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离开,余下那些人也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屋顶。
感觉到下坠的那一刻,许颜闭上了眼睛。可风声也就闪过了一瞬,程月疏抓着她手腕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骨头捏碎了,可就是这样的疼痛,竟然让她觉得比摔个粉身碎骨还要难以忍受。她脖子火辣辣的疼,抽噎声比想说的话还要先一步传出来,眼泪模糊着双眼让她看不清拉住她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
她咬了咬牙,近乎哭喊着说:“程哥!是我!我是故意那样说的!人就是我杀死的,你,你松手吧……”为什么要救我呢?
“那我,难道也要杀死你吗?”
你害死她一个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去死,你去死吧!求求你了,你也想害死我吗?!许颜的身影再度跟另一个女人的模样重合在一起,她眼中带着近乎疯狂地恨意,可如果是这样,你又为什么要哭呢?
“不用过去,有人帮他。”徐光道。
沈岫脚步一顿,可是那边的宋凉也不太像要出手帮忙的样子啊。
他们脚下正对着房间的门被人砸开,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落地窗被人拉开,周益生吐掉了嘴里的烟,在下面抱着许颜的小腿把她弄到二层的房间里。
手上的重量卸去的一瞬间,程月疏近乎脱力的跌坐在了地上。他手掌不知道按到了什么东西,刚才一直都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钻心彻骨的疼。
“走吧。”徐光揪着沈岫的马尾把她往屋顶下拉。
沈岫喊疼,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用力的方向走,“别拽了别拽了!你他X……”
好像是刻意为之,刚才还拥挤的屋顶此时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宋凉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程月疏还沉浸在那段莫名的回忆中,感觉到他靠近,想来应该是会挨骂,但出乎意料的是宋凉温度偏低的手并不算温柔的剥出了卡在他掌心的一块玻璃,然后擦了擦上头的污垢和血迹。
程月疏有点迷茫的偏头看了看他,正看到他因为血没有止住而蹙起的眉头,大脑慢了一拍,直到柔软湿热的舌尖舔舐上伤口,脑子里才轰然炸开,手按压着后颈迫使他微仰起头靠近自己,那是一种无意识的,极具侵略性的占有,含吮着他的唇瓣,叩开牙关让他吞咽下自己的气息。
直到宋凉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程月疏才像是被人一枪击中头颅,有些狼狈的放开了他。
宋凉有些喘,他眼眶被弄的红红的,好像还有一点湿润。他后颈上白嫩的肌肤因为承受了过分的对待而出现了几道扎眼的红痕。
“对不起,我……”
“啧。”宋凉抹了把唇角,撑着他的肩跨坐在他身上,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收敛了几分凌厉的美感,倒显得温和起来。
“重来。”
说完,他倾身吻下来,动作略显青涩的去碰触对方。可就是这幅摸样,带着万千日光似的,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却又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焦躁不安的灵魂蛰伏回深海,程月疏伸手扶着他劲瘦的腰,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分离的间隙,他听到宋凉贴着他低声说,“明明是,是你先说喜欢我的,为什么要躲着我呢?”程月疏一顿,原来他已经感觉到了……刚想说些什么,对方的唇却又再一次贴了上来,故意不想让他把话说出口似的。
他想说什么?说自己意识到他真正的模样可能并不是对方一直以来看到的那样?怕宋凉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适合依靠,然后离开他?
宋凉眼神异常清明,他清晰的看到程月疏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那厌恶不是对他,而是对自己。心道果然如此,他身子有些软,于是就直接趴在人肩窝,在他耳边说:“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吗?”
“生活在泥潭中的人,骨子里都刻着卑劣冷漠,那你又为什么要说喜欢我呢?”
程月疏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随后搭在他腰上,眼中的阴霾淡去了一些,剩下的那些被他按压回心底,他突然笑了,“不知道,大概是因为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吧。”
“嗯。”宋凉说,“那你要活下来。”
他头还陷在程月疏肩上,背在身后的手却慢慢的往身下摸去,刚探到一半就被人抓住了。程月疏语气有点无奈,“宝贝儿,给我留点面子。”
……
在二层的房间里,周益生盯着那个还微微颤抖着的离开的身影,突然开口叫了一声,“笙笙?”
