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众人折服,就连郑鸿和陆铭以及被俘士兵们都被玄王气度震慑到久久无声。
玄鹰心下佩服,这还没入白善城,就已收服官员还有士兵的心。玄鹰一边钦佩感动,一边用笔沙沙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夜羽凑近,问他:“你在干嘛?”
“做笔记。我在把这一路玄王大人的金玉良言都记录下来,等闲暇时慢慢赏鉴,争取能学到玄王大人之万一。”
“……”
夜羽看他不光是把玄王大人说的每字每句都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就连采取的行动都标注下来了。
竟然能做到这份上……
看来玄王要他听从自己的命令是大大刺激到了他,而他又绝不肯和自己虚心讨教,那么现学现卖玄王大人的做法成为了他的不二选择。
“那你好好记吧……”
“嗯。”
玄王这时解开了士兵的牢笼,并让他们与鹰师共乘一骑角鹰兽。士兵们战战兢兢坐了上去,感受着平生从未感受过的“待遇”,惊恐更大于欢喜。
就见玄鹰写上:人类感恩戴德地接受了玄王大人恩泽,骑上角鹰兽,满心感激欢喜莫名。
夜羽心道:“那表情,怎么也称不上是‘欢喜莫名’吧……”
第62章
訾晁正为一众阿谀献媚的员外们讲着茶经, 忽听士兵来报,一口茶水喷在了前来报告的士兵脸上。
他连口水和茶渍都来不及擦,结结巴巴道:“你……你再说一遍!”
士兵抹着水,也不知是被他要报告的事吓得还是被这口茶水喷的,总之脸上是不大好看。“城外来了一群妖怪,城门已经失守,不投降的都被他们杀了!”
訾晁连同员外们都大惊失色,手里的汝窑茶杯没握稳,就那么打碎了。
“妖怪好端端的来我白善城干什么?!”
这问题又有哪个能回答的了他?士兵忍不住在心里骂:“你去问妖怪呀!”员外们想开溜, 后来一想,这城里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衙门了, 便又都打消了逃跑的念想,眼睛灰溜溜地都去瞅訾晁。
他们去瞅訾晁, 訾晁又该去瞅谁?
他瘫靠在椅背上,想着该怎么去讨好那些妖怪, 保住性命的方法。妖嘛,无非是以伤人性命为乐,吸人精血为食,那赏他们些贱民,打发了也就行了。不然再赔上点钱财, 虽然不知道妖好不好这口。
刚要这么吩咐下去,转念一想不对,陆令大将军的大军马上就要来了, 到时人牲的数目不对,皇帝老儿还不得摘去他的乌纱帽?心里不禁咒骂:“该死的皇帝老儿和妖物,干嘛都挤在一个节骨眼儿上来为难他!”
正自烦恼时,又有一小厮来报:“大人,神威道长求见!”
訾晁这才想起他这白善城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此人自称是昆仑北山太华派“太华十二仙”之本领最出众、道法最高强的在世仙人,平日游走在达官贵人家里,为他们看看风水,卜卜吉凶。
这几日忙着管理人牲,倒是把这么个活宝给忘了!訾晁倏地站起,忙道:“快请!”
只见一身材高挑,神清骨秀的道长,手持拂尘,让小厮引着翩翩而入。老远便见他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就好像刚从天界下凡的神使,丰姿奇秀,风华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的既视感,让訾晁和一众员外看得双眼发直,心下无不神往这仙风道骨之姿态。
訾晁就心想了,难怪皇帝老儿天天嚷嚷着要长生不老,他有生之年若是能有仙韵之体态,倒也值了。
“贫道给刺史大人请安,见过诸位员外。”神威道长拂尘一掸,拱手一礼。众员外慌忙回礼。
訾晁忙上前,挽住他手,心花怒放着道:“神威道长呀,你来的正好!现下城外来了一群妖物,可心烦死本官也!”
神威道长微微一笑,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宽慰道:“刺史大人无需忧心,贫道已算到刺史大人今有一难,特来为刺史大人排忧解难的。”
訾晁喜道:“道长真乃天人也!你……你竟已未卜先知了么!”
神威道长笑曰:“贫道纵观天机,区区小妖行踪哪里能逃过贫道法眼。”
“那是,那是。既如此,还请道长除了那些妖怪,本官略备薄礼,还望笑纳!”訾晁手一比划,师爷马上转入后堂,须臾手里捧着金帛礼物而出,献上。
神威道长神色一穆,故辞道:“欸,除魔卫道乃是我仙家之本分,岂可收受礼金耶!”
訾晁笑道:“此非聘大贤之礼,但表訾晁寸心耳。”
神威道长这才受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少年,是平日伺候他起居的,他便命这少年人先收好礼金。他道:“那贫道去也!”
