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瑾行听到这句话,脑袋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痛难忍。
穆少何见他这个样子,只能苦笑:“骗你的。我在找一样东西。”
梅瑾行撑住脑袋,不知道突然这下,自己是怎么了,把疑问放在一边,问:“找到了吗?”
穆少何额边的青筋像要破出的虫:“看到了,我去拿回来。”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中计,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游船回到刚刚的码头,游客们不满意,涌到售票处找说法。工作人员也没办法解释船自己动的原因,又不愿意退票,一时间,双方僵持。
梅瑾行心情非常复杂地站在岸边。他调整视线,突然看到对面山下,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也看到他,笑了。
梅瑾行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没等他回忆起什么,那人跳进湖里。
接着,风云聚集,暴雨降临。
风雨的力度,似乎要把这里砸穿。
穆少何被困在湖底的一处结界,动弹不得。
翡清湖的湖底,是保存完好的村庄。
穆文间便走在屋顶,站在他面前。
穆少何咬牙:“你到底是谁?”
穆文间挑眉:“我是你弟弟呀。”
穆少何正在拼命压抑身上的邪性:“你不是。”
穆文间绕着他转了一圈,四周是翻腾的水。
“这具身体是你弟弟,那我就是你弟弟。不过更准确来说,我是你的饲养者。”
穆少何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什么意思?”
穆文间上前碰他的脸:“一千五百年前,我当上荆南的国师后,每天送很多人进万神山给你吃。我一直期待着你成为山鬼的那一天。可惜这一切都被梅瑾行毁了。”
穆少何扭开脸。
穆文间见他拒绝,微笑:“我说过,我们不普通。我们是世间上,唯一的同类。”
穆少何盯着他:“你是山鬼?”
穆文间:“人间养闲客,万神铸一鬼。”
“我是游荡在人间的鬼,不知生来的意义,不知活着的意义。直到看到你,我便知道,我的归处在哪里。”
穆文间捧住穆少何的脸:“我羡慕人类群居生活。每天为了生存,为了繁衍,为了很多微不足道的事情忙碌着。所以我想,我也要有同类,值得与我并肩的。”
穆少何努力控制身上的邪性,发出低低的喘气声。
穆文间试探着将唇碰到他脸上:“等你变成真正的山鬼,我们就来□□吧。如果需要后代,我就换一具身体。不过亲吻的感觉,似乎没什么特别。”他边说边亲到穆少何的唇上,只是在外碰了碰,穆少何突然张开嘴,将舌头钻进他的唇里,穆文间片刻晃神,结界出现刹那的松动,穆少何将仅能召唤的触手放出去,随着那点淡淡的追魂香,冲向岸边。
穆文间退开,用手指点了点唇:“从未有过的感觉。”
穆少何嫌恶:“不怎么样。”
穆文间不生气,眼里已经看穿一切:“你把骨灰送出去也没用。”
穆少何敛笑:“什么意思。”
穆文间手指晃了晃:“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那骨灰是真的,我也没动手脚。即使他真的恢复记忆了,也救不了你。”
岸边的梅瑾行,直觉地抓住小瓶子,正想打开来看,忽然被人拍了肩膀。
“大人。”孟阍见到他手上的东西时,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梅瑾行惊讶:“你怎么在这里?你的伤好了吗?”
孟阍走路不稳当,脸上青青紫紫,明显还没恢复,他说:“我没事,主要是你,快跟我走吧。”
梅瑾行将瓶子握在手心里,孟阍的视线不自觉徘徊在上面。
“山鬼还在湖里。”
孟阍拉过他的手臂:“他已经被厉害的术士降住了,以后你不用怕他了!”
梅瑾行望着这片宁静的湖,不知在想什么。
孟阍没忍住,拉着他走了几步,一直到水泥地面上,直到,梅瑾行停住不动。
孟阍惊愕回头:“大人?”
梅瑾行纠结:“我觉得,他不对。”
孟阍眼神暗下来:“哪里不对?”
梅瑾行抬头,认真道:“我怀疑,这个山鬼或许就是穆少何。”
孟阍强忍着怒气:“大人你被迷惑了!”
梅瑾行见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有丝动摇,最后还是挣脱他的手:“不,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都要去验证!”
孟阍低头:“大人,你这么说,我真的.......”
