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快要长到脸上啦![玄幻科幻]——BY:陌上殊
陌上殊  发于:2019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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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西桥村(六)
  “爸,爸……”
  年前修好的水泥路上,宿姜一边喊一边跑着,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他就一连摔了三四次。
  远远地看着少年近乎嘶声力竭的表现,宿臻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
  “有话慢慢说,不要这么急急燥燥的。”
  宿姜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爷爷,爷爷,他,他快要,不行了。”
  什么叫做爷爷快要不行了?
  他刚才不还在跟爸爸商量带爷爷去大医院看病的事情么?
  宿臻说不清自己听到消息后想了些什么,他只知道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老爷子的房门口。
  不大的房间里站了许多人,围在宿爷爷的床前,让站在门口的宿臻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看到跑回来的宿臻,便对他说着话,招了招手,让他到爷爷的床前去。
  其他人因为那人的动作,也都回过头来,不知不觉间让出了一条通往爷爷床前的路。
  从宿臻的视角看去,他能看见爷爷床上那条素色菱形花纹的厚棉被,却看不见床上之人的脸,他抓着门框,手指和木头摩擦间发出咯吱声,不止是上下牙齿在打颤,他的腿也在发抖。
  缓慢的朝着床边走去,旁边人对他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清。
  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是他在哭。
  “爷爷。”宿臻跪倒在床边,颤抖着握住爷爷露在被子外边的手,“我带您去医院,去大医院,那里的医生,一定,一定给您治病的。”宿爷爷病的蹊跷,宿臻已经没有时间去找出蹊跷的原因,他只想尽自己所能挽留住他的爷爷。
  床上的老人身体虚弱到极致,哪怕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也不能让他多说几个字。他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宿臻,口中含糊不清的说:“走,走,快走。”
  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宿爷爷是说完话后才闭眼的,许是看见宿臻慌忙的点头,他便以为宿臻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世事总是不尽人愿。
  他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完,也没能完整的传递给他最担心的孩子。
  “狗,黑狗,你家狗也回来了啊!”宿爷爷有两个亲兄弟,一个宿大爷爷,也就是宿雪的爷爷,另一个就是说话的这个宿二爷爷,一个年纪大了耳朵不好的老人。
  耳朵不好的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比一般人要大。
  托他大嗓门的福,成功给房间里的人洗了脑,听清的没有听清的,都以为宿爷爷在说他家那条当孩子养的大黑狗。
  得亏了他这话是在宿爷爷闭眼之后才嚷嚷出来的,否则宿爷爷死也会死的不安心。
  虽然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见得能安心到哪里去。
  宿二爷爷看了眼床上没气儿了的宿爷爷,又看了看门口蹲着的黑狗,叹着气道:“老三对他家黑子可真是上心啊,临到头还担心它,你们做晚辈都听着了,可不能他一走就欺负他的狗。”他停下来,拍了拍自宿爷爷闭眼之后,整个人都跟傻了似的宿臻,道:“小臻啊!你也不要太难过,人老了总是会有这么一遭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现在这样跟掉了魂似的,来,打起精神来,别人你爷爷走都走的不安心。”
  其他的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劝着宿臻,一时间反倒是忘记了门口除了黑狗还站着宿爸爸和宿臻。
  不是。
  他爷爷的意思难道不是让他走,离开西桥村么?
  怎么二爷爷突然扯上了他家的狗子?
  宿臻还没从爷爷去世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就给二爷爷揽着肩膀带出了爷爷的房间,说是要空出房间,给宿爷爷换上寿衣。
  他被带到了隔壁的大爷爷家中,大爷爷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到了邻村,儿子和儿媳妇在外打工,家中只有大爷爷、大奶奶和宿雪姐弟俩,因着他爷爷去世的缘故,大爷爷和大奶奶到他家去帮忙,宿雪去河边洗衣服,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爷爷把他送到大爷爷家之后,就又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宿雨扒着门板偷偷的看着在堂屋坐着的宿臻,他对姐姐口中一直称赞个不停的堂哥很好奇。和姐姐不同,他对宿臻的映像不深,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他两三岁的时候,宿臻都已经到市里读高中了,在村子里停留的时间少,连宿雪都见不了他几面,更何况是宿雨这样的小孩子呢!
