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怼你不成佛[玄幻科幻]——BY:苏城哑人
苏城哑人  发于:2019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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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整个人蓦地一绷,咬在无厌锁骨上的口齿瞬间松了。
  “啊……疼……”
  僵硬过后,少年的手脚都软了下来,额头虚虚抵住了无厌的肩,湿润无神的眼慢慢聚起了光。
  他唇齿间沾了无厌的血,染得唇色格外艳丽浓重,微微颤抖着吐息时,都带着粘腻的腥甜,“好疼……”
  被掐了命门,可不得疼嘛。
  无厌以前同那些有尾巴的妖修干架式,每一下都砍在对方的尾巴根上,可是知道这一手的厉害。他本不想让程少宗主疼这一下,但其它手段又不能用,程少宗主又太能缠人,不得已,只好使出这招。
  “醒了?”
  耗光本就一丝的灵气,抚平了程思齐体内最后一丝□□的妖气,无厌嗓音沙哑,伸手抬起程思齐的脸。
  程思齐那双丹凤眼似乎茫然了一瞬,旋即涣散的目光定在无厌脸上,慢慢聚了起来,恢复了清明,“是……是你?你怎么……”
  嘶哑的声音一顿,他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继而看到了无厌遍布半边肩颈的伤痕。
  无厌见这祖宗清醒了,便将人从身上扶开,放到一边,“你体内的气息,感受到了吗?沿着这几处穴道运转,两刻钟后,尾巴和耳朵便能收回去。”
  说着,无厌伸手在程思齐身上根据顺序点了几处穴道,是粗浅的修行功法。
  但他并不打算让程思齐修行。
  先前想的收徒一事也不可为了。他万万没想到,玄剑宗能这么不靠谱,让程少宗主成了半人半妖之体。程思齐若是这样踏上修行一路,再结个金丹,那就成了板上钉钉的妖修,别说什么神魂归位,修炼剑道,就是出现在玄剑宗大门口,都得被打出去。
  妖修与魔修,已经同八大仙门开战千年有余了。
  成了妖身,程思齐这趟入凡之行基本就废了一半。而另一半,是无厌发现,程思齐的神魂似乎与这具躯体并不能完全融合,仿佛有什么差错,还可以拯救下。
  不过,这要从长计议。
  无厌心中思量着计划,就要起身离开这座凌乱的软榻,但刚一起坐起,却又被按住了手臂。
  回过头,无厌略一扬眉,询问地看向程思齐。
  少年抿了抿唇,脸色仍带着晕红,慢慢抬起手,虚笼在无厌血痕斑斑的肩颈上,低声道:“对不住……我……”
  他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慢慢抬了起来,现出那双形状姣好、有点圆润清亮的丹凤眼。
  那双眼在完全抬起的瞬间却是一滞,连带着程思齐口中的话也卡住了。
  他愕然地看着无厌。
  被这眼神一看,无厌心中顿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微微蹙眉,正要开口,却见程思齐抬手指了指他的脑袋,语气里像是憋着什么一样,慢吞吞道:“你……头发掉光了……”
  无厌刚刚张开的嘴立刻又闭上了。
  他僵了片刻,无奈地抬手摸了下脑袋,果然光秃秃一片,那狗尾巴草变的头发不知何时竟然掉了。应当是他方才给程思齐用灵气梳理时没注意,也抽了狗尾巴草上的灵气,才导致法术失效了。
  无厌叹了口气,将散在一旁的袈裟捡了回来,半披在肩上。
  不能再用法术,便还是做回和尚吧。
  袈裟衣角微荡,被少年抬手攥住。
  程少宗主捏着无厌的袖子,同他对视一会儿,突然一抹嘴上的鲜血,弯起那双清润的丹凤眼笑了起来,“你这样……可真像个妖僧……”
  衣衫不整,血渍斑斓,一副刚从哪只妖精被窝爬起来的模样,可不就是妖僧吗?
  “谁更像妖?”
  无厌笑了声,捏了下那条在榻上轻轻摆动的狐尾,“不怕我了?说说,怎么就成了个小狐狸精?”