风轻轻扬起,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很不开心。”他唤出蛊鸟火焰,朝梅瑾行攻击。
梅瑾行狼狈躲闪。
“既然这样,我就抓住你,重新洗掉你的记忆。将山鬼完全从你脑里删去。”孟阍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痴迷。
梅瑾行被击倒的同时,手中的瓶子脱手飞到空中,被火焰锋利的爪子抓碎,无数白色粉末飞扬出来,梅瑾行望着它们,就像漫天的雪花,然后落在自己身上。
世界瞬间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去外地,可能没时间更新啦。后面几章是回忆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千年前(1)
光影交错,胭脂酒香,如水流的琴声缓缓倾泻而出,没能冲淡暧昧不清的媚声浪语,司寇府的宴客厅里,充溢着欲望与糜烂。
司寇怀仁被害后,司寇家逐渐衰落,两年前,司寇怀仁失踪十几年的儿子司寇文远用计将司寇怀义送进官府,其子司寇雄逃亡失踪,当权至今。司寇家自此堕落到文武百官不屑一顾的地位。
如今的司寇文远年纪轻轻,举止轻浮,脸颊臃肿,眼神糜烂,搂着美人轻佻抚摸,他身边的女子年纪不大,服饰烟尘,面庞稚嫩,神情惶恐,面对司寇文远的伸进去的手,没忍住将人推开。
司寇文远被拒绝,觉得丢了脸,恼火地将女子推在地上,撕扯她的衣衫:“妓院的女人跟我装什么!”
四周坐着定贝城有名的纨绔,他们见了直叫好,司寇文远动作不停,竟真打算在大庭广众下行不轨之事,身下的女子捂住破烂的衣衫哭喊着不要,加上其他人淫邪的笑声,司寇文远越来越兴奋,直到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大人,且慢。”
司寇文远顺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往上看,一张绝艳动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怒火马上转化为□□,抓住这只手,摸了摸:“哪来的美人,想和我玩玩?”
这是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美人,他一身白衣,长发未绾,披在身后,虽简单朴素,却使精致的面庞更添风情。
其他喝酒的人突然见到这般绝色,眼睛发直。
“大人,我是翠倚楼的琴师。”青年低眉顺目,身上却有着风雅洁净感,叫人想将他撕烂,看他动情、哭泣、呻-吟的模样。
司寇文远马上抛下地上的女子:“长得那么好看,躲在屏风后面弹琴多浪费啊。”
“是啊,不如我们一起乐乐!”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地上的女子见状,惊恐地逃离,只是离开前,回头再望,只见那个风华绝代的青年被包围在其中,邪恶的手覆盖上去,她心中悲凉,不忍再看,又不敢离开,只能躲到一处偏房里。
直到一声尖叫冲破黑夜,她回到宴客厅,见到许多家丁、丫鬟慌乱奔跑,司寇文远与其他纨绔在里边,已不成人样。
他们变成一团一团血淋淋的肉,在中间摆成圆,圆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们的头颅,他们用惊恐的脸互相凝视对方,死不瞑目。墙上用血涂了一个又一个诡异的笑脸,挤在一起,满满当当,走进去像被笑脸包围,极其渗人。
女子被骇人的场景吓得不会说话,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司寇府,没注意撞到一个人,她抬头,见到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这短短的一眼,她恍惚看到了琴师。
“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回神,脸有点红。
男人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走了。女子望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
真像翠倚楼新来的那名琴师。他一定也遭到不测了。女子黯然。
男人慢慢走,似乎在闲逛,等他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将手上的□□扔进垃圾堆里。
“四十四养鬼阵,还差三十四人.....”他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故里,眼里一片清明。
一只雪白的鸟飞下来,停在他肩上,暗处的一条巨蛇吐着信子。
“乖白雪,又找到了.....”
白雪骄傲地挺起胸膛。
“李家棺材铺的小儿子奸杀数十人,走吧我们去找他。”
他对杀戮毫无惧意,他的需要、他的目标,令他快速成长。
司寇府命案后,短短半年时间,定贝城陆续又发生数起一样的事件。官府严查没查到什么,百姓则为横行霸道之人的死欢呼。
等诡异的凶杀案不再发生,定贝城又出现许多邪祟。
没见过这种东西的百姓官员被吓得无法正常上朝、劳作,甚至出现邪祟伤人事件。
不堪其扰的北淮,在城中贴出皇榜,寻找能人异士解除此次危机。
一名男人揭了皇榜,成功解决邪祟侵扰一事,国君大为惊叹。
男人自此进入朝廷。同年十月,他在定贝城最贫穷的北郊领回一名少年,名唤孟阍,跟随左右;次年春为国君于康定山寻得一龙脉,威望大升;五月,帮国君铲除为祸已久的张家......仅用两年,他从籍籍无名之辈,踏着鲜血与权谋,得到国君信任,成为北淮历史上唯一的国师。
梅瑾行接过奏书,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终于走到这里。
但这不是终点,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大家记不记得,这个司寇文远是假的,真儿子是梅瑾行。卷二的内容
☆、第二十三章:千年前(2)
中还乡,破败的庙宇。
褪色的墙体在夜里隐没痕迹,变成黑黝黝的巨大怪物。
梅瑾行一行人从北淮骑马潜入荆南,扮作商贾,几番辗转,来到此处。
三年前匆匆一瞥,到如今,梅瑾行与当年相比,有太多不同。
“你们在此处等我。”梅瑾行跟手下说完,要进去,被人拦住。
“大人,请让我陪你。”孟阍在几年的时间里不断抽枝,褪去青涩与懵懂,成为梅瑾行可靠的左右手。
梅瑾行看着他,说:“你的火焰养得怎样了?”
