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心人[玄幻科幻]——BY:浮砣
浮砣  发于:2019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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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莱蒙。”他半跪在地,仰头望着我,微微笑着的唇角令他看上去像个孩子。我低下头,落日将我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罗脚下的地面却空空荡荡,仿佛从未存在于世那般了无痕迹。
  我问,“你的家人后来怎么样了,罗?”
  他的笑容僵在嘴角,待他明白我在说什么后,垂下头低声道,“我再就没见过他们了。那样挺好的,如果我能见到,就说明他们已经……我不想看见这种事发生。”
  “那岂不是太可惜了。”我说道,“本来我想着如果能遇见你那个好弟弟,就打断他的腿,再挖出他的眼睛给你煮了吃。”
  罗被我一句话说得面色惨白,“不!”他叫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像个打碎花瓶的小孩那般慌张,“莱蒙,不要这样!……他没做错什么……不要这么说……”
  “那个狗杂种逼你挖了眼睛,卖了身。”我说道,“我听法师说过了。他还有脸在你面前哭,说你不呈上眼睛他就会被打断腿。所以呢?为什么不是他被打断腿,而是你要瞎了双眼?”
  罗痛苦地摇摇头,似乎并不想回忆起这些,尤其在这个弥漫着梦幻与浪漫气息的地方。他道,“他们对我有恩。”
  我冷笑,“那你为什么要跳下马车?去做大老爷的男宠,偶尔接济他们一下岂不更是感恩?我猜你那狗杂种弟弟一定也在打这个算盘。真是让人感动的亲情啊,因便宜哥哥出卖尊严得到的荣华富贵,他们真该把你的画像好好裱起来挂到墙上,跟每一个来参观的人说,‘看,这就是我那靠卖|屁|股而飞黄腾达的好儿子,好哥哥’……”
  “求您了……主人……”罗颤抖地说,那份温馨的幸福感在他身上消失殆尽,我看到了拢在他背后的黑影和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脊背上。“求您了……不要说了……”
  我伤害了他,伤害了他那颗想要抛弃过去、追寻新世界的心。那么明亮而纯净的面容啊。那一瞬我心底竟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快感,在这幸福浪漫的童话小镇上头一次有这么畅快的感觉。我看到耻辱和哀痛在他脸上蔓延,罗难过得就像要哭出来一样。我俯下身,狠狠咬住他的嘴唇,捧着他的脸含|吮|厮|磨。
  不像过去那样充满了羞涩渴盼的迎合,他在推拒我,仿佛这种亲密的举动揭开了老旧的疮疤。意识到这一点我将他抱得更紧。“没关系,你尽可以反对我,拒绝我,罗。”我抱着他的头,额头抵上他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喘息道,“反正你永远也离不开我,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
  他呜咽着点点头,尽管他的某些感情还在抗拒我,但我明白他已经屈服了。我是他的主人,他是我的奴仆,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永远也不会变,他只能服从、顺从我。
  不管我是个怎样的混球。
  “……罗先生?”
  就在我抱着罗,激烈地吮吻他的脖颈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感到我和罗的身体都僵住了。罗像只兔子似得从我怀中跳出来,紧张地望向那个出声的人。我盯着踩在脚下的金发,倦怠地将垂在额前的红发捋到脑后。好半天,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转头与她对视。
  “哟,公主殿下。”我望着她苍白的脸,道,“好久不见,您似乎过得不太好。”
  洋桃披着无一丝纹饰的玄青色披风,一身朴素的蓝色布裙,瀑布似的金发被她扎成了脑后的发辫。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静如深海,水面下却仿佛藏匿着起伏汹涌的暗潮。她望着我那头红发,道,“我找了您很久了,罗先生。”
  我差点就讥刺地说出口了——“我一直在您的身边,公主”。她不知道我平时都会戴着金发,她不知道我习惯抹些暗黄的油膏遮掩白皙的皮肤,她不知道我其实就和她住在一家旅店。呵,可这难道能怪我吗?除了那晚对月弹奏诗琴,她就从未正眼看过我,一如过去。
  “哦。”我说,“您得体谅我是个流浪汉。”
  “自那晚之后,我就一直在找您……我听见了广场上的琴声,以为是您……”她看见了我身后低头不语的罗,那才是“罗先生”本尊哩。
  我道,“我们才认识了一个晚上。只相互说了几句话……”
  “还需要多说什么吗?”洋桃望着我,目光突然渲染了一丝回忆般的温柔,“有琴声就足够了。您的心和感情比我所见过的所有乐师都要美好纯洁,我……很感动……”
  妈呀,美好纯洁。我的头脑滑过一串滑稽的音符,差点当着洋桃的面狂笑起来。或许我该把她带到爱戎的棺材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该集中注意力解决眼下这个麻烦,可我根本没法从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抽到线头。
  “抱歉。”这时,罗突然走上前。撒旦啊,他扮瞎子可扮得一点都不像,“尊敬的公主,您误会了。我们不像你想象得那样,我们是……”
  我看见洋桃拖在地上的影子一动未动,她眼神紧张,似乎在等待罗说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答案。脑海里一个声音不停地重复,她说她在找你,找了你许久了,莱蒙·索尔……她说她在找你,一直在找你……她披着披风,穿着素裙,脚上还有一双便与长途跋涉的布靴,而你曾跟她说你是个流浪汉……你难道不懂她的意思么……莱蒙·索尔,好好看看她吧……她的目光,她的脸……
  “是恋人。”我道,“公主,这个傻乎乎的瞎子是我的恋人。”
  罗一怔,转头呆讷地望着我。洋桃的身影僵住了,像一尊被阳光晒得又干又硬的泥雕。
  “我所有的琴乐和唱诗,那晚您听到的,还有许多您没听到的,其实都是为他而奏,为他而歌。”我抬起了眼睛,平静地说,“恐怕我们对彼此的记忆还是停留在那个晚上比较好,您觉得呢,公主殿下?”
