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汶近日修炼种花和反思,还是觉得上一世活得太憋屈,还不如当个凡人快活,真不配拥有神仙这个身份。
自从姬玄向他借了点灵气修复法力,玉汶这下有理由光明正大进出广陵殿,当着太极宫管家毕仓仙君的面踏进帝君的寝宫,旁若无人神情自若。
玉汶信誓旦旦,“我是个吉祥物,花草见了我恢复生机,帝君见了我心情变好,我经常过来看帝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毕仓:“……”
思路好像没什么毛病。
姬玄对这个嚣张的小果子这番言论毫不知情,不过每日午休起来,怀里都多了个软乎乎的小东西。人参果躺在他的怀里睡的人事不知。
第一天姬玄险些把人掀翻,第二天他面露凶恶地警告了这家伙,第三天他见怪不怪,连叫都没叫醒,把小东西放回了榻上,还盖上了小被褥。
玉汶却被他不怎么温柔的盖被子给惊醒了,爬起来揉了揉小眼睛,看见姬玄站在屏风后,正在换衣服。
他脱了里衣,正抬起胳膊挂在架子上,背对着玉汶的方向,隔着屏风,还能清晰地看见他肩宽窄腰的好身材。
不同于只顾闭关提高修为而忽视自身形体强大的神仙,姬玄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手臂随着伸展而露出流畅漂亮的线条,看着凶悍有力,充满了爆发力。
玉汶默默地把头埋进被子里,片刻后,他听到脚步声从那头出来了,玉汶趴着装死,脚步声在桌边停了会儿,就又出门去了。
姬玄身形高大修长,身材好,相貌又不差,穿什么都好看。不像天上的一些神仙,套了仙袍就跟套了麻袋似的。
玉汶觉得有些热,从榻上爬了下来,在地板上坐了会儿冷静冷静,才推门出去。
姬玄正躺在门口晒夕阳。
玉汶发现了,堂堂九重天帝君,在外头,处处端庄威严,沉稳淡漠得如同高岭之花。在太极宫里,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躺着。
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宫殿,九重天的晚霞非常好看,隔着朱红色的宫墙,天边都是绚丽而多彩的晚霞,漂亮的轰轰烈烈。
和一万年前一模一样。
玉汶想要坐在躺椅扶手上,却被姬玄拂了下去,他的声音冰冷而带着点疲惫,“乖一点,别闹。”
他神情倒不凶,只是面色冷淡,又像是初见时,露出难以接近的冰冷气息来。
玉汶不敢再让他不悦,只好自己搬了小凳子过来。
片刻,姬玄坐起身,“有什么修炼上的问题,明天白日里来找我。今晚好好呆在景文殿,不要出门。”
他微微倾身,从袖子里掏了个碧色的环出来套在玉汶脑门上,说了一串法诀,“随手做了个碧罗环,能放不少东西,还能储水。”
玉汶修为不够,知道引水诀也引不来,元松扛完了水就走了,他出了花房就引不出来了,很是受限。碧罗环只是个基础的储物空间,里头时间静止,姬玄这个修为级别的神仙耗费点力气便能做出来,对玉汶很有用处。
玉汶不知道姬玄是不是特意为他做的,但这是姬玄送他的。
玉汶诚心实意地感谢:“帝君真好。”
被发了好人卡的姬玄面无表情,神色淡淡地把小东西赶回去了。
……
碧罗环有点大,玉汶每天顶着它,终于被宫娥碧桃拦住问了这是什么。
玉汶对碧桃没什么好感,只道:“香兰送我的小东西。”
碧桃道:“香兰能给什么好东西。你本来就丑,带着这个,就更丑了,摘了罢。”
玉汶没理她,径直走了。他近日跟姬玄走得近,太极宫里的人再怎么规矩目光也有点异样,毕仓看不过去,暗示他帝君日理万机,少去打扰为好。
又是两日,玉汶发现碧桃对他态度不太好,碧桃每次带人来搬花总会嘲讽两句。本来玉汶每日只要负责十个花盆,因为他来了一个月,再加上姬玄回来坐镇,太极宫内灵气充沛,植物重焕生机,用不着他了。
可就在这日,碧桃不知从哪搬来二十盆死透了的雏菊,让玉汶弄活。
玉汶道:“最快七日才成。”
碧桃道:“你也不是很厉害啊,帝君把你请来也不是很高明嘛。”
玉汶有些不悦,想皱眉头。
过了两日,碧桃忽然把他锁在花房里,让他在里头打扫卫生,就这么被关上整整两日,连帝君的面也没见着。甚至被克扣了伙食,玉汶只好在屋里啃放在碧罗环里从帝君房里带来的樱桃。
玉汶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主,又不想跟人告状,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碧桃意识到他也不是好惹的。
玉汶露出超凶的姿态,正要出花房找人,香兰却匆匆地推门进来了。
霎那间整个太极宫头顶的天变了,大白天明亮的日光被黑暗吞没,阴影笼罩过来,伴随着地府呼啸的寒风,如同玉汶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听到的来自死亡寂灭的声音。
娇嫩的昙花合上了半开的花瓣,在死寂里瞬间枯萎。
仿佛鬼门大开似的异象只是一瞬,下一刻阴影如潮水般褪去,日光重新笼罩了太极宫,轻风吹过叶片,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香兰进来就把玉汶抱进了怀里,两人窝在角落里蹲着。玉汶因为天地变色而怔住了。
是鬼门洞开,还是神仙陨落?