訾晁道:“可要众官兵随驾?”
神威道长笑笑,摆摆手道:“欸,贫道与那妖怪斗法,恐伤及凡人肉体之躯,刺史大人好意,贫道心领了。大人只管备好酒席,待贫道功成而返,与大人一同痛饮,细说那灭妖之法。”
“那是,那是。待道长旗开得胜,自当为道长接风洗尘!”
神威道长拂尘一甩,“贫道去也!”八字外开,悠然而去。看得众员外无不钦慕,这仙人步法,就是与众不同,这走路都生风啊。
待神威道长来到城门前,守兵早已四散而逃。他缕缕胡须,发现城门大敞,便敛色屏气,寻思这白善城守兵莫不是白痴么!刺史早已下令关闭城门,如今大敌当前,怎么还打开城门,以为是酒楼妓院,要“欢迎光临”不成!
往前走两步,倏地呆住。
——哪里是城门大敞,门都没了!不翼而飞!
城外青砖地上立着四头神兽,神态警觉,神威如狱,异瞳直勾勾地瞪着他,吓得他“哗呀”一声,拂尘掉在了地上。
再看神兽上方驮着的,皆是风骨峭峻,气概轩昂的能者——能骑乘这等上古神兽,岂不是能者么!
神威道长裤.裆一紧,双腿发颤,硬着头皮微微颤颤来了句:“何何何何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这一嗓子,也忒没气势了也!
北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玄鹰眼眯了眯,就像在看一只滚着粪球的屎壳郎,沉声道:“什么东西?”
朱雀背上无名答道:“不是东西。”
郑鸿和一干降兵倒是知道这道士什么来头,却没人言语。再一听这两人一前一后对答,不禁捂嘴偷笑。
神威道长一听,气的打跌,涨红着脸道:“呔!士可杀不可辱!贫道岂能任由尔等宵小羞辱!让尔等见识见识贫道的神通之力!哗呀呀呀呀呀呀——”脚勾起拂尘,作势这么一比划,仿佛是在运气蓄力,准备发动神功。
“唔,这就是‘装腔作势’吧。”光秀手点嘴唇,看着那道长说道。
“光秀真聪明。”玄王微微一笑,摸摸光秀的头。
神威道长作势又是一“呔”,厉喝道:“尔等小妖!岂不知贫道乃是昆仑北山太华十二仙之首,神威高人是也!劝尔等速速退去,潜心修炼,莫要滋扰人间,说不定待尔等千年之后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咱们还能成个仙友。”他一边说,一边似模似样地行着禹步。
“太,华,派?”夜羽原本温和的脸在听到这一关键词的时候,起了微妙的变化。众人惊讶地看着夜羽的灵气不断溢出,震撼着空气,就连他的朱雀也因主人突来的怒气发出警示同伴的低语。
鹰师的一人急忙说道:“这等虻虫何须夜羽大人亲自出手!请把他交给属下吧。”
“我与这些太华派的有私怨,你们退下!”
部下们还是第一次见夜羽这般动气,只得讷讷回“是”。
“玄王大人,请原谅属下的任性。”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不知源湖一战夜羽发怒姿态的光秀,同他的部下们一样,也是头一回见夜羽流露出此等怒容。光秀去拽玄王衣袖,一脸担忧。玄王宽慰地拍拍光秀手背,在他耳边轻声道:“夜羽同余一样,有些事,要亲自完成,心中郁结才可消除。”
光秀不明所以,看看夜羽,又回看玄王,蹙着眉问:“没问题吗?”
“唔,他下手有分寸的。”
灵气幻化成艳丽的红莲火焰,烧灼着空气也感染上炽热的热度。神威道长意识到大事不妙,却还打肿脸充胖子,拂尘一竖,凛目强撑。可身体不会说谎,他的双腿已在打着哆嗦了。
直到红莲火焰化为火凤,一声长啸,飞上天空。夜羽本不喜欢扁鹊这种花里胡哨的招式,但是他现在却突然觉得,这招式十分应景。
“大仙饶命呀!小人只是个钓名欺世的江湖术士呀!”
眼见火凤飞扑而来,神威道长扑通一声匍匐在地,不住磕头。夜羽一愕,然怒火大盛,虽想收势却力不从心。再说,这施放法术就跟泼出去的水是一个道理,哪能收的回来?眼看火凤已近,神威道士已吓傻,裤.裆底下滩出一汪黄汤来,氨气被灼烧的空气催生异味更是呛鼻。
就在道士即将被火焰焚烧之际,忽然侧腹杀来一条昂藏水龙,龙嘴大张,衔住火凤身躯,两只灵力而成的能量体扭打碰撞在一起,融成热雨,萧萧而下。
玄王与四灵将立时张开结界,阻住热雨浇身。
“烫死啦!烫死啦!”神威道长满地打滚,不住哀嚎,万幸水势比火力更猛,冲淡了一些热量,否则,他真要被浇熟了。不过他这身上倒是被自己的尿水沾了个遍。
北斗抬起的手放下,笑看夜羽:“你这招「凤舞燃波」我记得是扁鹊的招式?”
