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昭看着漫天的烟花,其实觉得除了漂亮鲜艳些并无特别。他道:“你想要,等到了天下第一人的地位自己创一个就是,莫非还是什么难事不成。”
宴白流喃喃道:“仙修那些老前辈有什么过节的情调,和他们一起过,没意思极了。”语毕,他忽然问,“要是我让你每年陪我过节……寒昭,你准不准?”
“若是得闲,未尝不可。”
宴白流轻笑一声,道:“那我权当你应允了,不可反悔。”
寒昭淡淡道:“你一觉起来就不记得了。”
宴白流立马反驳,“怎么可能!我会记得的,这么重要的事——而且我现在还没醉,有意识的。”
寒昭依旧是正襟危坐,听他说完这句话,就半侧过身来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撑在房顶上,缓声道:“有多清醒?”
“啊?”
“我问你现在有多清醒。”
宴白流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寒昭用撑着屋顶的手去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帮他拂开颊边的几缕发丝,一双黑沉的眼睛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后,忽然勾唇一笑。
寒昭面相冷淡,可他明明可以笑得很好看。这一抹清光映雪般的笑,让人压根移不开眼。
醉醺醺的宴白流微微一颤,眨了眨眼,下意识把身体往前倾了些许。
寒昭抚在他颊边的手下移,捏着他下巴的手微微使力,迫使他把头抬了起来。一时四目相对,寒昭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一点,他手指在对方下巴上摩挲两下,慢条斯理道:“你这,哪该是清醒该有的样子。”
宴白流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寒昭却放下手,笑容也敛下了,轻声道:“……该回去了。”
宴白流“哦”了一声,忽然抓起刚才被寒昭搁下的酒杯一饮而尽。寒昭压根来不及阻拦,就看着他喉结微动喝尽了杯中酒液,忍不住微微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宴白流一顿,放下酒杯,回眸看他。
宴白流平时笑脸太多,一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唬人。不等寒昭眉头再锁深些,就见宴白流微微起身,手指按着寒昭的肩膀把他轻轻推倒,半是强迫地把他死死压在屋顶上,两个人的红衣融在一起,他嘴角倒是慢慢扬起一抹笑。
烟花在半空炸开,映出半面白昼。从寒昭道角度看,宴白流的眼睛甚至带着些幽深。
寒昭:“……”
寒昭:“你的手在抖。”
宴白流:“……”
作者有话要说:
玛德,没满三千……你们将就一下,好歹我上一章也是六千呢!!!!
第35章 春华宴(一)
宴白流……感觉无话可说。
尽管烟花绽放的声音响在他们耳旁, 但寒昭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凝滞的、略带尴尬的安静气氛。半晌后, 宴白流才启唇, 语调被拖得长长的,“你就非得观察这么仔细吗?”
寒昭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帮他把垂落的发丝勾到耳后, 顺带把手贴在他脸上轻轻抚摸。
宴白流按住他的手,似笑非笑道:“你在做甚?”
“没什么。”然而与他堪称温柔的动作不同的,是寒昭的声音。冷淡镇静, 仿佛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改变情绪。“好了,起来。”
宴白流眨了眨眼,“我要是不呢?”
寒昭二话不说,抬手扣住他的肩膀使力一撂, 宴白流只觉被一股巨力猛地推了一把, 不由得往后一跃,翻身踩在了砖瓦上。脚底下咔嚓一声响,他随意看了一眼,环胸扬唇一笑,“别这么暴躁嘛。店家都说了,不要有太大动静啊。”
寒昭站起身来, 慢条斯理掸了掸衣角的灰尘, “走吧。”
宴白流:“但是回去了真的很没意思啊!”
“忍着。”
“不行,忍不住:(”
“忍不住也得忍。”
“不行!寒昭, 你怎么这样狠心!我给了你青稞糖是不是?吃了我好处就不能威逼我!”
寒昭眉眼冷隽,“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宴白流嘴角牵起一抹笑:“陪我赏烟花~”
寒昭低头轻叹一口气, 揉了揉眉心,抬手招他:“你过来。”
宴白流明朗含笑的眼和他对上,忍不住就动了脚,再回神的时候自己竟已然站到了寒昭的对面。
寒昭见他听话,唇角一翘,走来贴近他揽住他的肩膀,又弯腰勾过他的腿弯,径直把人抱了起来。
宴白流懵了一瞬,身子立马僵硬了起来,不等他开口说话,寒昭已经步履平稳地越下了房顶。
宴白流:“上面的桌子……”
“明天再收。”寒昭说着,冷淡的眼就向下瞥来,“你回去睡觉。”
宴白流:“你让我睡我也睡不着啊。”
“那就干坐着。”
“干坐着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睡觉。”
“但我真的睡不着!”