  要不是宿雪每次和他吵架,都会说宿臻堂哥有多好,说不定他早就把宿臻忘在脑后了。
  堂屋中有一张方桌,四条长凳还有一个小矮凳,矮凳是真的矮,大概还没有三四岁小孩的小腿肚子那么高。
  宿臻没有坐在长凳上,他端着小板凳坐到了门口,一米七八的大个子坐在不足三十厘米高的小板凳上,看上去跟直接坐在地上没什么区别。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面色苍白,嘴唇缺水,都起了死皮。
  虽然他现在周身的气势看上去很是沉郁,但这不是宿雨不敢靠近的原因。
  他之所以不敢往宿臻旁边去,还是因为宿臻脚下趴着的那条大黑狗。
  想当初有狗贩子偷偷跑到西桥村,往人家门口丢放了药的骨头,还朝宿雨打听村里有哪些人家养了狗,他还记得那时自己还在掰着指头算有哪些人家,黑狗就从拐弯的地方冲了出来,追着问话的那人咬,愣是把人给撵到宿爷爷干活的田地里,一路上把那人咬得嗷嗷叫。
  狗是条好狗,就是咬人的时候气势太凶。
  宿雨总担心它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想要尝尝他是什么味道。
  到时候他跑又跑不过,打又打不过,想想都觉得害怕。
  不过真男人就是不能怂。
  扒着门板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宿雨正要一鼓作气的冲上去和宿臻说说话,外面他姐就已经拎着洗好的衣服回来了。
  “宿雨,快出来晾衣服,池塘里的水好凉,我要歇一下。”家里不止是宿雪一个孩子,所以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当然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来做。
  她一早就和宿雨商量好了,洗衣服扫地的活归她,洗碗晾衣服的活则归宿雨,分工合作,谁都有事做。
  反正这种分法不管是宿雪还是宿雨都是能够接受的,对宿雪而言,到池塘边去洗衣服虽然冻手了些,但总比洗碗时碰到的油渍要容易接受些。
  而宿雨么!
  他还是蛮要面子的,在池塘边洗衣服的都是大妈大娘,或是小姐姐,总之都是女流之辈,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混在女人堆里,是会被小伙伴们嘲笑的,所以在家里洗洗碗,晾晾衣服,真的不算是事儿,反正这些活一会儿就能做完,又不用出门,真的是非常的方便了。


第八章 西桥村(七)
  宿雪把桶撂在门口,像阵风似的跑到房间里去,大清早的跑去洗衣服,她连头发都没有梳,就随手扒拉了两下,一想到刚才是顶着这样的发型出门,还和宿臻聊了会儿天,她就有种学土拨鼠叫的冲动。
  乖巧听话的形象啊!
  就因为不注意而一去不复返了!
  搁房间里打理好自己,宿雪看着镜子中倒影,稍微迷糊了那么一小下,她刚才进门的时候,是不是看到有谁端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那谁谁身上的衣服还和她宿臻哥哥穿的一模一样?
  捂着嘴巴压住了神似土拨鼠的叫声,宿雪猛地回头,对上窗户外边正在晾衣服的弟弟。
  “这儿,看这儿。”宿雪捧着镜子忘记了放手,小声的敲着窗户吸引外面人的注意力,“宿睐,我问你呀!外面那个是不是宿臻哥哥,他是来找我的吗?”
  面无表情的将桶里的湿衣服拿出来,用衣架撑好,挂到晾衣绳上去,谁知冷不丁的听到他姐姐的声音,宿雨差点把手上的衣服给甩到地上去。
  翠绿的玻璃窗中,宿雪一手捧着镜子,另一只手屈指敲着窗,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被清晨的风吹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东西。宿睐余光瞥见门口的人一动不动,压根就没有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到,他默默地将手上的那件湿衣服挂到晾衣绳上,这才跑到窗户边和他姐姐说起悄悄话来。
  说话之前,他拉了一把窗户,于是他和宿雪之间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窗纱,不过宿雪觉得隔着窗纱看人有点晃眼,所以她把窗纱也拉到了另一边,这下虽然隔着一堵墙,四舍五入一下还是相当于面对面说话了。
  “你去洗衣服了,所以不知道,刚才隔壁婶婶来我们家找爷爷奶奶,我听他们说三爷爷好像不行了,然后过了一会儿二爷爷就把宿臻堂哥带到我们家来了。”宿睐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瞄着门口的人,他说话的声音放得比较低,相信门口坐着的人应该是听不到他说话的。
  啪的一声,宿雪手上的镜子掉落在地上,镜面的玻璃因为撞击而四分五裂,细小的碎片溅的到处都是。
  宿雪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嘴上不住的说着,“怎么会这样呢?”
  是啊!