夜羽不答,上前,本想踩住他背,但被这味道刺激的又停了下来,远远盯住他,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厉声道:“说!你到底是谁?……啧。”
其实夜羽早知道这人不是太华派的弟子了,但是一听“太华派”,还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小人、小人名叫庄祘——”
“噗——”光秀忍不住乐道,“真是人如其名。”再看他人,除玄王、玄鹰外,都是一脸忍俊不禁相。
“——只是个占卜算卦的江湖术士。大仙饶命!大仙饶命!那刺史老儿不是个东西,平日里作威作福,听到众仙驾到,拉小人出来做垫背的!小小小人无奈才与大仙敌对,刚才口出狂言也是情势所逼……情势所逼……”
夜羽瞪他:“方才大喊‘士可杀不可辱’的是谁?”
庄祘讪笑:“大仙听错了,小人方才是说‘士可辱不可杀’……”
麒麟背上,玄王问他:“这么说,你倒是愿意改邪归正,归顺我们了?”
这骗子见有了生机,连滚带爬想挪到玄王跟前,黑麒麟一声叱咤,让他在一丈外止了步,哆哆嗦嗦磕着头道:“小人自然愿意侍奉各位大仙!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噫……”光秀忍不住捂着鼻子,这尿骚味实在难闻。
“刺史在什么地方?”
“就在城中,仙人不弃,小人愿意领路,愿意领路。”
玄鹰不耐:“你是每句话都要重复着说吗?”
“是……哦不是!……呃是……”他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也不是了。
“哈!”玄王轻笑,“此人有趣,留他性命。”
“多谢大仙!多谢大仙!”见玄鹰瞪他,又慌忙捂嘴,这袖口上还沾着自己的尿,心里恶心可也顾不上许多。
那厢刺史訾晁和一众员外们已设好酒宴等着为“神威”道长接风洗尘。盼着的人是回来了,本想皆大欢喜,结果定睛一看身后乌压压跟着一大帮人,立时傻在了原地。
就见道长拂尘一挥,手指点着为首的刺史大人,大喝:“呔!你这人面兽心,助纣为虐,欺凌弱小,十恶不赦的大贪官!大混蛋!”庄祘把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全端了出来,骂的訾晁是瞠目结舌,不知他发什么羊癫疯,“你祸害百姓,天理难容!今日,贫道和诸位仙长便要替天行道!”
他一人是架势十足,盛气凌人,众人被他这一出弄得是阒寂无声。玄王心想:这人果然有趣。
最后是郑鸿从众人身后走出,揖了揖手,对着目瞪口呆的訾晁平声道:“訾大人,别来无恙?”
訾晁看了看依旧“哗呀呀”叫板的庄祘,看了看郑鸿,又看看为首亭亭玉立的玄王,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白善城人牲全数得到解放,以刺史为首坑害百姓的贪官连同平日为富不仁的员外们一律被俘,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玄王命玄鹰回西浔城一趟,召唤传送法阵把鹰师、虎师全数人马全部召集过来。郑鸿作为白善城别驾,百姓善后一事玄王全权交由他处理,四灵将负责监督。
玄王携着光秀登上城墙,望着城内忙碌之景,问光秀:“訾晁是訾宙的兄长,訾宙害你受尽折磨,訾晁便交由你来处置,要杀要剐,随你喜欢。”
光秀道:“玄哥哥,这人应当由你来杀。”
“你不喜见血?”
光秀摇摇头:“是有点怕,但却不是这原因。若是就牵扯我一人,他虽是訾宙的哥哥,兄弟二人虽是一丘之貉,但訾宙之过毕竟不能由他来代,所以我本人不会因为訾宙杀他。可是他坑害了一方百姓,助纣为虐,食民之膏血却不思为民请命,稷慎国国民即将成为幽冥的人民,玄哥哥作为一国之君,你的国民被贪官鱼肉,该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立君威。玄哥哥当着白善城百姓的面,公开处刑,百姓必会信服,视玄哥哥为明君。”
玄王嘴角一扬,挑起光秀下巴:“你如此殚精竭虑为我着想,叫我怎能不爱。”
光秀脸一红:“玄哥哥,这话还是等到晚上再说……较好。”
玄王笑道:“好,那便晚上。”
“唔哎……”光秀双手覆面,羞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