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确切模样,对方一直是用埃文的身体出现的。
视频里的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然后用洁白的衣袖擦着自己脸上的鲜血——有些是被那些塑料片割上的,有些则是从被撞击的鼻腔里涌出的——血是那样的多,直到把他的脸糊成一团。
他才慢慢离开了屏幕里。
下一秒,女人惊恐地看着桌面上的玩具碎片和鲜血,她开始大喊大叫,“亲爱的。”她大叫起来,看着眼前的桌面,露出了慌张和恐惧的神情。
“他又来了。”
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了画面里。
因为角度问题,克里斯只能看到他的下颌,他的年纪稍微有些大了,他抱住女人,轻声安慰她,“会好的,亲爱的。”
即便看不到男人的全貌,克里斯在看到这个熟悉的女人时,就想到了那个躺在禁闭床里的男人。
女人趴在他的怀里,还流出了眼泪,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被鼻涕和泪水糊成了一团,看上去狼狈不堪,她似乎被吓坏了。
她像是又看到了什么,走到视频的边缘,拉住了一个人,直到对方出现在自己怀里。
那是脸上还在流血的卡尔顿。
她开始大声哭喊起来,“亲爱的,他又来了。”
幼年的卡尔顿被她抱在怀里,鼻腔因为她的动作再次流血,而她就像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地哭泣着,哀嚎着。
而那个男人也只是抱着她,没有看见卡尔顿流血的鼻子。
——克里斯不得不说,自己的预感是对的,毕竟屏幕里的画面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和快乐不沾边,倒是和痛苦有些关联。
屏幕上的女人显然是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一个,他还记得那个被关在禁闭床里的男人,对方也叫卡尔顿。
这让克里斯有点不快的联想。
屏幕里的画面还在播放着,女人似乎在和年幼的卡尔顿说着些什么,卡尔顿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然后屏幕又变成了一片黑暗,就在克里斯以为录像带已经播放完了的时候,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密室。
密室里有一个牢笼一样的禁闭床,卡尔顿就躺在那个对儿童来说有些宽敞的禁闭床里。
……这让克里斯有些不适,如果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那么那个女人无疑是个疯子,克里斯知道有些父母天生不负责任,这种人在他的街区里过于常见。
但即便如此,克里斯还觉得,屏幕里的一切都太夸张了。
这个录像带也比他想象得要短一些,画面的最后,就是躺在禁闭床里的卡尔顿。
克里斯把录像带退了出来,他看了眼白色的封套上的那个名字。
“快乐的一家,哈。”克里斯发出了讽刺的笑声,把录像带塞回了白色的封套里,接着他在电视柜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本杂志。
这是本有些年头的杂志,封面已经褪色,就连书页也有些泛黄……他打开看了一眼,发现这是本20多年前发售的科幻杂志,里面刊载了很多故事。
克里斯翻了一会儿,发现杂志在《狄拉克海上的涟漪》这篇文章的位置,做了个记号。
于是他坐在床沿,认真地阅读了一下这个故事。
然后在电视下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本杂志。
“你发现了什么?”埃文从自己的床铺上跳下来,然后走到克里斯的面前——他没从床铺上直接跃过来——克里斯发现了这一点。
他远比自己小时候要成熟得多,或者他对自己有些防备。
克里斯在脑袋里漫无边际地想着。
他坐在床沿,大方地和埃文分享了这个故事。
“你能看懂吗?”克里斯怀疑地问道,这本杂志的字很多,他总觉得埃文不会明白。
埃文没有理会克里斯,他已经在阅读了。
克里斯尴尬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尖,他打赌,自己刚刚一定被埃文在心里嘲笑了。
他低头和埃文一起看着这个故事,发现故事本身讲述的是和时间穿梭有些关系。
主角发明了一个时光机器,在死亡前启动了这个机器,接着回到过去,他能够去自己任何想去的地方,想去的时间,却永远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最终死去的结局——而在无数次的时间旅行里,他认识了自己的朋友。
一个死在过去的男人。
当克里斯看完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说,这让他有些不快的联想,尤其是在看到时间旅行这个主题之后。
他想到了卡尔顿。
他觉得这是对方的暗示。
暗示他也是一个能够回到过去的男人?
