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锦不大会抱,怕劲儿大了把这个一巴掌就能托起的脆弱小肉球攥碎了。
言逸担心陆上锦把别人孩子给摔着,在边上小心的地扶着:“你别弄疼他。”
一只小袜子掉到地上,言逸俯身捡起来往小脚脚上套回去,胖乎乎的小脚丫像颗淡红的小馒头,踩在手背上又嫩又软,言逸心都化了,眼神早已温柔成一滩水。
一个十分平常的画面在陆上锦眼中定格,说不出心里期待着什么,又惧怕着什么。
言逸像是无意间开口问他:“你喜欢小孩吗。”
陆上锦略微沉默,眼神深沉。
危机四伏,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言逸大概明白了陆上锦的意思,低着头,默默给小孩穿袜子。
腰间一紧,陆上锦忽然揽住了他的身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喜欢你,你是小孩儿吗。”
“……”言逸扬起小兔耳推开陆上锦的脸,失落的心好受了许多。
蝴蝶omega从陆上锦怀里接回孩子,轻轻碰碰言逸的手,扬起脸颊看他:“他们要去喝酒,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整个酒庄占地八百亩,外围则是山水度假胜地,小庄园打理精致,每一种绿植都种植得很考究,闲聊间得知这些花都是蝴蝶omega一个人培育的。
整条长桌铺满甜品和各式菜品,供客人自助拿取。
“我叫谈梦,庄周梦蝶的梦。”omega抱着小孩坐在长桌边,给言逸拿了一块樱桃酱慕斯,“我做的,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言逸尝了一块,这个看起来骄傲可爱的小omega手艺真不错。
他由衷夸赞:“园艺出色,烘焙也精通。”
一个正常的omega,平时养养花,烤一盘点心,再有一个alpha真心疼自己,多么完美舒适的生活,言逸向往了很久。
言逸能感觉到小蝴蝶腺体的能量,没有达到M2级别,但比J1更强。虽然无法与A3腺体相比,但绝不算弱,况且他年纪还轻。
谈梦轻拍着宝宝的脊背,小幅度摇晃着身体哄睡,趁着宝宝睡着了就交给了身边的保姆,跷起腿背靠长桌,微扬着秀气精致的下巴颏儿。
“之前陆上锦打给我二百万,从我这拿了一张卡,应该是给你了吧?”
言逸想起之前那张银行卡,密码普通,上边还贴着一张蝴蝶形的贴纸。
“他让我帮他……”谈梦俏皮地做了个洗衣服的手势,“那钱可以放心花,陆凛不会追踪到你的。”
“……”言逸迷茫地看着他。
见言逸这副表情,谈梦古怪地打量他:“他没告诉你啊。哦没关系,陆凛是个什么人圈子里都知道呢,你的腺体这么稀有,他一定盯上你了,游隼家族里有的alpha有定位追踪的能力,你身上要是有陆上锦的信息素,或者是花了他的钱,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不标记……是想保护我吗?”言逸脸上的表情渐渐退却,木愣地看着盘里流淌着樱桃酱的慕斯蛋糕。
“因为三年前陆上锦把陆凛的基因数据库给炸了”谈梦说这话的时候像在看一场笑话,眸光狡黠,“整套算机都毁掉了,你的信息素记录也毁了,陆凛现在想抓到你只能靠陆上锦的信息素,只要他不标记你,肯定找不着的。”
“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仿佛遮挡困囿的浓雾阴霾逐渐从心上散开,言逸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呆呆望向品酒室,陆上锦托着一只玻璃杯细细醒着,打量红酒成色,陶瓷烛台托着的香槟色蜡烛火焰摇曳,映在陆上锦侧脸上,阴影深沉。
夏凭天也在,嗅了嗅杯中香味,兴致勃勃地听毕锐竞眉飞色舞地讲他儿子。
“其实我送我儿子去测分化潜力的时候就是想心里有个准儿,没想到臭小子还真争气 。”
毕锐竞颇得意,全然不见平时庄严稳重的精英相。
夏凭天啧啧哂笑:“想当年我们部队的花花公子锐哥,改邪归正过了火儿,成妻奴了。”
“去。”毕锐竞嘘了一声,“那小妖精作起妖儿来谁也扛不住,小孩儿脾气,我现在就跟养了俩儿子似的。”
“你教训他呀。”夏凭天挽起袖子,“哎,甭管别的,上去一顿大嘴巴,抽一顿,保管好儿。”
“去你妈的……”毕锐竞气笑了,“你家小镜子惹毛了你,你下得去手抽吗?”