  怎么会这样呢?
  两三个星期前,她回家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三爷爷没有生病,带着他家的黑狗坐在门口择菜,看见她和爷爷回来了,还和他们打招呼。那时的三爷爷精神抖擞,明明是再活个十来年多没问题的,而且她也没听爷爷说过三爷爷从前得过什么后遗症比较大的病啊!
  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又呆了一个。
  宿睐叹了一口气,他还在镇上读初中,不用上晚自习,所以每天都回家。隔壁的三爷爷生病了,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好端端的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就虚弱下来,而且是越来越虚弱。如果不是从小就接受无神论的洗礼,他都要怀疑三爷爷是不是撞邪或是被人下蛊了,否则怎么会病的这么蹊跷呢?
  不过,妖魔鬼怪和蛊毒什么的,都是写书人杜撰出来,在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
  所以,三爷爷的病应该也是属于科学的范畴,只是表现方式不那么科学吧!
  哥哥姐姐现在都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他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扛起重任,像个大人一样!
  宿睐晾好衣服,把桶放到该放的地方去,接着又从灶门口找到扫帚和簸箕,回到他姐姐的房间,把地上镜子的残骸都打扫干净,用塑料袋装好,丢到垃圾桶里去。
  然后,然后他姐就像是突然醒过神来似的,跑到门口找宿臻说话去了。
  丢完垃圾回来的宿睐看着自己满手的灰,再看看蹲在黑狗旁边的宿雪,忍不住怀疑她刚才的魂飞天外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刻意诓骗他去丢垃圾。他摇摇头,把这个念头丢出脑外,以他对宿雪的了解,就算她想偷懒,也不会想出这么复杂的手段,她只会哼哼唧唧的吵着让他动手。
  那就还是真情流露吧!
  没有想到自己在弟弟眼中的形象拐了个大弯又拐了回来,宿雪一边摸着狗头,一边小心的戳了戳宿臻的胳膊。
  “哥,你现在是不是特难过,你要是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的,不是有首歌的歌词,就是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么!”
  宿臻动了,右手抬起落在了宿雪的头顶,有些无奈的说:“安慰人的话,是不应该这么说的。”
  宿雪:“那要怎么说呢?”
  宿臻动作一滞,他能说刚才的话只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吗?
  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该怎么安慰他人。
  气氛一度很尴尬。
  不远处的宿姜磨磨蹭蹭的在路边停了许久,明明是和宿臻一起被二爷爷带出门的,然而宿臻已经在大爷爷家坐下来,他却落在半路上,偏偏还没谁发现。
  或许是他的存在感比较低,毕竟刚才洗衣服回来的宿雪就从他旁边路过,同样没有注意到有他这么一个人。
  “那个,哥,爸妈他们让我也过来这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蹭到他哥身边,下一刻就被人怒目而视了。
  从亲属关系而论,宿姜和宿臻之间是比宿雪和宿臻之间要亲近的多。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
  宿雪始终认为她和宿臻之间要更加亲近些,这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宿姜小的时候和宿爸爸宿妈妈一起在外面生活,一年到头和宿臻说的话用指头都能算清楚,即便有血缘关系在中间维系,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兄弟之间骤然相见,真的亲近不到哪里去。
  而宿雪就不一样了。
  她和宿臻一样从小在西桥村长大,两人是堂兄妹,也有血缘联系,从空间上来说,他们还是邻居,住的近,她打小就喜欢跟着宿臻后面混,撵都撵不走的那种,小时候她一直认为宿臻就是她亲哥,一母同胞的那种,还总是问她爷爷,为什么宿臻跟她住在两家。后来长大懂事了,不会再问从前那样的傻话了,但宿臻是天下第一好哥哥的形象已经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了。
  她凭本事黏着的哥哥,凭什么要分给宿姜一半!
  讨厌宿姜当然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九章 西桥村(八)
  宿雪虽然是非常的不喜欢宿姜,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做不出因为不喜欢就把人赶出门的事情。
  顶多瞪两眼,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
  “宿睐,你去倒两杯水来,哥,你想喝茶还是喝水啊?”宿雪蹲的久了,腿有些麻,身体左晃右晃的,不止是她自己难受,看的旁人也挺难受的。
  “就知道差使我,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说自己勤快。”
  宿睐不高兴的跑厨房倒水去了,虽然宿臻没有回答,他也是清楚宿臻只喝水不喝茶的习惯,任谁被揪着耳朵说了不下数百次之后,都会像他一样熟记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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