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谎言能让你过得很快乐。我就算知道是假的,也喜欢听好听的话。”他用前爪碰了碰夏安和的下巴,眼睛稍微眯起,等夏安和低头就亲上去,爪子勾着他的领口,软软地喵了几声,似乎很愉悦。
牧流昀对一人一猫的恩爱行为熟视无睹,依旧坚守着原则:“但虚假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揭穿。就像是用蛊虫来达到愿望的那些人……他们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最后还赔上了性命。”
“片刻的快乐总是比长久的痛苦要好得多,又痛苦又要活着,无限地延长痛苦,这样才是最绝望的吧。”卫秋烨瞥了他一眼,“就算是真的,又有什么用?人类这么贪心,满足了又会有新的愿望,还不如骗骗得了。”
牧流昀抿抿唇,话题突然一个大转弯:“拍卖会就是因此而产生的吗?”
“这你要去问拍卖会的创始人了。它究竟为什么诞生,谁也不知道。”卫秋烨不愿多说,抓着夏安和的领口,细致地嗅他脖子的味道,软绵绵地问,“晚上吃什么?”
他和夏安和周围好像天然生成一道屏蔽墙,把其他人都分隔了出去。
无论小女孩有没有说谎,剩下的半天总算是平安地过去。
小女孩晚饭时就不见踪影,说是要做准备。
到晚上八点左右,有人来带他们到祭祀地点。
祭祀说来神秘,和想象中的倒差得不多,只不过是有些特殊的舞蹈和仪式,并奉上祭品。
祭品从外表看是人,却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像是新被割破,又重新填补缝合的人皮。牧流昀猜,这个人生前应该和刘奕有过一样的遭遇。
但真正的祭品肯定不是玩偶一般的人。这个被摆上来的尸体,只是仪式的一部分。
真正的祭品,灵树已经收下了。
小女孩似乎在仪式中担当重任,眉眼中有着不同于平日的神采,让人忍不住相信,她的眼睛有着洞悉人心的力量。
树是突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浓密的树荫遮蔽住月光,使得树下的灯光更加珍贵和明亮。
树枝向旁延伸,几乎没有尽头。似乎是树叶过于沉重,树梢向下低垂弯卷,像是对着树下的人伸出的一双双手。
牧流昀蓦然发现,树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树枝柔软得如一匹绢布,缠绕着他的身体,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没有一丝缝隙。
那个模糊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但听到的内容却超出他的想象。
树说的是:“请帮帮我。”
灵树缓缓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它在这里已经存在了千万年,它吞噬人的贪念,也诱导人的贪念。它本身,就是蛊。
村寨里的人信奉它的力量,它也赐予村寨里的人特殊的能力。只是村寨里的人一直恪守规则,谨慎行事,使得蛊虫并没有泛滥。
但随着村寨与外界交流的增加,不少人慕名前来,寻找关于蛊虫的秘密。其中不免有人心怀不轨,如刘奕等人,一旦获得力量就忍不住胡作非为。
树并不介意扩展自己的信徒,但它却发现窃取力量的人来头不小,甚至超出它的控制。
牧流昀本来以为,之前的那些模糊的声音,是树蛊惑的话语。现在想来,却可能是树虚弱的呼救。
想象中的幕后力量,却突然成了新的求救者。
但他并没有忘记刚进到村里时,村里人的所作所为。
他当然不相信小女孩的“恶作剧”理论。村里的人会这么做,明显是受到某种力量的指使。
族内最高的统治意志从来都不是人,而是树。
“我需要确定你们是否能够帮助我。很抱歉,让你们难受了。”
“你是说,那只是对我们的考验?”