“他?”夏凭天摇了摇头,“我动他一下他能直接把我家给炸了。”
“对了,我们家小镜子就是熊孩子脾气,之前装作我给你打电话那事,我替他道歉,别跟他一般见识。”夏凭天朝陆上锦合起双手无奈笑道,“这小孩儿我也管不住他,唉,回去让我爸揍他。”
夏凭天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陆上锦也不能再说什么,本来他也没打算对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小子做什么,何况还是朋友最宝贝的弟弟。
只怪家里的小兔子太迷人,得看严实点。
“我接个电话。”夏凭天指了指手机,“医院来的。”
“喂,是我,你说。”
“什么……?”夏凭天脸上的笑容凝住,皱眉站起来,“问我有屁用啊快去想法子啊妈的!”
陆上锦和毕锐竞同时望向夏凭天。
夏凭天慌道:
“你爸留下那孩子,多脏器衰竭,正抢救呢!”
第40章
谈梦给言逸倒了杯红茶,毕锐竞忽然站在门边,脸色不大好看:“有急事,我们去一趟医院。”
谈梦皱起好看的细眉:“什么事?”
毕锐竞看了一眼言逸,堪堪忍住到嘴边的话,隔着门口,言逸看见陆上锦匆匆拿了外套下楼。
三人匆匆离开,谈梦也坐不住,叫保姆拿件外套过来。
言逸无动于衷,低头吃蛋糕。
“你跟我走吗?”谈梦指间转着车钥匙,“你的alpha似乎很着急。”
“我不去。”言逸安静地吃蛋糕。
他习惯性不去探寻陆上锦不希望他知道的东西,给彼此都留点余地和颜面。
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陆上锦似乎真的开始转性了,言逸不希望节外生枝,不想看见任何不该看见的东西来毁掉两人之间刚刚恢复了一点的信任。
“哼,你别太惯着陆上锦了……我非去看看不可。”谈梦披上外套匆匆下了楼。
言逸没办法,放这么一个小辣椒自己出去令人放心不下。
谈梦开车刚猛,一看就知道是毕锐竞教出来的技术。言逸坐在副驾驶只能紧紧抓住扶手,一路跟随着到了安菲亚医院。
才出生两周的婴儿出现多脏器功能衰竭,即使治愈,留有严重后遗症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最有可能出现神经系统损伤,比如脑瘫。
言逸走进医院,在精密监护室外看见陆上锦坐在地上。
背靠的玻璃内躺着一具婴儿的尸体,僵白无血色。
言逸心里骤然一紧,眼前黑了一下。
陆上锦的孩子?
他不想再靠近,却被谈梦抓住了手腕,带到陆上锦面前。
陆上锦靠着玻璃幕墙,即使浑身上下衣着仍旧整齐,却仍能从失神的眼睛里读出一丝颓废和失魂落魄。
言逸扶着玻璃,看着里面安详睡着的小婴儿,是一个游隼alpha宝宝,皱皱的小脸瘦小可怜,长开了一定很帅气可爱,可惜还没足月就夭折了。
即使这是陆上锦和别的omega弄出来的孩子,言逸仍旧无法幸灾乐祸,悲绪透过指尖传进玻璃。
陆上锦嗓音低哑:
“是叶晚的孩子,我弟弟。”
言逸指尖一颤,瞪大眼睛低头看着他:“晚叔不是十年前就已经……”
陆上锦揉了揉脸,颤巍巍地站起来:“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脚步蹒跚,连着开了一整天的车没有休息,又突然被晴天霹雳重创了精神,陆上锦十分疲惫,趴在洗手间池子上呕吐,呕到最后都见了血丝。
洗手池的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不住脑海里的嗡鸣,一个鲜活的柔软的小身体在眼前僵硬褪色,陆上锦只能隔着玻璃,看着自己最爱的父亲把留恋在人间的最后一丝痕迹也带走了。
什么都没留给他。
言逸拿着一纸杯温水进来,匆匆扶他起来,让他漱了口,又替他洗了把脸。
陆上锦像醉倒的酒鬼,大半重量都压在言逸身上,紧紧抱着怀里的omega。
“今后我再也看不见他了。”陆上锦哑声说,“他彻底走了,用我的枪,砰。”
他扶着言逸的脸颊,俯身靠近他,言逸清楚地看见他眼球上裹满密集的血丝,极度悲怆的眼神在颤抖,在恐惧,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歇斯底里地痛苦嚎叫无法解脱。
他把言逸搂进怀里。
“言言,我为什么会和陆凛这样的人渣流着相同的血,为什么!”