克里斯把杂志放到一边,他靠在身下有些塌陷的床铺里,他在思考。
她躺在床上,头顶是脏兮兮的天花板。
空气里有股混杂着潮湿的霉味以及一些食物过期后散发的腐臭味,当然还有这种廉价旅馆里最不缺,混杂了很多人的体|液味道。
埃文坐在他的身边,他拿着那本杂志,在静静阅读。
“你不好奇吗?”克里斯问。
“什么?”
“你的母亲在哪儿。”
“她就在旅馆里。”埃文笃定地说。
克里斯靠在松软的枕头上,他的鼻尖是一股廉价清洗剂的柠檬味,他感觉自己刚刚喝下去的啤酒,转换成了什么别的东西。
他努力忽视了一下,最后还是从床上爬下来,踩着自己的鞋子,来到了那个狭窄得不行的卫生间里。
因为节省空间,卫生间里并没有多余的浴缸,马桶也泛着一种长期没有清理的痕迹,这让克里斯有些恶心。
卫生间依旧有那股无法挥散的,潮湿的霉味。
克里斯走到马桶旁,伸出手就能触碰的对面墙壁上,挂着一个已经生锈的花洒,以及一条看上去崭新的毛巾。
快速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后,克里斯洗完手看着那个花洒,他能感觉自己脏兮兮的,汗水在他的身上干了之后又被新的覆盖。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洁癖的人,但是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无法忍受了。
于是他快速脱下身上的运动外套和T恤,在脱下运动服和内裤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脱完之后放到了一边。
然后打开了花洒。
从生锈的水管里流出的水几乎是冷的,克里斯眯着眼睛,水流顺着他的睫毛落在了他的脸颊和胸膛上,他快速冲洗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他准备清洗下|身的时候,卫生间的门被突然打开了。
一个小小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克里斯低声咒骂了下,下意识地转过身体。
他以为埃文会立即离开,却听到了对方靠近的脚步声。
并且那个脚步声变得逐渐沉重,就在克里斯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他被一股力气按在了冰冷的白色瓷砖上。
他能够听到身后那个人的喘息。
克里斯的眼睛被水流弄得有些睁不开,他努力眨眼,回头看着那个把自己按在墙壁上的男人——
“卡尔顿……”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快到结尾了,这段时间关于结局又有了不同的想法,所以有些卡文,我估摸着,应该最多也就5~10章就能完结了。
☆、第 30 章
30
“嘘。”卡尔顿的身上穿着西装,看上去像是才从晚宴之类的场合出来,他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打理之后的头发让他看上去高贵又矜持。
他的右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让他看上去有些……色|情。
——克里斯觉得自己是脑袋疯了,才能想到这样的形容。
他被卡尔顿按在浴室的墙壁上,因为说话,他的鼻腔和嘴巴都被灌入了花洒里落下的水流,这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嘘。”卡尔顿把食指搭在嘴唇上,然后轻轻地在克里斯的耳边说,“别挣扎。”
克里斯的脑袋贴在冰冷的瓷砖上,卡尔顿的力气比他想象得大的多,他只能努力转动眼球,企图找到埃文的踪迹。
“你在找埃文吗?”
他感觉到卡尔顿贴到了自己的身体上,嘴唇触碰着他的耳垂,“他不在这里。”
“你看到了什么?”
卡尔顿在克里斯的耳边呢喃,他潮湿的西装外套紧贴着克里斯□□的肌肤,冰冷又潮湿的感觉让克里斯颤抖了下。
他的手臂撑在墙壁上,克里斯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细微变化……这让他咒骂了声,然后他的嘴巴里立即塞入了食指。
“亲爱的,我不喜欢你这么说。”卡尔顿的嘴唇在他的耳边游离,“你知道我想象过什么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暗示性地磨蹭着克里斯的身体。
“我想你会比现在更可爱。”他的手指在克里斯的口腔里游离,抓住了克里斯躲闪的舌头,然后玩弄起来,“放心,我刚刚消过毒了。”
说完他低低笑出来,“噢,我忘了,你不是埃文那个洁癖。”
克里斯咬住了口中的手指,同时用手肘攻击了卡尔顿的小腹。
他听到对方闷哼了一身。
接着克里斯挣脱了卡尔顿的束缚,抓住卡尔顿的领子,同时膝盖抬高,用力撞击着卡尔顿的鼻梁。
“妈的。”克里斯吐了口含着血水的唾液,“别惹我。”他抓着卡尔顿的领子,看着对方流血的鼻梁,举起拳头会挥了一拳。
然后把卡尔顿扔到了浴室的地面上。
生锈的花洒还在继续流淌着,水流稀释了卡尔顿的鼻腔里流出的血液,让水流变成了一种奇妙的淡红色。
克里斯关掉花洒后,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裤子,他把运动裤穿在了身上之后,蹲下来,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卡尔顿,“埃文呢?”