香兰把玉汶抱出来放在椅子上,小宫娥好像手在抖,脸色吓得发白,口上却还在安慰玉汶,“没事了,我就是怕你吓着了,没什么要紧的。你看你这小脸吓得,还没反应过来吧?”
玉汶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香兰目光躲闪,却避不过玉汶锐利的眼神,道:“碧桃做了大不敬的事,帝君震怒,罚……”
“罚了什么?”
“丢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九重天上各宫并非没有下人犯错,但若不是最无可赦的滔天大罪,最多是打落凡间重新做人,万不会降下这样重的、绝然没有翻身机会的惩罚。
简洁来说,这个惩罚太过戾气了。
玉汶明白其中的意思,问道:“碧桃是做错了什么?”
香兰说:“她心怀不轨,偷偷往插在帝君房里的扶桑花里放了迷情香,不过剂量小,却被帝君发现了。”
玉汶想出门,香兰却拦住他,“小果子,你可别去了,毕仓仙君都不敢说话。帝君现在心情很不好,看着……看着很可怕。”
第8章
香兰说:“碧桃不是第一个对帝君有小心思的,大家都说当年的神魔大战里,就有个魔族的公主一见钟情。魔族女子都火辣热情,她当晚就潜入神族阵营,偷偷摸进了帝君的帐子……”
玉汶心情更不好了,“然后呢?”
香兰说:“那魔族公主是个聪明的,也带了烈|性的催|情|药,不过奸计没得逞,就被帝君给拎起丢了出去。”
玉汶:“……”
香兰说:“大家都说帝君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可当时神魔交战,帝君怎么能在乎儿女情长呢。”
玉汶出去找姬玄,结果毕仓站在广陵殿门口,说帝君不见任何人,玉汶便只能折转回来了。
香兰自己因为碧桃被丢入畜生道的事给吓到魂都丢了,玉汶把这不惊吓的小宫娥带到他殿里。香兰说:“我没事,小果子,我就是想起那时候见到帝君的场景,真的像是地狱修罗……”
玉汶搬着凳子点了安息香,道:“帝君只是一时生气而已。”
香兰深吸了两口气,玉汶从碧罗环里掏了点心和水果出来和她分享,香兰忽然想明白了,说:“扶桑花是帝君的逆鳞,碧桃却拿了扶桑花做诱饵,一定是这样的原因。”
玉汶问道:“帝君这么喜欢扶桑?”
香兰:“对啊。不然帝君怎么总让人摘三支放在屋里呢?”
太极宫气氛沉闷紧张了两日,直到外头递来天帝寿辰的请帖,姬玄才从寝宫里出来,很给面子让天帝的使者进来。
九重天很大,天帝名义上为了团结九重天,实际上也是为了巩固统治,特意组建了一个班底,专门挨个宫殿敲过来,宣传九重天每个事项,比如公主结亲、外族上天交流等大事。
实际上只要来个传音术就好了。
送请帖的是个刚飞升的小仙君,长得颇嫩,叫明玖。天帝就是看中了他刚上天的这股热情劲儿让他干的宣传的活。结果小仙君太年轻,修为低微,一见冰冷如山的帝君就差点跪了。
玉汶也是多日来第一次看到姬玄,容貌没什么变化,只是之前那股人情味儿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丝毫感情的淡漠气质。
高高在上的、什么都入不了眼的上古神尊式的不屑一顾。
明玖把镀了金的请帖递给毕仓,艰难地笑:“天帝陛下请您去参加寿宴,这是请帖,时间约莫在……”
姬玄抬起他冰冷的眼看了他一下。
明玖吓得要哭了,怎么有眼神这么凶残的神仙!明明前几家都很温和的!