树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牧流昀不置可否,继续问:“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我希望他们不要再也不要出现。”树的声音说不上冷酷,甚至还有些温柔,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不是你引诱他们过来的吗?”牧流昀的声音同样冷淡。
树沉默了很久:“他们本来就有贪念。”
但他也默认了,他对那些人产生了诱导。
“你不能因为一朵漂亮的花被采了,就说都是它的错。它不是因为漂亮被采摘,而是采花的人喜欢它的美丽,它才被摘下。归根结蒂是他心中有着那样的愿望,才会来到我身边。”
“不,差别很大。花单纯因为漂亮被摘,和花对人说‘我很漂亮,快来摘我’,是不一样的。”
原本缠在牧流昀身上的树枝像被利刃割断,簌簌落地。原本向他伸出的树枝飞速撤离,像是在畏惧什么。
树的话语必定有所隐瞒。从它之前的行为可以看出,它本来对那些人的行为是默许的——甚至还有刻意的引导。
只是后来失控了。
“能说清楚那些人是谁吗?”
树并不恼怒,平静地回答:“我不认识,但是他们身上的味道……和你的朋友们有些像。”
“猫的味道?”
“猫的味道?”树枝向一侧偏斜了一下,树似乎在歪头思考,“可能是。”
树的声音很诚恳:“我并不懂什么是猫的味道。但我希望你能帮我。为此,我可以给你一些礼物。”
牧流昀怀中的树枝开始隐隐发烫,他刚拿出来,就发现原本紧闭的花瓣开始缓缓绽放。
他又把树枝放回去,甚至还加了几道封印,把树枝包得严严实实,连片花瓣都没有漏出来。
树终于无法维持声音的平静:“连礼物都不肯收下吗?”
“我想你误会了,解决这类事情是我的职责。这些事我一定会负责解决,你不需要送什么‘礼物’。”
他也不想给树任何蛊惑他的机会。
树沉默了许久,茂密的枝叶开始收缩。
他退步了。
☆、第 59 章
月光重新洒落在眼前。
白简坐在石头上,撑着下巴,看着远方,嘴里叼着根草。但牧流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特殊的东西都没看见。
猫的动态视力比人类要好很多,也许他在看些什么?
“商量完了?”白简眨了一下眼,把目光收回来,转头看他。
他说的是“商量”,也就是说,他知道他们不会和树起冲突。
白简看牧流昀没什么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焦虑地问:“你不会中蛊了吧?还认得我是谁吗?”
“没有。只是在想刚刚它说的话。”牧流昀收回目光,视线低垂。
“他说什么了?”白简凑过来,好奇地问。
他离得有些近,能让人清晰地看到睫毛颤动的幅度。
牧流昀梳理了一下脑子里的信息,嗓音有些干涩:“它说……它的力量被外来人利用了。之前的那些事,都和它无关。”
“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去找别人!”白简怒拍大腿。
他还是想放假!
然后他发现自己拍的是牧流昀的,又尴尬地轻轻拍了一下遮掩过去:“有什么线索吗?”
这两下拍得有些响。牧流昀知道他是无意,却没办法完全忽略过去。他忍不住想抓住白简的手,又觉得太过逾越,半路硬生生拐了回来。
“没有。”
“它也太没用了吧。”白简对树的智商报以深深的怀疑,“外貌特征声音特质难道一点都不清楚吗?”
“它平常的视野和我们都不一样,遇到的人也不止这一批,记不住也很正常。”牧流昀把注意转到树的身上,语调也恢复了平静,“也有可能,它在撒谎。”
那就更麻烦了。灵树现在明显交代完事情就不想见他们,想再回去质问也来不及。
真要再见灵树,可能真的要屠村了。
这种事又完全不可能。
“他们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一定会继续犯案,总会露出马脚,我们只能先等。”
只是他又有些不甘。只要那批持有蛊虫的人还在外面,就意味着还会有更多的人受难。
白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纠结民生大义,拍拍他的肩膀:“没想那么多了,开心一点,这些事不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还有我们很多人在陪你扛呢。”
起码他算是“很多人”其中的一个。
“你就是总钻牛角尖,想东想西的,其实很多事根本没你想的严重。确实暂时还找不到元凶,他们还可能犯案,人类也还是有很多劣根性容易被诱惑,但是世界并不会坍塌。这些事都可以慢慢来,最后一定能解决,现在先放松。”
牧流昀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好像有了一丝松动。
其实这些事和他本人,并没有直接联系。他只是恰巧被委任解决这件事。
他可能确实是太急于求成了,反而走进了死胡同。
但饕餮是不一样的,他对于人类没有怜悯之心,也从不克制自己的欲望。这也使得他虽然看起来不那么道德,却过得很快乐。
他对此甚至是羡慕的。
当然白简心里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理论,他只是秉持着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跑,反正只要能吃饱饭就是一个好汉的想法,乐天且耿直。
“你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白简愣了一下,意会地点头:“猫吗?”
