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哥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嗯?”玄王转过头,看着忽然神情变得非常尴尬的光秀。
“他是玄哥哥的侄子,我却喊他玄鹰大哥,这样不是乱了辈分吗?怎么办?”
玄王的脸忽然凑了过来,看得光秀一阵紧张。
“你啊,原来管所有人都叫‘哥哥’吗?”
光秀眨了眨眼,重点是那里吗?这不还差了一个字嘛……
不过他的玄哥哥很少会流露出这种不依不饶的表情,比起纠正措辞的问题,现在还是先让玄哥哥安心为最优先。
光秀走到玄王身边,双手环抱搂住对方的颈子,把唇瓣压在了对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一副乖巧讨好相。
“对他们只是出于礼貌,玄哥哥才是我最最重要的人。玄哥哥不喜欢,那我以后称呼他们‘先生’。”
“……算了,反正你也叫习惯了,若是突然强制你改变称呼方式,你会抱怨我冷酷无情的吧。”
似乎是带着赌气的意思,玄王低声说道。
“没有,我反而会很欢喜,因为玄哥哥你在吃醋啊。”
“我有吃醋吗?”
“明明就有。”
用揶揄来回报揶揄,这是两人在成为伴侣关系后新找到的情趣。
二人就这么对视,结果是玄王的目光似逃避一样地先移开,故意冷峻个脸,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我看你心情不好,我陪你到街上散散心吧,也顺便看看我这新赚来的一座城比起莲姬的景色如何。”
光秀笑,他现在心情不错,明明就是玄哥哥吃醋现在心情不好,当然啦,光秀不会去做让对方下不来台的事,喜滋滋地应了一声,握住玄王的手,跟他一起走。
黑麒麟舒展了身子,跳上光秀肩头,再次卧在他头顶,美其名曰:护驾。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西头的太阳已沉了大半,时值深秋,黄昏时吹起的风就要比午间更急一些。
但风的流速吹的云霞形成了美丽的图案,玄王驻足,仰头观看,光秀便也陪着他一起欣赏。
不光是他们,就连巡城的、负责治愈的武将们也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欣赏这在幽冥界观看不到的风景。
一个老大爷见负责自己的妖看着天空发愣,便笑道:“常言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哩。”
这一搭话,武将便和老大爷聊了起来,问他为何会有这种说法,还告诉他,他们幽冥界由于没有太阳、星星和月亮,他们判断时间会通过风的流速变化,或者是靠一种“水时钟”来精准时间。
郑鸿和无名结束谈话,正在庙堂里踱步,就听见了对话。郑鸿很是惊讶,他原以为,城民们虽然感激救治,但是心里难免还要有一些隔阂。他们现在营造出的气氛,就好像爷爷和他的孙儿闲话家常一样,虽然从实际年龄来看,他们恰恰相反。
这时玄王和光秀也慢慢走到了庙堂,扁鹊的姐姐卫灵见了,便在一旁随扈。百姓们早已得知玄王身份,看到他来便围了上来,齐齐跪拜,不住叩谢道:“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
玄王不解:“青天大老爷是什么?”
光秀笑道:“‘青天’便是形容玄哥哥你体察民情,爱民如子。这‘大老爷’嘛是他们的一种敬称,像是财神他们就说是‘财神老爷’,皇帝呢就说是‘皇帝老爷’。”又对百姓们说道:“这位是幽冥的国君,今后也将是统治你们的君王,你们当尊称一声‘玄王陛下’。”
百姓们虽改了口,但心里还是有些疑虑。有个不怕死的壮汉抬头,问道:“草民斗胆,不知我们归了您统治后,可否还像现在这样有饭吃,有工作做,能有太平日子?”
有武将正要叱咤,玄王一摆手,继而对百姓道:“这是自然。你们今后和余的子民并无差别。”
“那您的人不会吃了我们吧?”
这一人问,便听得底下窃窃私语:“是呀,是呀,听说妖吃人,别哪天把我们吃了。”
玄王道:“妖修行吸取的是天地精华,倘若吸食了人血或是啖其肉,只会使修为倒退,前功尽弃。以前妖会伤人,是因为人在除妖。余记得你们人族有句俗语,‘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是么?”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最后也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陛下若想杀我们,那是轻而易举,又何必这样费心救我们?还帮我们治病,我父亲多年的寒腿就是他们治好的,你们还在怀疑什么?我宁愿归顺陛下,也不愿去伺候那狗皇帝了!”