火焰是孟阍的蛊鸟。两年前,梅瑾行开始教他术法,并让他养一只蛊物时,孟阍放弃其他好苗子,选了一只普通的高冠鸟,当时梅瑾行委婉地让他再考虑一下,孟阍瞄了一眼梅瑾行的白雪,说:“大人的也是蛊鸟,白雪很漂亮,我喜欢。”白雪听了,高傲地扬起头颅。梅瑾行也不好说白雪是千魂鸟,本就珍稀,与遍地的高冠鸟不能相比,但见他坚持,最终没说什么。
孟阍将火焰召回来,一只灰扑扑的小鸟便落到他肩上,歪着脑袋,用黑豆眼睛打量着四周。
梅瑾行肩上的白雪看都不看它一眼,梳理自己的毛发。
孟阍叫了几声火焰,火焰拍拍翅膀,飞到空中,身上开始有火焰流泻而出,将它全身笼罩,在夜里耀眼得像个小太阳。
其他人发出惊叹声。
白雪突然朝天叫了一声,清亮的鸟鸣带着冷冽的风霜,将火焰打下来,身上的流光也消失了。
梅瑾行戳了一下白雪的屁股,小声:“欺负人家很好玩吗?”
自从梅瑾行以自己的血为引,抓蛊物喂给白雪吃,白雪的实力突飞猛进,开始洋洋得意起来,对同为蛊鸟的火焰十分不屑。
孟阍把晕乎乎的火焰捧在手心里,低头轻唤:“大人。”
梅瑾行望着火焰,想孟阍对术法真的很有天赋,带上他,也算是一个机会,便让他跟着进庙了。
孟阍喜不自胜,小心翼翼地跟在梅瑾行的后面,没敢越前一步。
在庙里,梅瑾行带着白雪来到案台,让它钻进一个洞里。
梅瑾行有些紧张。他要通过神木的考验,得到荆南初代国师留在里面的秘宝——通晓万灵的白玉乾坤。只有拿到它,才能找到救出穆少何的方法。但他只有一次进入的机会,若是错过了,那便要将希望放在孟阍身上。他下意识咬了嘴唇,心中摇摆不定,他不怕失败,害怕的是实力不够,没有运气,他面上云淡风轻,右手已紧握成拳。
孟阍在后面一直注意着他,出声:“大人,你没事吧?”
梅瑾行深深呼了一口气,恢复平静:“等会我要进入这里的阵法拿秘宝,麻烦你在这里守着。”
孟阍十分认真:“交给我吧,大人。”
白雪钻进去后,梅瑾行整个人消失不见。
孟阍伸手碰到他面前的空气,似乎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温暖。
从深夜,到天空破晓,直到中还乡那边的公鸡打鸣,梅瑾行从阵法中出来。
孟阍迎上去,担忧的心放下来,开心道:“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梅瑾行眼里是难得一见的光芒,手上拿着一卷白玉雕刻成的书册:“我拿到了。”
孟阍不知他拿到什么。虽然梅瑾行从不与他们说做事的缘由,但他没有关系,能无条件跟随在他身边,孟阍就满足了。
梅瑾从洞里抱出白雪,带着其他人赶往万神山。
他站在一处高高的悬崖边,迎着太阳的方向,能见到万神山的一角。他吩咐十名手下,让他们留下来,将这一片山脉走向全画下来。
这几个手下跟着梅瑾行寻过龙脉,对这类活儿一点不陌生,但这么大的区域,他们还是头一回。
“大人,你说的是,从这,到哪儿?”
梅瑾行很想再走近点,但他不能,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跳进井里。他摇头,伸手指向前方:“尽你们最大的力量,能画多大就多大,每一条河流,每一棵树,都不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