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若挑眉,以额抵额,蹭了蹭,其实本人还是有些迷茫糊涂地,仿佛大梦初醒,“嗯,那拜入仙门之前呢?”
“没爹没娘,一穷二白。”
将若一怔,沉默了片刻,干干道:“好命数。”
“我也觉得。”颜于归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挠头道:“不过你知道最好的命数是什么吗?将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还记得你吗?”
将若挑眉,颜于归道:“我没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的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孟婆居然没在,然后一群鬼就在那里等着,我溜了。”
将若低笑,道:“为什么溜了,而不等着?”
颜于归回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不满地看向了别处。将若倾身,手掌在他面前打开,两枚指环相扣,熠熠生辉。
将若手捧着他的脸,笑道:“这次,不会再摘了。”
颜于归鼓着嘴,嘟囔道:“干嘛,摘得时候不是挺干脆的嘛?怎么今天又想给我带了,你说你打脸不……”
话虽如此,可颜于归还是磨磨唧唧地带上了那魂戒。将若又满意地蹭了蹭他,笑道:“那我们先回魅城吧。”
“不行。”闻言,颜于归立刻沉脸拒绝。
“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颜于归咬牙,愤愤不平道:“这不都怪你,没事和人打架,害得两界结界松散,多少妖魔鬼怪跑出来祸世扰民,我们身为缥缈山门下弟子,可不就得匡扶正义,降妖除魔!”
将若怔了怔,随后将他的脸掰正,问道:“你还要修仙道?”
颜于归眨眼,而后双手搂着他,笑道:“我觉得没问题啊?”
“是没什么问题……”将若话音未落,颜于归突然一手捂住了他的嘴,轻语道:“你先离开,有人来了。”
将若挑眉,极为不爽地将他的手拿下,冷声道:“你搞清楚了,该走的人是谁!”
颜于归面色一变,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要过来了,而他还在这里和将若争执不停。
“那你化狐,化狐也可以。”
“你少给我得寸进尺。”
“这是什么个得寸进尺,将若,你脑子有毒吧!”
“小道士,你骂谁呢?”
“骂一只臭狐狸……”
两人杀气腾腾,骂的热火朝天,因此都没注意到周身环境,颜于归好不容易说服了将若,突然听到一声厉喝。
“妖孽!”
他面部抽搐了下,而后仰头望去,顺手将遮眼的狐尾扔在了一边,慢吞吞道:“常山,是我。”
“大师兄!”执剑的男子一愣,后退一步,惊悚道:“你头顶那一坨东西是什么!”
颜于归抬手将扒着他脑袋的狐狸摘了下来,一边安抚着他,一边笑道:“碰巧遇见了一只受困的狐狸。”
常山毛骨悚然,看着他怀中的狐狸眯了眯眼,嘴角抽搐道:“师兄,你这是闲着没事干了,甘遂和文术还没有找到呢,瞎救什么狐狸……”
“他们两个还没见?”颜于归眉头蹙起,手下动作一滞,怀中的狐狸趁机搭在了他的肩头,颜于归道:“甘遂和文术不是回了消息吗?”
“人没出现。”常山揉了揉脑袋,抬步走近便要打算蹂!躏一番颜于归肩头的狐狸,而颜于归下意识地一个侧身,常山讪讪一笑道:“徒望师兄,玩物丧志啊,你要是带这只野畜回去,掌门师尊还不得杀了你……”
颜于归抿唇一笑,欲言又止,便拍了拍他的脑袋,高深莫测道:“小屁孩儿,浮躁怠惰,杀伐一词,真所谓……”
“停停停,打住,打住!”常山宝剑一横,后退一步,一阵恶寒,“在缥缈山整日被师父们洗脑我都忍了,一下山你还要唠叨个不停,祖宗诶!放过我们好不好,我知道师兄你很强了,你是纵横四海,天下无敌,拳打混鲲,脚踩玉帝,但是我们这群小弟真的难以容忍,下次下山修行你能不能别跟来了?”
颜于归扶着下颚,心想自己平时也没有多严厉啊,只不过是秉承着掌门师尊及各位师父的教导,外加上奉着缥缈山的门规指点着他们而已,这怎么是难以容忍的事情讷?
“好。”
“好什么好,不顶用了懂吗,师兄你知道你的人缘已经……诶?”常山猛然一愣,诧异地看着颜于归,又猛退一步,利剑出鞘,瑟瑟问道:“徒望师兄,你是不是被妖狐上身了?”
