天,夏镜天把外套披在他身上,还送了他一束玫瑰。
陆上锦亲自去了那家小旅店。
旅店生意不好,言逸走后的几天,住的那间房还没人住过。
只需走近这间狭窄的房间,就能嗅到残存的M2alpha的信息素气味,卫生间空气不流通,更是充满了浓郁的发情信息素,满天星的气味像挑衅一般闯进他的鼻腔。
这个他从没放在眼里过的小孩儿,居然在他眼皮底下撬了他老婆。
因为他自以为太了解言逸,他从没想过言逸会骗他,会对他撒这么一个弥天大谎来羞辱他。
“假孕……还伪造真孕的检查报告,骗我是不是特别有趣?”
“我早该知道,兔子总在发情,这么骚的东西一天没人操都是不行的,是不是?”
“把我当傻子耍有意思吗?”
言逸背叛了他,这是应得的惩罚。
他本已经决心回头过平静的生活,他在失去一切的时候得到了希望,现在,他却得知,这个孩子不仅不存在,而且连自己老婆的肚子都是别人搞大的。
他用来支撑精神的一切都是假象,死去的人离开他,活着的人背叛他,陆上锦的心像被利爪猛然间撕裂,alpha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和侮辱。
“你说,你跟夏镜天到底搞了多久了,他那么关心你,是不是已经把你操熟了,跟年纪小的上床舒服吗言逸?”
陆上锦目眦欲裂,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侮辱,把小兔子狠狠往死里搓磨。
言逸的声音越来越弱,剧痛和恐惧让他根本无法思考,只知道最爱的alpha在拼命按自己的肚子,要杀掉他的孩子。
“锦哥……我真的没骗你……检查……说是真的……我真的有……有小兔子……”
前一刻言逸还在微弱地期盼陆上锦是来救他的。
这双手曾经明明宁可自己受重伤,也会紧紧抱住他带他逃离深渊。
他被欺骗了。
被陆上锦这些天故意用柔情蜜意伪造的体贴欺骗了,数年苦等,恍如平白空梦,他对两人的未来不计前嫌地思考了无数可能,唯独没想过看似转性的陆上锦仍旧残忍,更胜当初。
言逸的眼睛失去了光泽,鲜血渐渐浸透睡裤,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淌到地板上。
陆上锦扔下一张体检单,随口吩咐几位医生:“你们把剩下的处理干净。”
几个医生站在五步外噤若寒蝉,被陆上锦声音中的冷峻戾气震了震,匆匆跑过来给言逸止血。
言逸咬着苍白的嘴唇,颤抖地抓住那张体检单,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化验结果,一声不响地发呆。
“确诊假孕。”
明明是真的。
他只想生一只小兔兔陪伴自己,想念陆上锦的每个晚上可以少一点孤独。
没有疼爱自己的alpha,也没有小兔兔了。
第42章
陆上锦摔门而去,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抽烟,直到嗡鸣的太阳穴被尼古丁彻底麻木镇静。
言逸惊惧哀求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中。
陆上锦按着心口,趴在方向盘上忍着心口急剧的痉挛跳动,双腿冰凉麻木,甚至踩油门时都没什么知觉。
这大概是他活到这么大体验到的最淋漓尽致的狂躁暴怒。
此后两天,陆上锦都在公司里过夜,没再回过家。
办公桌上堆的合同大多签完了,剩了一摞久安鸿叶的合同,陆上锦没有半点心情翻开,索性一直搁置。
久安鸿叶的副总起初打来电话问了一下,察觉到不对劲儿以后不敢再问。
会议结束,夏凭天从会议室出来,脸色黑得像块炭。
陆上锦到底在折腾什么,这是在针对他们鸿叶夏氏?拖着好几个合同快逾期了也没动静,在干什么?
他爸留下的那孩子该着了短命,多脏器衰竭,谁救得回来?他他妈是皇帝老儿救太子呢?不至于要鸿叶夏氏跟着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