“对对!我儿子的哮喘也是妖给治好的,他们还给我们饭吃,还接济我们银子,这样好的君主上哪找去!”
附和声一浪接一浪,更有人认出了光秀头顶上卧着的是麒麟,百姓知道麒麟只会出现在明君身旁,更是不疑有他。最后反倒是一开始为民请命的那个人不对了。
“陛下,请您原谅草民,草民只是……只是……”
玄王张开双手,道:“你们都起来吧,余答应会庇护你们,给你们带来繁荣。”
民众得到承诺,这才肯放心散了。待他们散尽,前方不远,重新戴好面具的无名刚好出现在玄王他们视野。
光秀一愣,旋即嘴一撅,小小地“哼”了一声。
无名走近,对着玄王和光秀行跪拜礼:“见过玄王大人,光秀大人。”
就听光秀小声嘀咕:“你不怕五雷轰顶,我还怕遭天谴呢。”
“呃?”无名没听清楚光秀念叨什么,诧异看他。
玄王道:“你起来吧。方才那为余说话的人是你吧?”
无名起身,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这时光秀突然凑近,无名一滞,定定心神,道:“光秀……大人有何见教?”
“听说你是因为脸毁了,才不敢示人?”
无名低头:“是。”
“烧伤?烫伤?”
“是……烧伤。”
光秀“哈”地一笑:“那正好,摘下面具,我就帮你治了吧。”作势就要去扯他面具。
无名连连后退,忙道:“这……不敢劳烦大人。”
光秀步步紧逼:“你怕我治不好?中午我为一个全身烧伤的汉子治病,都治得好,你小小一张脸更是不在话下。”
“小人这脸伤也是在警醒小人,不治也罢。”
“这话不对。人要脸,树要皮,你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脸都不要了不成?”
玄王忍不住笑了出来。无名连忙投来求助的视线,玄王却假装没看到。
无名如意算盘打错了,玄王当然是站在自己爱侣这一边的。
就在无名放弃抵抗打算认命之际,光秀却突然收回了手,打着哈欠说道:“算了,我今天也累了,等你想治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无名一愣,光秀拉住玄王的手,撒娇道:“玄哥哥,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好。”
无名愣愣地看着他们走出几步,光秀忽然停下,回身道:“你若想通了,千万记得来找我。”这才拉着玄王的手,一路谈笑着走了。
直到他们走远,无名才啊地回过神来,摘下面具,露出比光秀更为成熟沧桑的脸,痴痴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光秀,你果然……
郑鸿走过来,抬手在他眼前晃晃,“阎老弟,你怎么了?”
无名长叹一口气:“我只是突然体会到了当爹是什么心情。”
“啊?莫非你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这感情好,说说是谁,我去给你说媒。”
无名白他一眼,“谢了郑大人。不劳您费心。”
这人脸说变就变,郑鸿搔搔头,真是丈二的和尚莫不着头脑。
“郑大人,你说倘若一个男子肯为了另一个男子付出一切,这感情已是真到无可挑剔了吧?”
郑鸿的表情就像吞了一个大鸭蛋,吃吃道:“你……你该不会看上的那个人是我吧?”
“郑大人。”
“干干干什么……”
“您下次再有惊人之语25" 不要报恩要抱抱24" > 上一页 27 页, 时,麻烦您对着马路说。”
无名唉了一声,一甩袖,迎着夕阳,走了。
郑鸿看着他的背景,跳起来道:“好你个臭小子,变着法骂我老年痴呆!你!你给我回来!”