牧流昀紧紧盯着他,声音有着不自知的颤抖:“人可以吗?”
人啊……白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他还是张开手臂,环抱住牧流昀,把头搭在他肩上,心满意足地闻着他身上属于自己的气息。
他不知道牧流昀能不能闻出每只猫味道的不同。反正现在别的猫应该都能闻出他们两个身上有相同的味道。
相似的味道会让人有安心的感觉,就像是永远处于什么东西的庇佑之下一样。
抱了一会,白简觉得肩膀有点酸:“今天不早了,先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其他的人在祭祀结束后就回去了,只有他还在原地等着牧流昀。
他无聊到周围的草都尝完了!
“很晚了吗?”牧流昀看看周围秃了一圈的草地,才反应过来自己和灵树在一起单独待了太长时间。他意识到白简等了很久,立刻起身,有些歉意地道:“我们回去吧。”
“没有太久,就是有点无聊。”白简抬头看看天,揉揉肚子,声音低落,“我饿了……”
这对他来说可能是最重要的事了,牧流昀不敢忽视,勾住他的手指,灵力缓缓渡了过去。
白简一下子眼睛都眯了起来,声音带点颤音:“你最近好大方啊……”
牧流昀输灵力的动作就此一顿。白简惊恐地看过去:“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吃的是永远不嫌多的。
好在牧流昀似乎只是在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慢慢把灵力传递过去。
白简背后那条平常看不见的尾巴又开始摇。
牧流昀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这个时候无暇顾及身边的情况。
恰巧是最好的偷看时机。
他也发现自己最近对白简看管得没有那么严格了。他本来害怕白简的力量增长太快,对灵力的输送有严格的限制。但这段时间他明显放松了警惕。
是因为知道他不会产生巨大的威胁,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白简吃完东西,精神比之前更好了一些,一双眼睛亮得像探照灯,连月光和星光的工作都抢了。
大概是缺少户外娱乐活动,村寨里的人休息得很早,走在街巷上,连亮着灯的房子都没几间。
白简找到灯光最亮的那一家,直接走进去。
这么大晚上还亮着灯在玩的,肯定是连衣!村里暂时安排给他们的住所特别好找。
果然,一进去,就听到连衣的怒吼声:“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连衣虽然话多还自恋,但确实是个很能让人开心的人,看到他被欺负时无能怒吼的样子,白简就心情很好。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钻过去:“你们在玩什么?”
屋内的几个人正在进行简单通俗的娱乐活动——斗地主,看连衣的表情,应该是输了不少。
牌桌上的是夏安和、连衣和他的穷奇小助理,卫秋烨坐在一边数钱。
小助理脸都红了,急忙辩解:“我没有……是您……”
他的声音变小:“是您运气不好。”
“放P!我三个二一个王你说我运气不好!”
白简耿直地说出所有人的心里话:“那就是因为你菜。”
连衣:“……”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把夏安和往牌桌下赶:“小白白你来得正好,来,换人。”
夏安和虽然挪动了位置,但是脸上明晃晃的笑容昭示着他的高胜率:“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连衣满心想着在白简身上赢回来,连忙催他:“快快快你们去造小猫吧,小白白我们来大战一场。”
卫秋烨剜了他一眼,特意把钱响亮地拨了一遍,才跟着夏安和回房间。
白简信心满满地接替夏安和的位置坐上牌桌,抓牌,看牌,然后发现一手烂牌。
连衣得逞般笑起来,还故意问:“小白白,你怎么不说话?”
白简开始深刻怀疑自己的体质。他不该这么非啊。
而且连衣欧得不可思议。哪能有人又是顺子又是对子想怎么走怎么走的。
连衣终于赢了一次,扬眉吐气地朝他要钱:“老规矩!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