“……”
寒昭意识到这种对话永无尽头,忍不住低头看了他一眼。一对寒星似的眼和宴白流对上,目光中竟然略有些一言难尽。宴白流挑挑眉,若是忽视脸上那点醉意,依旧是平常的模样。
宴白流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寒昭已经毫不留情地用灵力化形封了他的嘴。
宴白流:“……???”
寒昭抱着他大步流星往屋里走,冷声道:“你话太多了。”
宴白流:……
寒昭把他放在床上,为他掖了掖被角,兀自看了他一会儿,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好了,乖,睡觉吧。”
宴白流指着自己嘴巴。
寒昭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手指探过去轻轻一按,道:“我说过,你要是自己管不住这张嘴,就由我来管。”
“现在让它封着,明早自行化解。忍忍就是。”
寒昭走了,宴白流摸了摸自己的嘴,眸光微动,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
————
宴白流醉酒后不记事,寒昭也是知道的。第二日他一起来,依旧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宴白流非要在信白城留到春节后,寒昭也就陪他留了下来。春节一过,两人便启程往庆州去。
庆州四面环海,说是州,其实就是海中一座岛,论面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其它八州的。只是庆州有可归化孤魂的望断台,有药谷,有专门教习女子的莲生门,故也是鼎鼎大名的一方土地。
庆州地远,但实力不可小觑。为示对他们的平等与尊重,历代春华宴都在庆州举行,由莲生门主办,胜利者获得的奖励由庆州势力挑选商量后拿出,绝无凡品。
而说起莲生门,厉曜同莲生门门主郦晚白恰同年同月同日生,巧在淮州相遇,因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不打不相识,自此拜为异性兄妹,关系极好。此去庆州,寒昭与宴白流也是要前去拜会她的。
而郦晚白的嫡传弟子归林采和寒昭同辈,当年也曾战到决赛和寒昭刀剑相向。虽是女子,柔若扶柳,但一招一式却甚是飒爽,虽是她败,但仍然是寒昭欣赏的人之一。
“寒昭,你与归师姐也许久不见了吧?”宴白流坐在船尾,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一秆草。
草尖打在水面,再扬起的时候带起一连串的水珠。正巧阳光难得灿烂,水珠折射一缕阳光,飞射在半空的时候有五彩之色一闪而过。
“嗯。”寒昭淡淡道。
“那你要去和她说话?”宴白流屈膝,鞋底抵在船舷,一只手托着下巴,“和她说什么?”
寒昭瞥了他一眼,“你管这个作甚。”
宴白流道:“怎么,好奇一下还不行了?”
寒昭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要总想些有的没的。如今该想的不是这些。”
宴白流:“啊,那也对。”
到庆州的路有一条名为怀天,是条水路,正是寒昭他们正走的这条。为示对天道的尊重,修士在这条路上法力受限,不能御剑飞行,只能撑船渡,这也是到达庆州时间较长的原因之一。
这条水路上往来船客颇多,寒昭与宴白流灵力在应付怀天的禁制外皆有余,便可用法力驱使。但实力弱的,便须得人撑船而去。
宴白流举目一望,水路上一排少的也有三四只船,有些船顶悬着宗徽,有些悬着家徽,如寒昭这般什么也不挂的,就如混杂在世家宗门间的小散仙般,全然不受瞩目。
然而正此时,一个大船往寒昭他们此处驶来。宴白流侧目一瞥,见对方船头站了三两个衣冠楚楚之流,神色从容。再往上一看,是花蔓共生的家徽——谭家。
寒昭平心静气坐在船心,连抬眸都懒得。见他如此,宴白流就把手中草一扔,嘴角勾起一抹世外高人似的笑容来:“原是谭家道友,不知有何贵干?”
谭家人皆穿一袭浅草绿的衣袍,举止间甚是温文,为首那人更是神色如春风,令人见之好感顿生。他拱手敛眸,自报家门:“在下谭家向云,字从请。早听闻族弟在酒楼不慎得罪了前辈,特来赔罪。”
宴白流看他很顺眼,脸上笑容便多了几分真意,道:“你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谭向云温文一笑,轻声道:“族中前辈特向青玄宗问过一回,方知得知二位前辈的去向。”
宴白流颔首:“算有诚意。”顿了片刻,眼眸一转,道,“那小子呢,人不在?”