可惜他这一嗓子被风一卷,四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了。
第66章
玄王等人在白善城留得三日。等到第三日时, 北斗平安来报,说稷慎朝廷派一万兵马兵分三路取白水、白晶、白善三城,除陆令外,都已被他歼灭。而那陆令,北斗遵照玄王之命放他回去,敲山震虎,叫他知与皇帝玄王的厉害。
另外两城便由北斗和夜羽分别接管,玄鹰由于要听命于夜羽,所以也随行在他身边。
白水城的刺史商周仍存良善, 并未鱼肉百姓,又同郑鸿有深交。郑鸿便书信一封托夜羽带去,将白善城和玄王情况一一详说了, 起初商周唯恐有诈,命衙下捕头前往查探, 回来报曰,与郑大人所言无异, 这才信了。他对朝廷早已心灰意冷,若不是放心不下百姓,早就前往别国安度晚年了。他便把刺史大印交到夜羽手中,夜羽再三劝他,他才回心转意, 答应暂代刺史一职,待玄王将稷慎纳入国土时再商议白水城的吏治。
白晶城那边行事也很顺利,百姓亲眼所见北斗以一人之力全歼陆令五千精兵, 如今三城互通往来,他们知道白善城住民生活有所保障后,皆愿降于幽冥。
陆令将消息带回,朝廷一下炸开了锅。皇帝震怒,下旨讨伐,还钦点濮翼随皇帝亲征。
下朝后将军府门前宾客如云,皆是朝廷官员前来问询幽冥兵力之事,个个都是心急如焚,奈何陆大将军都一一挡了,回话说:一个不见。
其实他这会子已只身前往宰相府,讨教求生之法。他言道:“那妖只一挥手,本将的兵便全都倒下,简直比……简直比杀鸡还快!若非那妖饶本将性命,本将焉能有命回来!”回想起当时情形,又吓出一身冷汗。
宰相缕缕胡须,道:“只一妖便有此神通,他还告诉你他们一共来了千人?”
陆令惨然道:“是呀!是呀!那还不得把我们踏平来,踏平去!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像那碎肉刀下的碾肉,任凭宰割!”
宰相沉思片刻,忽然拍案而起:“不如我们先反!”
陆令一愣,“怎……怎的?”
“这年头,人和妖都转了性了,人反倒残暴,妖反倒有情。稷慎已经保不住了,你我不妨早投明主,他日真叫妖夺了权,你我尚能保住性命不说,没准还能保住官位,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那濮翼那边……那个濮翼也不是省油的灯呀!”
“这……”宰相眼珠一转,忙道:“既如此,你我快快收拾行装,立即出城!”
“那……将士们呢?”
“哎呀,你我性命暂且没得保障,哪里管得了旁人!既然要逃,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陆令擦了一把冷汗,道:“好,好,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宰相和陆令的谋划不知怎的就走漏出去,官兵们一听他们的长官要弃他们而去,加之平日就对这些权贵不满,揭竿而起,率先反了。白阳城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嘶喊声和争斗声。官兵杀红了眼,见官就杀,宰相虽已乔装打扮但还是有官兵认出了他,将他与他的家奴诛杀了。陆令毕竟是个武人,且战且走,倒是成功逃出了白阳城,奔北狄方向而去。
濮翼站在东华门的城墙之上,俯瞰着城内滚滚硝烟,火海四起,心中无限畅意澎湃。
“痛苦,愤怒,恐惧,憎恶,悲伤,绝望……啊啊,多么美好的感情,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濮翼神情陶醉地凝望着天空,凡人的双眼无法观看到的黑色不祥气息弥漫在天空,布满了白阳城的天际,它们从城中的每一个拥有负面情绪的人身上散发出来,汇聚于天幕,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诡异颜色的涡旋。
“这些负面情绪,真是世间最美好的果实!就快成了,就快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吾族之神即将降临于世!”
濮翼双手一摆,立于琴架前,指尖疾行,奏起了《破虏令》。琴声和着喊杀声,在东华门内外和鸣。
不多时禁军统领于典焦急赶来,叛军就要杀到东华门下了,国师竟然还有心情演奏?他敢怒不敢言,只得拱手道:“国师!这,这已兵临城下,您倒是拿个主意呀!”
“别吵,演奏正是高亢之时。”
于典见濮翼举止乖张,神情癫狂,琴声也是分外缭乱,不敢在城墙上多待,立即前往皇宫,通禀皇帝。
皇帝一拍龙椅,怒叱道:“你说濮翼在城墙上奏曲,还助长叛军气焰?”
“他只是奏曲……倒也不像是在助长叛军气焰。臣感觉他……感觉他像……疯了。”
“他人上朝时还好端端的,怎的这么快就疯了?”
皇帝的表情已是怒不可遏,于典只好讪讪回答:“可是他那样子……实在不正常。”
“你,带他来见朕!”
于典只拱手低头,却不见动身,与其让他回去直面那个疯子,他宁愿在这里承受皇帝怒火。
起码,皇帝发起怒来倒还像个人。
皇帝怒极,可宫外生变已容不得他再杀禁军统领来宣泄怒气,再杀,他就真的没了屏障。
皇帝霍然长身而起,一拂袖,冷冷盯着于典头顶,一字一字道:“你,带朕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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