卡尔顿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止血的动作,只是看着克里斯。
这种注视让克里斯有些不快,让他想到了自己在录像带里看到的那些……于是他转移了视线,几秒之后,他伸手捏住了卡尔顿的鼻子,“抬头。”
卡尔顿诧异地看着克里斯。
但还是遵照着克里斯的指示做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脸颊肿了起来,鼻腔里流出的血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西装外套已经湿透了,混杂着血液一起,黏在身上。
克里斯拿起自己还干燥着的T恤,擦掉了卡尔顿脸上的血迹,“埃文在哪儿?”
卡尔顿躺在地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令人不快的黏腻眼神,看着克里斯。
克里斯甚至发现,他又开始兴奋了……
克里斯咒骂了声,他把T恤扔在卡尔顿的脸上,然后站了起来。
为了躲避那种黏腻的视线,克里斯拿起了自己的运动外套穿在身上——还拉上了拉链——他第一次才一个男人面前这样做。
他回头之后,就看到卡尔顿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里面的马甲以及衬衫,接着把那个不比破布团好上多少的,沾满了血迹的T恤,套在了身上。
“我喜欢你送我的礼物。”卡尔顿说道,他走到镜子前,把潮湿的头发全部弄到脑后,露出了额头,然后擦掉了脸上差不多剩余的血迹。
“走吧。”
“去哪儿?”
“去找埃文,你的小可怜。”卡尔顿走到克里斯的面前。克里斯这才发现,他比自己要高上一些,身材也是出乎意料的强壮。
对自己来说有些宽大的T恤,对卡尔顿而言大小正好。
“他真的是埃文?”
“7岁时候的。”卡尔顿无意义地哼笑了下。
他带着克里斯走出浴室。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埃文失踪了,克里斯想,就在埃文闯入卫生间,自己转头的瞬间,他失踪了。
不大的房间根本不用搜寻,克里斯走到床边,他思考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说,“我见到了一些熟悉的人。”
“那个疯女人?”
“谁?”克里斯问,毕竟这里的疯子可不只有一个。
卡尔顿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克里斯立即明白他说的是谁——
“她是谁?”
“一个女人。”卡尔顿说,他避开了克里斯的目光,“一个疯子。”
“这里是精神病院?”克里斯嘲讽道,“全都是疯子。”
“也许。”卡尔顿说。
“这里是疯人院。”
卡尔顿走到电视前,他找到了那个录像带,“亲爱的,我想你已经猜测到了我们的关系。”他拿着录像带,靠在电视旁,或许是觉得不舒服,他把鞋子脱了之后扔到了一边,光脚踩在了地上。
“她是我的母亲,一个疯子。”
“她的脑袋不太正常。”卡尔顿兴致勃勃地叙述起来,“你见过那种面具吗?”
“把你的头全部包裹住的,只留下呼吸用的地方……”
克里斯想到了那个禁闭床里的男人。
“你知道在过去,对付疯子的手段并不温和。”卡尔顿轻声说,“偶尔的时候,她是个正常人——你们经常说的那种,在外工作的父亲,温柔的家庭主妇,几个孩子,还有宠物——听上去有点像5、60年代的幸福家庭模板。”
“你的父亲呢?”
卡尔顿诧异地看着克里斯,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你最清楚不是吗?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在乎自己的孩子。”
克里斯抬头看着卡尔顿。
“别这么看我,亲爱的,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抛弃你们的父亲,酗酒暴力的母亲,以及悲惨又贫穷的童年……当你出名之后,苍蝇们会迫不及待地挖出你的过去。”卡尔顿从电视旁离开,慢慢靠近克里斯,但是最后,他在另一张床铺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