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着常经业一直到天明,趁着旁人还未来,将他轻轻地摇醒。
“天亮了。”常经业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然申屠却明白,答应了一句:“是啊,天亮了。”
常经业起身伸了个懒腰,站在门口等着常永安过来将他的父亲入棺然后安葬。
“你都明白吧。”常经业看到了大哥正走过来,回过头又照应了一句。
申屠朝常经业点了点头,展开一个叫他放心的笑。
常经业便安心地和大哥去送常正青入葬,将所有的事都交给申屠。
申屠直接捏了一个隐身诀,去常正青的房里搜了一遍,将所有的账本都收进袖子里,又觉得不够,便又顺道将常永安的房间又搜了一遍,将所有的账本都收进袖子里,然做完了这一切常家兄弟还未回来,便觉无趣,随意地施了个术法,将所有的房间都搜了一遍,竟又翻出几本来,悉数收了回常经业的房里等着。
等到太阳西斜,常家兄弟才回了家。
常经业回了房,看到桌上累得满满当当的账本,眼中的惊喜仿佛要溢出来。
他本没指望申屠能找出多少账本,却偏偏他动作极快,将所有的账本都翻了出来送到他的面前。
常正青亡故,按习俗常家要守孝三天,常经业便趁着这几天,将所有的账本都算了一遍,他算数本就比哥哥好,不过是不懂得人情世故,才会被大哥占了未来主事的位子。
但如今不一样了,自己已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
三天守孝之后,常永安才发现自己房中的账本都不见了,除了自己房中的,父亲房中的与一些藏得极深的账本都不见了。
除了常经业,绝没有第二人会这样做了。
然已经晚了。
常经业早已将账本都接手了,连带着所有的生意,门下的铺子自己都摸得一清二楚,常永安如今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常家主事了。
取代常永安,成为真正的常家主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大哥又再闹了吗?”常经业一边算账,一边问申屠。
申屠坐在他的对面,一边替他翻着账本,一边随口答道:“正是。”
常经业闻言嗤笑了一声,下笔却一直未停:“都三年了,还是不甘心。”
“毕竟他才应当是常家的主事,突然被自己不成器的弟弟抢了,心有不甘倒也正常。”常经业算完了一本账,申屠便翻开一本递到他的面前。
“如何能叫不成器的弟弟?”申屠伸手替他翻着账本,与他闲聊。
“他此刻怕是想杀了我。”常经业笑了笑,申屠正要说话,他又接着说,“死了也挺好的,省的像这样一边厌弃着常正青,一边却又守着他的家业。”
“经业……”
“替我翻账本吧。”常经业打断申屠的话,催他为自己翻账本。
申屠便不再说话了,安静地替他翻着账本。
第24章 第 24 章
许是管理常家的家业太过辛苦了,常经业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已经显出老态来。
“小申,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常经业又开始对申屠说起这句话来。
申屠也不搭话,因为常经业确实快要死了,只不过不是常经业以为的那种死法而已,因此他也很少说什么宽慰的话,只说:“那便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这日,常经业看完了账本,便又叫了申屠一起出去走一走。
自常经业掌权,他便修了一座后花园,假山流水花团锦簇。
然当他准备敲申屠的门时,忽的想起昨日申屠突然头疼,连附近医术最高童家的郎中都查不出缘由,便想着许是这些年他6 当前是第: 8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随着自己也累了,便停下了手,想让申屠多休息一会。
今已入秋,新种的各色菊花也都盛开来,秋风拂来,园子里的菊花都摇摆起来,仿佛是在迎接常经业的到来。
“今日的景致倒是好。”他随手掐了一朵菊花,回头想跟申屠说话,却忽然想起自己今日并没有叫上申屠,失落地将手中的菊花扔了,背着手在后花园里踱步,却偏偏没什么心情,连景色也懒得看了,便干脆回过头去找申屠。
”小弟。“耳边忽然传来常永安的声音,常经业正要抬头,却还没来得及看清常永安的脸,就被一下子推进了旁边的假山流水里。
常经业磕上了山石,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嗡”了一声,然后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水冲进他的口鼻,他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轻松,仿佛这一切终于结束了,终于轻松下来了。
可却又忽然觉得不够圆满,若是自己死的时候小申能陪陪自己就好了。
他正如此想着,却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口鼻中的水就消失了,只是脑袋里还在嗡鸣,只勉强听见申屠在耳边喊:“元清,元清!”
他是经业啊,怎么会是元清呢。
申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名字,便又改口:“经业,经业!”
果然是自己听错了。
常经业无力地想,他想睁开眼看看申屠,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他知道这是申屠,是自己死前唯一一个想要他陪伴,想要他在身边的人。
如此死了也值了。
他努力地睁开眼想要看清他,却始终是模糊的,最后他想:算了吧,反正是他就好了。
而后缓缓地闭上了眼,在他的怀里安心地死去了。
常经业死了,申屠本没了继续留在常府的理由,只不过看着还站在一旁的常永安,眼中毫无感情,一句话也不说。
“你一个下人,还敢无礼?”眼见着常经业咽了气,常永安仿佛终于将心中三年的怨怒都吐了出去,重新又耀武扬威起来。
申屠干脆地一扬手,常永安便也同常经业一样,整个人都撞到了山石上,然后整个人掉进了水里。
“还有两世,你等等我。”
申屠正要靠着自己的嗅觉去寻这一世的元清,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申屠。”像这般戏谑地叫人的,自己认识的人当中恐怕只有程耳了。
他回过头看,果然是程耳与邴怀两人。
“你们怎么有时间找我?”申屠暂且将寻找元清的事情放下,好对付这两人。
原先他还担心着程耳心里欢喜着元清,如今倒是被邴怀的一片赤诚给焐热了,还有时间来自己面前与他展示两人恩爱真切形影不离。
“来看你啊。”程耳一副不识好人心的表情,道。
申屠却不以为意,干脆进了一家茶馆,与小二点了一壶水,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二人进来。
程耳与邴怀便一同进了茶馆,各拿了一只茶杯为自己倒茶喝。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正急着要去找元清。”申屠端着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邴怀被茶杯烫的指尖一缩,程耳忙握住他的指尖怨道:“不是与你说了,你体温较凡人低些,·喝茶的时候要小心些。”
申屠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脑袋又疼了起来,伸手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们说重点。
程耳只顾着为邴怀搓手,倒是邴怀最先反应过来,朝申屠道:“你知道你此刻很危险吗?”
“什么?”申屠将茶杯放下来,未听明白邴怀的意思。
“你现在已经丢了……我数数。”邴怀眯着眼睛看着他,似乎是要数明白,申屠却抢白道:“五魄了。”
“你知道?”程耳皱着眉,望向申屠的眼神中甚是不能理解。
“我与司命说好的,自然知道了。”申屠不以为意,端着茶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那水险些洒落下来,他忙把杯子放下来,免得被对面的两人看出不妥来。
“你若是剩下两魄再生祭了,你知道自己如何吗?”程耳轻呼了一声。
“我知道。从此再无七情六欲。”申屠答道。
程耳对他这副样子甚是不满,又低声道:“你真当事情就是如此简单吗?”
申屠闻言朝程耳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我从未曾偷吃什么金丹,不过是玉帝看我在天庭里来去自如,他觉得我不敬,心中不喜却偏又不能担什么度量小的恶名,便随便给我安个名头,给我个教训罢了。”程耳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害怕被什么人盯上,又给自己安个什么名头受罚。