  程思齐神色间褪去了许多戒备,被人抓着尾巴也不敢动了,耳朵颤了颤,敛了笑容道:“我也是现下才知道的……我一直以为我是人……”
  他注视着无厌,低声说:“我告诉你,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
  虽然知道程思齐不会仅仅因为这两个字就相信他,说出来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但无厌还是温柔了神色,笑着摸了摸程思齐的发顶,“疼你还来不及呢,况且……狐狸肉难吃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修大纲的一个bug,来晚了!对不起宝贝儿们!明天多更!qaq


第五章
  脑袋被轻轻一按,有略带薄茧的手指穿过发间,擦着了点毛软软的耳根。
  程思齐垂了垂耳朵,一边从软榻旁的格子柜里扒拉出来无厌要过的一些伤药,一边道:“你认识我,应当知道我的事吧?我爹是淮阳上一任知府,我娘是他唯一的发妻,我是独子……”
  无厌自然不能说半点不知道,便随意“嗯”了声,等下文。
  “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还是要上药。”程思齐捧着药瓶凑到无厌身边,掀开他的袈裟,看他肩颈上的伤口,脸上闪过一丝疼惜与愧疚。
  他看了无厌一眼,“我给你绞条帕子……”
  用丹药来治这种小伤未免太过大材小用,无厌便没拒绝程少宗主的殷勤,边看他拖着条毛绒绒的白狐尾忙碌,边催促道:“然后如何了?”
  “不是然后。”
  程思齐给无厌清理伤口上药,神情专注,抿了抿唇,道,“是以前。我很小的时候其实只有娘亲。我们住在建陵的一个小山村里,父亲那时还不是知府,而是村子里有名的才子,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进京赶考了。听村里人说,父亲要进京的时候,娘亲已经怀了身孕,路途颠簸,恐有闪失,便没陪父亲上京……”
  耕读之家,听起来倒是不错。
  玄剑宗的剑修虽然很多都是油盐不进的铁疙瘩,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难得的靠谱,绝不可能给他们的少宗主选个糟心的出身。
  那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无厌手指敲了敲膝盖,听着少年近在咫尺的微哑悦耳的声音,静静思索着。
  “父亲第一次没有考中,便寄读在京城,又过了三年,金榜题名。”
  程思齐的声音顿了顿,低落了一些,“这时候我也四岁了,本来娘亲是想带我一同上京去找父亲,但没想到,离开的前一晚,山里下了暴雨,发了洪水……村子全被淹了,娘亲带着我一路逃难,为了让我吃饱一顿饭,跪到人家摊前磕头……”
  无厌微眯起眼。
  这程夫人,是个这样的人吗?
  程思齐的话音没停,“后来我们终于进了京,才知道,父亲被派到了很远的地方去做官……娘亲替人家做活儿攒了点钱,我们就又去找父亲了,好多人都劝娘亲不要找了,父亲这样发达,怎么还会要糟糠之妻呢?可娘亲不听,一直找,直到几年前,我们终于找来了淮阳……”
  直起身为无厌缠着纱布,程思齐轻轻眨了下眼,有些莫名的流光从中轻轻划过。
  “父亲见到我们很高兴,那么多年他竟然一直没有再娶,也没有纳妾,而是四处打听我们的消息。我到了淮阳,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知府公子,过得日子堪称锦衣玉食……父母亲爱,阖家完满,我便觉得再无什么可求了。”
  程思齐声音一顿,抬手给无厌肩头的纱布打了一个结,语气沉了下来,“直到那天,我在街上,遇见以前建陵村子的乡邻……”
  逃难出来,流落至此的老乡是曾同他一起玩耍过的邻村伙伴。
  只是经年之后,一个水坑里打过水仗的小娃娃们,一个长成了清俊斐然的知府公子,一个却潦倒成了街头混吃等死的乞儿。
  程思齐见到儿时玩伴的境况,在伙伴的哭诉之下,动了恻隐之念,便随手接济了对方一些银两,却不想,因此就粘上了一个甩不掉的臭虫。
  臭虫得了便宜,不肯放过程小少爷。
  但程思齐也不是什么妇人之仁的烂好人,一毛不再给,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臭虫扒着门框,咬牙切齿地喊:“小杂种!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知府公子不成?你娘分明就是被山里的妖怪睡了,生出你这么个孽种怪物!你出生的时候天雷都把后山烧了一半,身上还带着毛……”
  程思齐一怔,旋即粗暴地撕下一块袍角,塞进了那乞丐的嘴里,沉声道:“扔出去,以后看见一次打一次!”