许颜的步调没有半点变化,似乎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屋里没有其他人周益生是在跟她说话,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一点胆怯和恰到好处的一点疑惑,“周大哥,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周益生沉默的跟她对视了一瞬,许颜一直都很害怕他,所以目光很快就避开了。只是她移开目光之后,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黏连在自己身上那种像是要把人烧穿的视线。半晌,周益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
伤口愈合的很快,等程月疏捡起那块玻璃的时候他掌心的伤口已经淡成了一条红色的细线。“只有一块吗?”宋凉伸了个懒腰凑过来看。那玻璃也就拇指大小,透明的,要不是程月疏正巧按到了基本上很难被发现。
“只有一块,这片地方干净的连点碎渣都没有。”
程月疏找完一圈,直起腰拍了拍身上沾的土,看到他这副懒洋洋的样子忍不住也打了个呵欠,“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知道他在说什么,宋凉道:“生气有用吗?”
“……可能也没有。”
“那为什么还要生气。”
程月疏:“也是。”
“这个东西。”宋凉捏在手里看了看,“酒杯……高脚杯碎片吧?”
“乌鸦房间的那一只?”程月疏问。
宋凉也不知道,只说先去拼一下看看。
杯子碎在地上,起初所有人都觉得它是被倒塌的书架压碎的。但好在玩家们能走到今天也不都是全凭运气,碎片被收好了用纸包着放在桌上,因为实在是太过零碎了,无论怎么拼也没法拼凑出完整的模样,不过有个大概也就够了,他们在屋顶捡到的碎片确实属于这一只酒杯。
在乌鸦被杀死的夜里,有什么人跟他在一起。
夜莺的房间已经被沈岫偷偷地打开了,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看起来夜莺并不是一个很在意这些东西的女孩儿。但意外的是衣橱里却有很多漂亮的裙子,风格倒是像极了金丝雀。程月疏随手拿起柜子上的一本杂志,封面上的女孩笑容甜美,一晃眼看过去还以为那是金丝雀。
确切的说,那就是他们曾经认为的金丝雀。
女孩子穿着层层叠叠的纱裙,长长的裙摆没入枝叶交错的花圃中,她沉醉在自己美妙的歌声中,月夜的玫瑰园里,她是无比引人瞩目的存在。但在页面的角落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她是夜莺。
“乌鸦手机里一直偷拍的人是夜莺?”宋凉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高跟鞋,鞋底并没有什么灰尘,但却有几道很显眼的划痕,其中一道割破了胶底,留下一条狰狞的痕迹。
“那你说她知道么?”
程月疏翻了翻杂志里面的内容,这是一本时尚杂志,夜莺似乎很受欢迎,其中有很大篇幅都是在写她,“应该是知道的吧,你看这个。”
图片是他们看到过的那一张,只不过这回更加完整,照片上的三个人的样子都被相机忠实的记录了下来,站在中间的是乌鸦,不情不愿被他牵着的少女正是杂志封面上的夜莺。而在乌鸦手机上被截掉了的人则有些眷恋的依偎在他身边,猛地看上去,跟夜莺像是一对双胞胎,可是只要稍微仔细一点去看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她们长得也只是略微有些相似罢了。
“是我先入为主的认为照片的主角是金丝雀,现在看来,这个故事比我想的还要复杂一些。”程月疏摊了摊手道。
宋凉看着两个女孩截然不同的神情,问到:“那你还坚持认为杀人的不是金丝雀吗?”
长久以来一直凝望着、渴望着的爱人眼中永远没有自己,他对自己的好只是把自己当做另一个人的替代品,即使是这样,金丝雀还仍然不愿意伤害他吗?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像童话中那样,即使失去一切,也渴望找回自我,去寻求自由吗?
“我的观点没有改变。”程月疏道,“即使怨恨,这只被圈养的小鸟也根本做不到杀人。”
“夜莺是被排除的安全角色,鹪鹩已经确认不是凶手。”宋凉没有对他的说法表示出赞同或者反对,“接下来去哪儿?”
他完全把主导权交给了程月疏,对方想了想说:“去雨燕那边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周有些事情要忙!从今天开始更新就靠存稿箱啦!提前祝大家假期愉快!