颜于归凝眉,而后翻身掠上了树枝间,阖眼不语。
常山在下面呆呆地愣了一会儿,而后喃喃道:“奇怪,以往不都哭着喊着要陪我们下山历练吗?这次怎么脑袋开窍了……果然还是被妖狐上身了吧!”
“常山。”颜于归揉了揉眉心,实在忍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叹息道:“我被妖狐上没上身,你心里还没点儿底数吗?别吵吵嚷嚷了,今日休息一晚,明天还要去临都和文术他们会合呢。”
“噢。”常山乖巧地盘腿坐下,须臾又觉得不对劲,仰头看着远处的人。
徒望师兄是怎么知道文术他们在临都的?果然,这就是缥缈山掌门心仪的第一弟子吗?实力是何等恐怖啊!
常山于幽怨中睡去,而颜于归刚睡下不久,便被折腾醒了,他一把拍来那张妖冶贱货的脸,睡意惺忪道:“做什么?”
“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将若咬着他的耳朵,颜于归抿唇缩了缩,继续拍着他的脑袋,打了个哈欠,“别闹,我今日很累了,常山还在下面呢……”
将若撇嘴,不屑道:“你那个师弟一般般,察觉不到我的结界。”
颜于归无奈嗤笑,支起了身子,道:“师尊命我带他们下山历练可不是为了对付你这样的高级狐妖。”
“呵。”将若手指穿过他的长发,舔唇道:“那如果遇见了如我这样难对付的妖怪怎么办?就如同今日,你可不就是遇见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颜于归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凑近凑近,手指玩着他的银丝,极为轻佻道:“当然是收归身下喽……”
将若面色一变,身子后仰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偏头轻嗤道:“就凭你这小道士,也就勉强比下面躺着的人好一些,能有什么能耐?”
“有没有什么能耐,上了床你不就知道了。”颜于归叹了口气,继续扯着他的银发,只见将若面色再一变,头接着又偏,还没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一下颜于归,那人又开口,憋笑道:“不过将若,你这个样子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将若宝宝偏头,求知若渴,一脸好学道:“什么事情?”
颜于归正色,淡淡道:“春天到了。”
……
“滚!”
☆、临都故人(一)
作者有话要说: 常山小师弟c位出道,蠢狐狸春怨复苏
与常山抵达临都时已经日中了,他们一路步行,为了不太引人注意,颜于归让将若提前匿了身子,而后来到了文术住下的客栈里。
常山大踏步地走在前面,健步如飞,一巴掌轰开了客栈门,大大咧咧道:“甘遂,师兄过来找你……呃……”
“呜……疼疼疼疼死了,我拒绝!”
客栈门大开,只见一清秀的少年披头散发,衣宽带解,胸前还有一些诡异的红印,此时正在屋内满面惊恐地乱窜。
常山大喝一声,随后一把抓住了他,气急败坏道:“何方妖孽胆敢染指我小师弟,还不速速出来送死!”
少年被常山抓住,面色惨白,泪眼婆娑道:“师兄,你想多了……”
“他可不就是戏份多嘛……”床幔陡然被拉开,榻上走下一男子,衣衫白洁,气质高雅。
颜于归示意那少年过来,而后指间凝着灵气在他身上探了探,道:“与怨女交手了?”
“就在临都。”榻上人过来,对着颜于归俯身一拜,淡淡道:“于临都交手时,甘遂因为实战经历缺乏,措不及防就中了毒,恕文术失策。”
“无妨,拔毒了就好。”
颜于归一笑,甘遂噘嘴,眼泪又要簌簌盈下,委屈地扑向了颜于归。而可惜的是,他还未靠近,颜于归身前就突然现出一白滚滚,‘嗖’地一声击打在了甘遂的额头上。
“唔……”甘遂捂着额头,这下是真的欲哭无泪了,“这个白团圆是什么?”
颜于归汗颜,对着将若招了招手,而后者极其傲然地昂了昂脑袋,送给他一个白眼,而后才扬着爪子过来。
颜于归俯身将这个傲慢无礼地小崽子抱起,又抬手揉了揉甘遂的额头,再看向文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道:“那可查清那家伙的栖身之地了?”
“……”
颜于归打了个哈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碍事的,甘遂中了毒斑,你先帮他拔了毒,我去去就回。”
甘遂抿唇,一下下地挪着步子,极不情愿地靠近了文术。
出了客栈,颜于归一路南行,找着怨气最浓厚的地方,一边问道:“将若,你知道怨女吗?”
怀中的狐狸轻嗤一声,咕哝道:“知道,老熟人。”
“往千秋?”