  乞丐呜呜挣扎着被扔出了后门。
  程思齐气得够呛,直到晚间脸色也不好看。
  他也向来是个憋不住事的,在程夫人问起时,他便一五一十说了。
  “什么怪力乱神,就敢来编排娘亲!”程思齐怒道,“亏我小时候只有他一个同伴肯一起玩,不成想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的娘亲坐在炕边,垂头绣着荷包,像是被程思齐的怒火吓到了,绣花针不小心扎了手。
  程思齐忙噤声,给程夫人找金疮药:“娘,都是我不好,吓着您了……”
  程夫人抬起一张温婉清丽的脸,柔柔地笑了笑:“没事,齐儿。那些人就是嘴上逞凶罢了,当年我们孤儿寡母,身边没个可靠的,怎么会不被人编排呢?莫要当真,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话说回来,钱家的嫡小姐你看着怎样……”
  “娘,我不想成亲……”
  话音就这样转了。
  然而几日后,程思齐从一些人口中听说了建陵靠山的五个村子被强盗屠村的消息,再去找被他扔出去的乞丐,却再也找不到了。
  建陵离淮阳并不远。
  程思齐开春之后,外出游学,便背着父母回了一趟建陵。
  曾经居住过的山村附近人迹罕至,全是废弃破旧的茅屋,和干涸未尽的暗色血迹。
  荒烟孤冢,寂然悲怆。
  “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妖怪。”
  程思齐深陷回忆的目光转到无厌脸上,他和无厌坐在床沿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一双眼却涩涩的,“你见过妖怪吗?”
  话出口,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半句,“不是说我,是真的妖怪。”
  “偶尔见过。”无厌回道。
  每回同妖修魔修大战,可不是要见嘛。
  程思齐低声道:“我见到的是一只狐妖。”
  “他很大,像个小山丘。他看见我,说我和他有血缘。我不相信,他就告诉我他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妖怪,这个世界本来没有妖魔鬼怪才对,他是被人一路追杀,不得已逃到了这里,然后为了疗伤,和一名误入深山的凡人女子交合了……那个女子就是我娘亲。”
  无厌微微挑眉。
  这话若是寻常人听来,绝对没有什么纰漏。但无厌是金丹修士,即便眼下比凡人强不了多少,可他很清楚,程思齐若真是狐妖和程夫人的孩子,那绝不可能神魂不容,还是半人半妖。
  妖修与凡人结合,因其血脉太过强大,生下的绝对会是妖。
  半人半妖……与其实说是降生的,不如说是……孕养的。
  程思齐可能会有隐瞒,但应当不会说谎。所以背后果然有一只黑手,从一开始就瞄上了程少宗主吗?
  无厌抬手摸了摸程思齐的脑袋,见他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便也没问他是怎么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被他口中如此孺慕的亲娘卖进这里的。
  而是笑了声,道:“要哭了?敢哭我就要揪耳朵了。”
  有点戏谑,但更多的却是温柔进人心里的声调。
  程思齐僵直的身躯微微一松,垂着眼,慢慢动了动脑袋,把一只狐狸耳朵塞进了无厌的手掌里,轻声道:“你揪吧……就当、就当先报一点救命之恩……但是,揪完能给我揉揉吗?”
  掌心微痒。
  一只细软的毛耳朵无赖地钻了进来,从指缝轻轻扫过,在手心到手腕内侧一线蹭了蹭。
  手指微僵,又有点发麻。
  无厌收回手,心想,狐妖这种东西,果真都是天道派来专克他们这些佛修的吗?毛绒绒又惯会撒娇,实在扰人清修。
  “救命之恩,不是都该以身相许吗?”
  起身倒了杯温茶递过去,无厌似笑非笑看了程少宗主一眼。
  程思齐手一抖,差点没接住茶碗,“你不是出家人吗?怎么好破戒……”
  那你方才还勾人?
  无厌腹诽,好笑地攥着程思齐的手拿稳了茶碗,“逗你的。我们寺庙若是破了戒,我怕等不到你以身相许,就得身死道消了。”
  程思齐漱了口,又喝了口新茶,点头道:“我曾经听过一些能人异士的故事……你之前说是受人所托,我能问是谁吗?”
  “你可以问,但我不能答。”无厌回了一个颇有些无赖的答案。
  但也是实话。
  玄剑宗帮程思齐入凡后就不能再关注,同理,程思齐一日未脱离这凡俗,一日便也不能去关注玄剑宗。
  命数一事虚无缥缈,实在是要处处小心。
  程思齐被噎了一句,盯了无厌一会儿,仿佛从那张笑如春风的脸上扒出了一点臭秃驴黑得冒水的心肝,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水,说:“妖僧。”
  进了头字房,程思齐就再没出去过。
  此后几日,无厌就将他押在了里面,亲自看着护着,不放人走。
  虽说经历这一遭,程少宗主看着与他亲近了不少,没了许多防备,但无厌一问起是不是要跟他离开,还是固执地摇头。
  不过无厌虽然这么问,但却并没有真的想离开。因为他从程思齐的反应中,隐约猜测出了一些事——程思齐的心魔或许就在这些事里。他就算能带走程思齐,但也没法让他修炼,还不如先解决心魔,再去试着联系玄剑宗,看看是否结束这场命途多舛的入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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