  洋桃看着我。目光依旧让我感到晦涩难懂。她开口道,“三天后,我就要结婚了,罗先生。”
  我道,“哦,祝您幸福。”
  “不要祝福我,我一点也不幸福!也不想被你祝福!”她突然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不带一丝掩饰的沮丧和妒忌,让她看上去毫无一个公主矜持的架子,就像个被爱慕之人拒绝后难掩失望的小女孩。“我一点也不幸福,罗先生。但我还是要祝您幸福,希望您和您的恋人能够幸福快乐。因为您值得!”
  话落,她转身,飞快地走开了,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留给我。她从过去就是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不喜欢的人从不会多看一眼,不会纠缠不休,更不会低声乞怜。即使现在沦落到做一枚联姻的棋子,她也依旧如此,难怪黑德·范文特这么厌烦她。
  不远处,红心广场上伫立的爱情女神塑像望着我,望着她那个瘦削孤寂的影子。洋桃就这样离我远去了。澄黄的夕阳仿佛化作了无数曾经阻隔我们的绵亘群山。我在这一头的宫殿深处等着她的白鸽,等她的鸽子穿过缥缈的云雾落在我的窗台上。我像所有初次陷入热恋的男孩那样,幻想着她读到我为她所作的诗歌时甜蜜羞涩的表情,幻想着她靠在窗边的一颦一笑。
  她的题头永远写着“亲爱的爱戎”,而我的落款永远写着“爱你的爱戎”。
  待洋桃走远后,我笑着翘起腿,低声自嘲道,“看看吧。我成功阻止了一个天使与恶魔共舞,我真是找不到一个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莱蒙。”罗低声说道,“对不起。”
  “关你什么事,干嘛要道歉。罗,这个爱情故事怎么样?”我反倒笑个不停,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掩入小镇背后,“是不是足够烂俗?”
  “能讲给我听么?”他蹲在我膝头,仿佛刚刚我对他的羞辱冒犯已成过眼云烟,“就如你那么了解我的过去一样,我想了解莱蒙的过去。”
  “我能说什么呢?”我耸耸肩,“如今的我可没有过去。”
  多么危险。不过在这个祥和宁静的小镇待了几天,我就觉得似乎哪里发生了变化,比手臂被老虎啃掉都危险。
  “走吧,罗。”我对他道,无视他失落的脸,“回去了。”


第13章 易容
  莱蒙不愿跟我谈他的过去,包括那位令她黯然神伤的公主。他一定不知道那夜的琴声暴露了他对她的渴望。他与她并肩而坐时琴声温柔而恬静,而他孤身弹奏时却充满了寂寞与悲凉。
  如果不是洋桃公主来到了他的身边,或许我会去陪伴他。他的每一份柔软的情感都能很深很痛地传到我心中。亡灵法师曾告诉我,我是由莱蒙召唤而来,我是他灵魂的另一半。他用伤痛与性唤醒、占有了我,便意味着,这是我们灵魂唯一可以自洽的途经。
  伤痛与性,却不是“爱”。仅是如此而已。
  我没有告诉他,当我们结合时,我望见了他悬在崖边哭喊的灵魂。那么幼小的一个灵魂,就像一个四岁大的孩子,不曾长大,尚未成熟,哭得撕心裂肺。我看到了悬崖之上有很多人,许多我不认识的人,他们脸上都挂着魔鬼的面具,露着狰狞的笑容,踩碾莱蒙攀在崖边的手指。洋桃也在其中,纯洁无瑕得像个天使,却对着莱蒙说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我没有告诉他,当他口出恶言,试图伤害我的时候,我同样望见了他心底那个彷徨不安的影子。他宛如一个被囚禁在迷宫中的孩子,手上布满了来自石块和藤蔓的勒痕。他一次次拽着枯藤爬上墙顶,一次次跌下,在泥土中疲惫绝望地对我呜咽道,“罗,不要走”……
  罗,不要走。
  这一句话,足够让我忘记他带给我的所有侮辱与痛楚。
  “罗,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发现莱蒙正冷冰冰地看着我。他说,“我已经叫了你三遍。你现在是个瞎子,又不是聋子。还是说你还在回味你那些见鬼的弱智小说?撒旦啊,我真该把那些狗屁玩意儿通通烧光。”