☆、ACT37.迷恋
作为乌鸦的妻子,雨燕的房间却离得非常远,他们之间似乎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平日里互不干扰,冷漠又疏离。而根据书中所描写的雨燕来看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并且对于乌鸦会被杀这件事表现出了超乎他人意料的冷静。简直就像是已经预见到了似的。
有人比他们来得早,雨燕房间的墙纸被人暴力的撕扯下来,露出后面贴满了照片的墙壁。宋凉眨了眨眼,“喔,这可厉害了。”
墙壁被数量巨大的照片铺满,林林总总,都是同一个少女的笑容。只不过这些照片上的少女都看着镜头,对于自己被拍下来这件事显然是知情的,而且乐在其中。
程月疏挠了挠下巴,“这难道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在他们之前进到这里来的是何晏和郑敛,何晏基本上见了宋凉就变脸,天知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身侧的郑敛手中拿着一把□□,也许是为了证明他们并不是killer,郑敛把里头的子弹倒出来给他们看,都是橡木塞。
何晏见状,冷哼了一声。
宋凉问:“你有病?”
何晏:“……”
然后两人像拌嘴的熊孩子一样各自被身边的监护人拉开,何晏看了程月疏一眼,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画面有点不可思议,他问到:“程哥,你身边这个人是个杀人犯,你知道吗?”
宋凉抬眼,冷冷的递过去一个眼神,“我没有。”
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开口时喉咙发紧,说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紧张。“我没有。”他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向谁确认。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却突然恍惚了一下,不是早就习惯了不去解释,这样的指责他见多了,也曾经解释过很多次,可是没有人信,后来也就不说了。
“好了小晏,少说两句。”郑敛拉了拉他,何晏虽然还不想放过眼前这人,但无奈郑敛一直在旁边劝阻着,他只好暂时收起了满身扎人的戾气,打开了雨燕放在房间里的旅行箱。
“□□是在鱼鹰那里搜出来的,那个人很简单,他就只是个为了雨燕什么都可以做的人,只不过他并不在被邀请人的行列,而是跟着雨燕来的。”郑敛笑笑,开口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宋凉的手被人握住了,温暖又坚定地,抵得过一千万句‘我相信你’。
程月疏问到:“他事先不知道乌鸦也会来?”
“不知道吧,就连地址也是雨燕临时发信息告诉他的。”郑敛说着,习惯性的摸出烟衔在口中准备点上,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何晏听到他含含糊糊的声音突然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郑敛手一抖,把嘴里含着的烟拿了出来。
……
晚上七点半。不用说好,大家都安静的坐在餐桌前等待纸签出现。因为出了昨天的那件事,在投票房间开启之前整间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众人都低垂着头,只偶尔偷偷的拿余光去瞄其他人是什么样的脸色。
宋凉依旧只吃了半块刮掉了奶油的蛋糕,甜腻的气息充斥在口腔中,总让他忍不住用舌头去舔自己的牙齿。
“没有人想说点什么?被票死的结果你们应该也见到了。”宋凉坐姿并不端正,懒懒散散的歪倒在椅子上,到有种拿了免死金牌之后的有恃无恐,但事实上他右手握拳,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嫌疑最大的仍旧是金丝雀。
“既然这样,那我说说一句吧。”没想到出声的居然是徐光,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分明更像一个洞穿一切的看客,像这样提出具有导向性发言的时候很少见。
“是麻雀吧。”徐光道。
提出质疑的也同样是他们身边的人,沈岫问:“理由呢?”
“其他人理由都不充分,而且布置这个机关需要在其他人之前到这里来,柜台后面的登记表上写着,麻雀是第一个入住的,第二位来的画眉跟他相差了整一天。”
“驳回。”沈岫抱着双臂,脸上神色严肃,“如果是画眉在自己房间做的根本不需要。”
何晏也开口道:“书上不是写着不是麻雀做的么?”
徐光叹了口气,“那么下面开始举证。首先‘聒噪的麻雀’不是麻雀,其次,在麻雀的房间里有这间旅馆的产权证明,这间旅馆属于他,让友人邀请其他人过来的也是他。”他说完拿出几张邀请函,分别是从不同人的房间里收集来的,而相同款式的空白邀请函在麻雀的抽屉里还有剩,“最后,麻雀和乌鸦是十多年来的至交好友,他对于乌鸦的了解远超别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