毕仓很体贴的把小仙君送出门,临走前语重心长道:“几百年来,你是第一次敢把请帖送到帝君面前的。小伙子,前途无量,好好干。”
明玖:“……”
太极宫内,姬玄垂头在下棋,那封请帖被他丢在桌上,就没见他拿起来看过一眼。他自己和自己下了两盘棋,局势相当,都是死局。
玉汶在一旁等了他两个时辰,见他终于把目光移过来了,忙道:“帝君,你去寿宴能不能带上我?”
姬玄冷道:“那宴会我不去。”
说罢转身去了里屋,连个眼神都没给玉汶。
玉汶追过去时,他甚至还合上了房门,险些夹住了玉汶头顶的两片叶子。
意思很明显,他不想玉汶过去打搅他。
第二日依旧是大好的太阳,九重天上光线明亮。玉汶一大早给花房里的花浇完了水,就跑来广陵殿,溜进姬玄的寝宫,吃了两个新鲜送来的樱桃,被姬玄提溜着丢出门。
玉汶面色严谨,“帝君不能把我扔出去,我是来问修炼方面的事情的。”
姬玄面色不虞:“你说吧。”
玉汶借了本基础修炼的书,按照上面的描述修炼,因为活过一世,修炼畅通无阻突飞猛进,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提了两个小问题,姬玄耐着心回答了。
问完了,玉汶飞快说:“帝君真的不去天帝的寿宴吗?”
“不去。”
玉汶:“天帝是九重天之主,你不去,很不给面子的。”
姬玄:“那又如何?”
玉汶:“可我有点想去。你去的话就可以带着我。”
姬玄反驳,“你可以跟瑞雪仙君一起去,你们关系也不错罢?”
玉汶:“……”
人参果一头栽在桌子上,准备去找瑞雪和香兰想想办法,姬玄忽然把他抱起来,顿时周围空间变幻,九重天的天幕变做了虚空,只留一座太极宫,他们身处其中。
玉汶修为低,看不出真实,慌道:“帝君,这里……”
姬玄没说话,刹那间整个空间忽然地崩山裂,太极宫从内而外开始倾倒,然后是一场大火,烧过来之际,洪水如同猛兽一般奔涌而至,每每到他们二人跟前,就仿佛画面静止一般停住。
片刻后,玉汶被姬玄冰凉的手指捂住双眼,听到这人说:“我不是个仁慈的神,我一个手指头就可以碾死你这样的一个灵物,你不怕么?”
空间又变回了九重天明亮的日光下,平静又宏伟的太极宫。
方才是姬玄随手捏造出来的一个小世界,世界由他掌控。玉汶修为低,被错乱的场景迷惑了眼,整个果子犯晕恶心,窝在姬玄怀里一动不动。
神仙本事通天,命由天定,却可掌控天地其他生灵的命。他们挥挥手就是地动山摇,雷雨惊风,本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角色了。
更何况姬玄这样通过了第二重考验,站在九重天顶端的神尊。
换做其他灵智初开的灵物,早已经吓得腿软退缩了,偏偏玉汶不会。
玉汶说:“一个神如果被冠以仁慈的名号,那他还不如去做菩萨。帝君不是仁慈的神,可以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仁慈和暴戾之间,是有一个天平在的。”
姬玄显然不是残暴,只是性子喜怒无常。
玉汶第二日缓过来劲,继续一大早跑到姬玄面前,“帝君今日和昨日一样起得早,今日有奏折需要批吗?今日膳房的早餐可口吗?今日看哪本奇闻逸事呢?或者我陪你下棋也行。”就是棋艺有点烂。
姬玄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小果子露出个大笑容,“今日帝君想陪灵佑去天帝寿宴了吗?”
姬玄:“为什么变成了我陪你去?”
玉汶:“因为我没有请帖,而我又想去参加。”
姬玄:“你要是想结交天上的神仙,等怀清回来了,我让他带你去。本君不想出门。”
玉汶执拗道:“为何不高兴出门呢?即便您在九重天过了很多很多年,见到的也是熟面孔,但总会有惊喜发生啊。我们就当出去透个气,给个天帝面子,露个面就走。”
然而姬玄是个非常宅的高岭之花。
一天十二个时辰,八个时辰这人都在睡觉。
除了每日早上给天帝看奏折比较认真外,看经法能睡着,下棋能睡着,还要正经的午睡一个时辰。自从玉汶来了一个月,就没见姬玄出门过。可以说除了是天上最高冷的神尊外,还是最宅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