  他凶狠地瞪着我,我低下头,“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以后记得,我说什么好好听着!”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语气有些蛮不讲理。他快步向前走了半条街,我跟在他后面,良久,才听到他说,“以后我说什么都好好听着,罗,不然……”
  我望着他的背影,听他说道,“不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这世上。”
  ****
  莱蒙又将我带到了黑桃妓院。这时是晚上,白天清冷的门前变得喧哗吵闹。黑桃妓院的房顶由光滑的红瓦铺就,像一片片紧凑的鱼鳞。墙壁刷着白漆,足有三层楼高,部分窗户如眼睛般镶嵌其上,从中透出色调不一的暧昧光线。我闻到呛人的烟味和酒气从里面溢了出来,门口站了不少拥吻的男男女女,动作充满了兽性般的欲望。
  莱蒙将我拉了进去,直接跨过里面东倒西歪的人,走到柜台扯掉金发,跟那台后的女人道,“告诉我她在哪个房间,我要隔壁。”
  那女人从镜子前抬起脸,见到莱蒙的一瞬间,面色唰地惨白不堪,“你——你——莱蒙·骨——”
  “嘘,莱蒙·骨刺,我替你说完。”莱蒙笑着勾了勾唇角,优雅地抬起女人的下颌。灯光使他柔软凌乱的红发看上去很迷人,但我看那个女人都要被他吓晕了。
  “我说,我要她隔壁的房间。”
  我这才看明白女人惊恐的原因,莱蒙将一柄闪着寒光的铁叉子抵在她的喉咙上。他目光里又出现了那种令我不寒而栗的凶狠,“给我快些,贱货!”
  那女人惊惶地看着他,身体哆嗦得像被浇了一大桶冰水。她手指颤抖地在钥匙盒里翻找,在一片刺耳的哗啦声,向莱蒙递过去一枚钥匙。
  莱蒙不客气地收下,恶作剧般又将叉子往前送了送,惹得女人惨呼一声。
  他咧嘴笑道,“还有女人呢。你见过逛妓院不要女人的男人么?给我找个年轻的处女。”
  那女人惊恐地看了一眼莱蒙,又转头看了看我,战战兢兢地说,“一、一个……?”
  “多了我也不会付给你们钱。”
  “我、我知道了……”她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在那柄叉子的威胁下喊道,“爱……爱米丽……”
  莱蒙漫不经心地将叉子收回。我转头望去,看见一个小女孩被一个醉汉搂着,晃到了这里。女孩的年纪不会比莱蒙更大了,穿着粉色的蕾丝裙和白色小皮靴,头顶别着一枚发卡,白皙的脸庞精致又空洞,像个被提线操纵的木偶。那个醉汉嘿嘿笑着摸着她瘦小的身体,粗大的手掌几乎能把她的腰掐断。
  我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忍和怜悯。爱米丽瞥了女人一眼,机械地说,“妈妈,你有什么事?我正在陪这位客人喝酒呢。”
  她的声音轻细甜软,不适合喝酒,只适合在午后的花园喝兑了蜂蜜的玫瑰花茶。
  那女人道,“很抱歉,先生……但这位先生也想要爱米丽……”
  “什么?!”那醉醺醺的男人吼道,凶神恶煞地瞪着莱蒙,“就这个臭小子?!喂,小子,你多大了?小鸡鸡长全了吗,不回去找你妈妈吃奶?看你的小模样挺不错的,要不跟这丫头一起陪老子玩玩?哈哈哈——呃唔唔唔唔——”
  “不算大。”莱蒙笑着掐住了那男人的脖颈,手指如五把尖刀嵌入他的肉里,让他粗犷的声音断在半截,“够拧断你这杂碎的猪脑袋了。”
  那个叫爱米丽的小女孩忽然说道,“我陪您,先生,请放手吧。”
  莱蒙瞪了她一眼,好半天才缓缓松了手,朝那男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那男人两眼翻白,脖子上留着五道血痕,跟条狗似的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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