谭向云嘴角笑意浅浅,往右缓移了一步,身后的谭家子弟便扶着谭成玉走向前。
宴白流见他面色铁青,轻笑一声:“哎哟,之前不是挺能吗?这下怎么嚣张不起来了?”
谭成玉嘴角一抽,道:“晚辈已知错。”
谭向云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在旁道:“得知成玉打碎了前辈一坛长安乐,晚辈也特遣族弟前去寻找,终于不负众望。”
见他们真的搬了一坛长安乐出来,宴白流眼中有些兴味。
“拿来吧,我瞧瞧。”宴白流招手道。
谭向云以灵力把长安乐送了过来。宴白流一把接住,开了酒坛,鼻尖微动。
醇香四溢,果真是最纯正的长安乐。
宴白流下意识歪着脑袋往寒昭那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字体原因,我有时候不太能看清我文里的错字~看见了拜托帮我捉个虫呀,谢谢~
从今天起每天晚上十点半左右更新哦,虽然不一定满三千得到小红花但一定会更!么么哒!!
第36章 春华宴(二)
寒昭回望他, 目光古井无波。
宴白流眸光微动, 眉梢一挑笑出了声, 随即稍觉失态抿了抿唇,回过头道:“这道歉,我收下了, 毕竟谭家在世家中风评向来极好,我也是信你们的。若想继续你们的百年清誉,就务必管好你们家这些个小孩, 知不知道?”
谭向云:“谨遵前辈教诲,不敢违逆。”
宴白流颔首。
谭向云邀宴白流与寒昭上他们的船稍作歇息。宴白流自是拒绝,他便也不强求,微笑道:“即是同路, 还请前辈多加关照了。”
宴白流把那坛长安乐收回乾坤袋中, 道:“都是同道,自然能帮则帮咯,无需多言。”
谭向云浅笑应声。
见他们离去,寒昭又看向他,“谭成玉,何事?”
宴白流回身道:“记得我送你红伞那天吗?”
他一提红伞, 寒昭就想起被自己禁在了红伞内的鬼仙五渡, 算起来也有许久没让他出来了。他心中略有思量,道:“嗯, 记得。”
正巧他们的小船擦岸而过,宴白流眼珠一转, 又拽了几根长杆草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放在水里逗弄,漫不经心道:“那日我去酒楼买了长安乐,因打碎了那坛酒和谭成玉起了争执——那小子真是嚣张,一句两句逼得我都起了火气。”
“嗯。”寒昭道,“没了?”
“没了。”宴白流轻哼一声,“谭家嘛,礼仪向来教得一丝不苟,特来道歉也算是平常事。”
“我在问你后来怎样,”寒昭道,“和他起了争执,然后?”
宴白流回想了下,扬眉一笑:“本来是要好好教训他的,然后看见了你。我忙着要来看你啊,就把他给忘了。”
寒昭:“……”
“好了,我哪里用得着你担心。”宴白流轻笑一声,垂眸道,“人人都说我是好心肠,但何时该好,何时该坏我还是知道的。”
寒昭应声。
怀天水路很长,要抵到码头起码三日。此后若是单独运法赴庆州,少说也要一日余——不过莲生门作为主办方,自会遣派门中弟子前来码头接引,为彰显实力,更是出动了十万天舟,豪气冲天。
所谓天舟,外观是船的模样,却是游行于天的船。要造天舟,必备的是轻木和飞行法阵,轻木算是珍稀,运行法阵更须得极珍贵的晶石供能。由此可见庆州势力之财大气粗。
凡莲生门派来接引的门生,皆是容貌姣好身着紫云纹的女子,额间点一紫罗花钿,笑意盈盈甚是好看。
寒昭与宴白流登上天舟,被漂亮的女弟子引去休息。宴白流看了看船外人山人海,刚想问,就见那女孩福了福身正要走,赶忙叫住道:“诶诶,这位师妹先别忙走啊。不知你可知怎么这回赴春华宴的人这样多?”
那师妹驻足,回眸一笑。“除仙门百家外,此次大比亦邀请了妖族。门主特令妖族通道与人区分,故往日修士可登的路便少了,这里人数多些也实属正常。此事,莲生门已于三月前与各宗门交流敲定,想来师兄是有所耽误才不得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