“嗯。”将若道:“所以啊,你就不用管,让她折腾又何妨……”
颜于归汗颜,这都什么态度啊,他无奈道:“我也不乐意管,可是你看看,自从你与聂良挑起战争开始,妖界多少家伙都逃窜到了人界,缥缈山这几百年来都没闲过。”
“怪我喽?”将若极其不爽,道:“你们缥缈山缥缈门好歹是天下第一大仙门,怎么处理几个小妖怪就抱怨?实力喂狗了吧……”
颜于归十分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道:“你有理。一会儿我忙着,你就不要来打扰,一边玩去。”
将若‘嘁’了一声,而后潇洒地跳到了一公孙树上,不远处的半山坡,颜于归动作麻利地捏诀换了一身衣物,并立起一张蓝布幡子,上著着”神算“两个大字。
他半倚着树,似眠非眠。
不消片刻,山下便下来一名女子,那女子手撑着后背,明显怀有身孕。
颜于归睁开了眼,弹了弹道袍,将若看着他靠近那女子,神神叨叨地说了好久,那女子起先是百般不愿,而后眉头紧蹙,再犹豫不决地伸出了手。
颜于归先是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而后研究着女子的手纹,顺手起卦,面色大变。
将若化为人形,支着脑袋看他。
颜于归右手一抖,一节质地温润的赤色手串露出,朱砂红色的火焰流纹甚是妖娆,末端还系着段红流苏。
一纸黄符抖出,颜于归将符纸交给了女子,女子毕恭毕敬地接过,连连道谢,而后离去。
“你刚才在干什么?”
颜于归刚收拾好了幡子,将若突然贴近,他伸手推了推那张妖孽脸,道:“还能干什么?算卦呗。”
“算卦?”见颜于归离开,将若负手又跟上,挑眉道:“我都忘记了,你是个小道士,还会算卦的,那你帮我算一卦。”
见他突然贪玩,颜于归抿唇一笑,挑眉问道:“好啊,前世今生、姻缘仕途,你要算哪一个?”
“不用算太多。”将若颔首一笑,颜于归凑近,冷不防地被他握住了手,而后听他温和淡定道:“你就算算我命中有你不……”
颜于归面色戛然泛红,而后反手将他手腕握住就走,轻嗔:“别闹,还在办正事呢!”
将若被他扯着,笑得一脸开心。
是夜,颜于归带着将若住进了客栈,而常山等人则守在了那名女子家附近。
推开了窗扉,一眼便能看到那张氏女子的家,如今灯火熄灭,隐在临都之中,平平淡淡,可在一些修道人士眼中,那座房子,煞气临人。
原因在于那张氏腹中的胎儿,而再根本来说,则是往千秋这个祸害。
当年燕林,颜于归同将若离开后,往千秋的儿子便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杀死了往千秋,而往千秋这个福大命大的家伙并没有魂飞魄散,重活一世还有一魂一魄,为了恢复力量,她寻找着合适的胎儿宿体,并于清明时节,阴气浓郁之时,吞掉那孩子的魂魄。
故孩子生下来便有些痴傻,父母也很难察觉,直到孩子长大。
往千秋在宿体之中时并无多少意识,而颜于归就是掐中她这一点儿,所以才哄骗了张氏,意欲用法术将往千秋从她腹中逼出来,如此便可不伤张氏母子。
可是,情况好像并不在预料之中……
张氏,睡了!
“没有喝符水?”颜于归不确切地看着,一手摩挲着下颚,喃喃自语:“明明告知她回家就要喝上符水的,怎么这么不听话?”
颜于归趴在门框上,沉吟片刻,虽然打定主意不插手了,可对于往千秋这个敌人,他还是不放心由常山几人直接上手,便问道:“将若,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解决掉往千秋?就比如……呃,将若?”
颜于归回头,眸色一变。
床榻之上,那只死狐狸此时正如毛虫一样,用被子裹着自己,头都没露出半颗。
“你怎么了?”颜于归坐在床榻上,伸手扯了扯被子,没扯动,那人反而裹得更紧了。
“别碰。”妖若声音闷闷,道:“你自己睡你自己的,我不舒服。”
“啊?”他还未答话,屋内烛火突然熄灭,眼前一暗,那人身子一滚,滚到了墙根下,不再说话。
颜于归合衣躺下,看着墙角的人,默默无言。
夜沉,屋内簌簌响着声音,颜于归手掌覆额,睁开了眼,微微偏头。
“将若?”他起身,轻而易举地扯下了将若身上的被子,抿着唇,迟疑不定道:“你是不是……真的发春了?”
将若绯红着一张脸,朱唇轻咬,眸含玉水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才发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