陆上锦紧咬着牙关,把头埋在言逸颈窝,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都知道了,我们先回家。”言逸轻轻拍着陆上锦的脊背,努力释放信息素来安抚自己受伤的alpha。
他太像受伤的猛兽,舔伤口时不慎流露出眼神中的脆弱无依。
四月将尽,道路两旁的绿植抽枝发芽,偶尔一片柳絮掠过挡风玻璃,温和微风灌进鼻腔。
陆上锦在副驾靠着车门昏睡,从前不管公司事务有多繁忙,陆上锦也从不会露出这么毫无防备的疲惫表情。
只有三年前分手的那天,言逸见过陆上锦失控发飙的暴怒情绪。
都过去了。
言逸分出一只手,轻轻与陆上锦垂下的左手十指相扣,摩挲他指根的婚戒。
让这痛苦的三年当作一场梦过去吧,一切还能重新开始,像四月复苏的万物,抽枝发芽,从今以后每一次双手相握还能像柳絮拂过心脏,把孩提的赤忱情愫,少年的如火热情,统统交付给现在的温和稳重,证明自己穷尽一生的爱慕不是飞蛾扑火。
他把陆上锦背到卧室,将近一米九的强壮alpha身材重量不轻,把陆上锦放到床上时,言逸也险些被他给带倒了。
他去隔壁茶水间倒了杯温水,回来就看见陆上锦已经呼吸均匀,睡着了。
言逸把温水放在床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背靠着床沿坐在了地毯上。
自从分手之后,他极少被允许进入陆上锦的卧室休息,只有陆上锦在外边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吃点清淡的解解腻,偶尔来了兴致和他做一次,他才能在充满水仙信息素气味的床上躺一会儿,做完了就立刻出去,甚至不允许他缓和一会儿发软的腿。
言逸现在已经形成了习惯,尽量不在陆上锦的卧室停留,更不会上他的床。
他默默抱着腿坐在地毯上。
水仙气味的信息素在卧室中弥漫,被alpha的信息素包裹的安全感是永远不会腻的,即使这样他也很满足,不想再要求太多。
陆上锦的呼吸忽然贴近了脖颈。
“别坐在这。”他还不太清醒,困倦地趴在床沿边。
言逸吓了一跳,拿起水杯递到他嘴边:“喝点水。”
“不喝。”陆上锦把言逸捞了回来,抬起一条腿压在言逸身上,侧身把小兔子裹成一颗小兔球抱着,鼻尖和嘴唇贴在绵软的兔耳朵上。
紧贴着言逸的温热胸膛所包裹的心脏跳动极快,陆上锦抱着他,指尖细微发抖,用力嗅着言逸颈窝的柔软信息素气味。
言逸就安静地陪着他,为他释放更多信息素。奶糖味的omega信息素和卧室中焦躁不安的水仙气息相抵,躁动的水仙信息素终于接纳了温柔的omega的安抚,甚至依赖地与之缠绕。
言逸的指尖描摹陆上锦的鼻梁,再替他把紧拧着的眉头舒展开。
他的alpha需要他。
他努力伸手去关灯,无奈被抱住的身子像被一只巨大章鱼捆着,够不着开关。
带有清淡信息素气味的呼吸扫着言逸的颈窝,言逸艰难地从陆上锦怀里翻了个身,亲了亲他的唇角,扬起小兔耳盖在陆上锦眼睛上。
陆上锦累坏了,从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怀里和床边都是空的。
一楼霎时传来一声碗盘炸裂的脆响,陆上锦猛然被震清醒了。
他穿上拖鞋下楼。
餐厅里飘着煎牛排的香味。
言逸蹲在餐桌前捡地上的碎瓷片,刚刚手指忽然抽筋,没拿稳。
脚步声匆匆从二楼到了一楼,言逸抬头看了一眼陆上锦,指尖不慎蹭在了锋利的瓷片上。
那一瞬间其实是不疼的,直到一丝小伤口开始渗血,才发现伤口居然有一厘米长。
“你怎么回事!”陆上锦走过来把言逸从碎瓷片堆里拖出来,拿起言逸的手指先挤了挤血,“在这儿等着,别乱动啊。”
原本酒精和创可贴都放在洗手间的医药箱里,但上次发情的时候被陆上锦给折腾翻了,只能去储藏室找新的。
“谢谢。”言逸眼神乖巧,受宠若惊地乖乖等着。
锦哥比昨天更体贴了。
陆上锦去找酒精的时间比想象中长,言逸耐心地等,小兔耳无聊地蹦哒。
去哪儿找酒精了……再不回来伤口都快好了。
陆上锦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古怪。
他把酒精和创可贴放在言逸面前,看着他自己消毒包扎。
“你看我做什么……”言逸的表情也开始不自在,奇怪地看着陆上锦。
陆上锦松开手心,里面攥着一张叠成小块的检查报告。
言逸惊了惊,想把检查报告抢回来:“你怎么又动我的东西……你看了内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